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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紅豬看電影 原創文章)
宮崎駿的動畫電影,熱衷大女主,從《風之谷》到為他贏得奧斯卡和金熊獎的《千與千尋》,再到重拾手繪的《懸崖上的金魚姬》。
娜烏西卡、希達、魔女琪琪、千尋、波妞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是宮崎駿對這個男性掌有話語權的世界的一點抱怨。
《風之谷》
他認為,獨立善良的女性是這個世界美好的另一面。不過,在宮崎駿51歲那年,他打破了自己女性主角的慣例,製作完成了一部在其作品里空前絕後的動畫電影《紅豬》。
《紅豬》
而這也是迄今唯一一部,宮崎駿把自己充分投射進去的電影。50知天命,宮崎駿在人生的這個階段,似乎借用《紅豬》對其彼時的心緒進行了一次表白。《紅豬》男主角就像是宮崎駿對自己的隱喻,他用一種特別的方式,「主演」了回自己的電影。
也因此,《紅豬》成為宮崎駿在2013年《起風了》之前,唯一的一部純男性主角視角的電影。
蔚藍的亞得里亞海,賞金獵人波魯克駕駛著一架醒目的紅色飛行艇(海空兩用的飛機),所到處空賊都聞之色變,但是波魯克豬頭的長相也說明了他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紅豬》的世界觀設定是人類世界)
是什麼,讓一個人類飛行員變成了一頭豬。
宮崎駿給出的答案是:對現實的逃亡。
波魯克原是一位義大利空軍飛行員,一次戰鬥中同僚全部犧牲,精疲力竭的波魯克被氣流帶到了雲層之上,在這里,他看到戰友和敵人的飛機從雲層中騰出,卷入到遠處的星塵里。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臨近海面的空域,電影並沒有直白的交代波魯克成為豬的原因,但是我們也猜到了,從那個時候起,波魯克變成了豬。
電影里宮崎駿有多次暗示:從人到豬,波魯克身上的詛咒可能是他自己不願意再做人導致,因為有一些事是他不想面對或者無法面對的。
比如對當時戰爭頻發的厭惡。波魯克成為豬的導火索就是一次空戰,好友同僚的犧牲讓他始終無法釋懷。後來面對昔日戰友勸誡時,波魯克的一番話也是對這個選擇的印證。
「要我變成法西斯分子,我寧願當只豬」
這種對當局的厭惡和混不吝的生活態度,多次出現在波魯克的對白之中。比如銀行的櫃員問他是否願意買點國債,為國家做點貢獻,波魯克很直接的回答:那是你們人類操心的事
而另外一個促使波魯克成為豬的重要原因,是他無法面對女主角吉娜的感情。
波魯克、吉娜和貝爾利尼是從小到大的好友,可能因為波魯克逃避的性格和對愛情缺乏進取心,最後吉娜嫁給了貝爾利尼。
波魯克年輕時的相片
在貝爾利尼陣亡後,面對老友的去世和吉娜的感情,波魯克感覺無從抉擇,於是他寧願自己住到海岸邊上的山洞里當一只會開飛艇的豬,也不正面面對吉娜的期許。
其實在電影中,幾處頗為打動人的戲,都是由波魯克和吉娜完成的。豬哥印象中非常深的兩個地方:一是兩人坐在一起回憶起從前的好友,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紅豬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響起的久石讓音樂,讓人難忘。
而另外一處則是,重新修復了飛機回到亞得里亞海的波魯克,像少年一樣盤旋在吉娜酒店的上空。看到劃過天空的紅色機翼,吉娜想起了年少時兩人第一次坐飛艇的情景,於是不由脫口而出一句「傻瓜」,此情此景幾乎把電影拉到了愛情片的邊緣。
無論是對戰爭和犧牲的戰友,還是對愛情,波魯克把自己變成豬,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從無法面對的現實逃亡。
宮崎駿製作本片時,正值世界格局動蕩,蘇聯解體,日本經濟泡沫刺破。眾所周知,宮崎駿有左派傾向,這多少對其精神世界有所衝擊。另一方面,吉卜力工作室在《紅豬》之前經營的差強人意,從《天空之城》開始,多數作品叫好卻不怎麼叫座,營收一度到崩潰邊緣的吉卜力,靠《龍貓》的周邊產品大賣,才緩過氣逐漸回到正軌(這也是龍貓成為吉卜力吉祥物的原因),而電腦技術的橫空出世對堅持手繪動畫製作的宮崎駿也是一次衝擊。
電影里波魯克那種對現實的逃亡包含了當時宮崎駿自己的焦慮,因為面對現實的膈應,宮崎駿無從逃避,於是把這種內心的困擾和向往寄托到了波魯克身上。在動畫里,他可以畫一只豬,讓他像遊俠一樣在天地間馳騁。
吉卜力工作室吉祥物「龍貓」
但日本文化終究是入世的,波魯克如何從逃避回到現實,這是宮崎駿需要給觀眾的答案,也是他要給自己的答案。
於是我們看到,在電影中一個叫做菲奧的女孩,她的橫沖直撞喚回了波魯克「人」的一面。因為刻意回避吉娜,波魯克平時里並不會經常接觸到什麼朋友,卻憑借修理飛機,菲奧來到了他的生活。
《紅豬》菲奧
在接受了美國人卡地士以和菲奧婚約為賭註的挑戰後,波魯克甚至被菲奧發現在一瞬間變回了人類。
盡管只有一瞬,但也再次說明了波魯克的詛咒其實源於自己內心所往。
最後的決戰,波魯克和卡迪士都沉到水里,在裁判倒計時即將結束時吉娜趕到,她對波魯克說到:你還想再耽誤一個女孩子一輩子的幸福嗎?
於是一直對自己人生進行逃避的波魯克,從水面躍出。
沖破水面也隱喻著波魯克從逃亡回到現實。
因為得知政府軍隊即將趕到,他把菲奧放上吉娜的飛艇,讓她們先離開,此時菲奧獻出了自己的初吻。
卡地士驚奇的發現,波魯克的臉變了。
雖然最後宮崎駿沒有給出波魯克的最終結局,但是我們可以從多年以後亞得里亞海上,停靠在吉娜酒店旁的紅色飛艇中得到答案。
正如片中波魯克使用的發動機名為「Ghibli」(吉卜力英文)一樣,現實中宮崎駿的「發動機」也是「吉卜力」。電影中的細節再次暴露了宮崎駿的心思。
彼時的中年宮崎駿把自己的一些困惑和向往投射到《紅豬》這部電影里,以另外一種形式「出演」了次男主角,後面我們知道,這在當時這多少有點道別的意思。因為現實中,電影之後他宣布了隱退,而等到再次復出之時,也誕生了宮崎駿第一部電腦製作的動畫電影《幽靈公主》。
《紅豬》就像宮崎駿的一個人生節點。
與《起風了》相同,「飛行、夢想」,這些主題都是宮崎駿自己本心的投遞,也是對自己的勉勵。經歷了多次隱退又多次復出的他已是一個快80歲的老人,也許這句話可以照進他的心里: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豆瓣8.4,宮崎駿51歲時本色「出演」的動畫片,意義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