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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長安十二時辰》火了。
易烊千璽、雷佳音主演;馬伯庸同名小說改編;耗巨資打造七十多畝長安城……
豆瓣上,48萬人打出8.6分。如此高分的國產劇的確少見。
常被爛片圍攻,觀眾對4分劇早就習以為常。
好不容易看到一部質量還算上乘的國產劇,絲毫不吝惜誇獎、給高分。
「國劇第一」,「口碑炸裂」的名號,被通通安在了這部刷屏劇上。
還衍生出一系列熱搜話題。
新媒體小編的十二時辰
被捧上天的《長安十二時辰》,真有被誇的那麼好嗎?
01
國產劇的用心,值得表揚
故事講的是天寶三年元宵節前夕,長安城混入了破壞分子,兩位主角攜手保護長安。
導演「野心」很足,開場便是一個2分鐘的長鏡頭。
從高處的大片房簷,移向掛滿上元佳節燈籠的朱紅色屋簷。
化著唐妝的侍女推開窗戶,街道上張燈結彩,行人如織。
「一鏡到底」式的運鏡手法,2分鐘就讓觀眾仿佛穿越到了盛世繁華的唐朝。
作者馬伯庸在書中說道:寫這麼一部作品,最大的挑戰並不是故事的編織、人物的塑造,而是對那個時代生活細節的精準描摹。
為了描述一個真實細致的長安,馬伯庸很拼,查閱了大量專題論文和考古資料,多次去西安實地考察。
劇組也很拼,在服化道這些最具象的東西上狠下功夫。
為了服飾和道具的顏色精準,劇組專門做了一張唐代的標準色卡。
染料也用得非常考究,礦物染料製作道具,草木染料製作服裝。
日常服飾的設計,也盡可能還原歷史。
男裝基本以圓領袍為主,作為所有百姓的便服和官員的常服。
士兵們平常所穿的鎧甲,是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上改造出來的。
唐朝鎧甲保存到今天的文物非常少,只能通過唐朝時期的塑像和其他考證來還原。
劇組完全用真正的金屬材料去復原鎧甲。
不只是武將穿戴鎧甲,普通士兵也一視同仁。
除了服裝,妝發也很用心。
唐朝女子的妝容豐富,柳葉眉、高發髻、眉心紅……唐朝包容開放的態度在女子追趕潮流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為了體現白皙的臉部妝感,女演員的粉底都要打上一個小時。
角色不同,妝發也不一樣。
小女孩看花燈,兩個發髻凸顯的是小孩子獨有的稚氣,妝容紅潤有活力。
成年女子的妝容,柳葉細眉,發髻高束,眉心圖樣多變。
有一個細節,值得讚賞。
與往常古裝劇簪子的佩戴方式不同,易烊千璽飾演的主角李必,頭上的簪子是縱向插的,而不是橫向插的。
造型剛出來時,劇組受到很多質疑。
後來道教協會的人站出來表態,其實這才是正確做法。
李必修道十年,頭上戴的是道觀上清芙蓉冠,與冠相配的是子午冠,簪子插向中間而不是左右兩邊。
縱向佩戴簪子的方式稱之為子午簪,正是道教的特色。
劇組服化人員在細節方面,確實做了很多考證工作。
古裝劇常被拿來評價是否用心的,不止服化道,禮儀也非常重要。
《瑯琊榜》第一部大火時,就有很多人讚嘆劇中禮儀的到位。
而《長安十二時辰》,同樣不馬虎。
叉手禮構建了整部劇的禮儀框架。
根據歷史考證, 唐宋時期,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庶民,叉手禮是作為常禮使用的。
「左手抱住右手的大拇指,左手的小拇指沖著自己的手肘,右手四指皆直,大指上翹。
行叉手禮,恰是人際交往中的尊重與包容的體現。」
運鏡上,也在用「電影級別」的要求來拍攝。
多次運用一氣呵成的長鏡頭,打鬥場面非常精彩。
為了表現出上元節陽光燦爛的氛圍,導演組選擇了晴天拍攝。
太陽的一點微小移動,都會導致畫面光影的不銜接,讓觀眾覺得跳戲。
劇組拍攝時只能不斷地倒時差,在大量日景和夜景切換轉場。
單從服化道的細致認真和拍攝手法的高要求上講,《長安十二時辰》毫無疑問是一部優秀的作品。
豆瓣短評中,排在前列的基本都是對劇組在服化道、運鏡上用心的讚揚。
但僅憑用心就把一部劇誇上天,未免有些偏頗。
爛片不減的螢幕上,出現《長安十二時辰》這種能「認真對待觀眾」的劇,確實是驚喜。
但「用心」這種基礎要求,什麼時候成了一部劇的賣點?
02
認真值得誇讚
但這不該是一部劇的所有優點
《長安十二時辰》值得看,但有些地方,還是差點意思。
- 人物刻畫
人物塑造和演員的表演,是一部電視劇的血肉與靈魂所在。
雷佳音飾演的主角張小敬,是一名對朝廷無比失望的匪徒。
一怒之下,他連奪三十四人性命,自己也靜靜等候斬首處刑。
原著中,張小敬有向死之心,面對李必的辦事要求,縱然有特赦作為誘惑,他也無動於衷。
電視劇對原著里的人物性格進行了改造,卻有些矛盾不自洽。
在幾乎沒有鋪墊的情況下,張小敬最初答應李必替朝廷辦事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能活命。
到後來,得知李必其實根本沒有特赦權力,被欺騙的張小敬又輕易被李必用幾句「守天下百姓」的話征服,最終接受任務。
很多人在彈幕里都表示看得雲里霧里。
易烊千璽飾演的李必,漏洞或許更多一些。
在角色塑造中,李必是個身披道服之人,與唐朝其時官方宗教一樣,信奉道教,講求道法自然。
不追求名利,也不執迷於官場。
劇中也多次提到,李必是一位閒雲野鶴之人,正因為如此,他與太子結交才不會起疑。
少年老成的他又有兼濟天下之心,悲憫天下百姓。
李必的「道」並非一味求得個人逍遙,而有一定意義上儒家的入世姿態。
這個複雜的角色,塑造得並不完滿。
一開頭,一段「我要當宰相」的言論,就有些用力過猛。
這不太符合少年沉穩的氣質,也無應有的氣度與胸懷。
反倒顯得有些急躁和功利。
不像儒道,倒像法家。
沒有系統學過表演的易烊千璽,演技有驚喜,但確實也有很大進步空間。
李必性格沉穩,卻不意味著表情完全沒有起伏。
而千璽表演時,大有一個冷漠表情走下整部劇之感。
更重要的是,在這種半文言、半唐話的語言中,盡管易烊千璽做了一定的功課,但台詞功底還是有不足。
有網友說,聽千璽說台詞,特別是獨角戲,似乎有點初中生早讀背課文般讓人困倦。
豆瓣評論區
吞音、錯字和咬字不清的情況也時有出現,比如「辟谷」(bì gǔ)說成了「pì gǔ」,「叨擾」(tāo rǎo)說成了「dāo rǎo」。
很多人說易烊千璽的表現,已經有相當大的進步。
但相信千璽的粉絲,也希望他會得到「優秀」的評價,而不止是「有進步」。
- 劇情
電影的核心通常是塑造人物,所以意識流和非線性的電影也經常可見。
弱化劇情,缺乏「故事」,依舊能完成一部優秀的電影。
但電視劇的核心,就是講好故事。
縱然在服化道、鏡頭、歷史語境等技術方面有著精良表現,但《長安十二時辰》在「講故事」上總是差點意思。
原著小說的描述基本是線性的,因為文字結構內在的特性,讀者能夠在以張小敬為主角的焦點之下,看待整個故事,主次分明。
但電視劇的改編,就不可避免變成了缺少焦點的群像描繪。
節奏的把握、主次線索占的比重,對整個電視劇的進展顯得非常重要。
然而,因為劇中「十二時辰」的時間點過於緊急,場面也異常宏大,特別是在前幾集中,很多鏡頭一閃而過,讓人不知所以
分鏡很美,初看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在之後的劇情中,明線暗線慢慢浮出水面,劇情又有些拖沓。
「一個時辰之內怎麼發生了這麼多事,怎麼還沒結束」,類似的情況時有發生。
劇情的邏輯硬傷,也常常出現。
女性角色聞染,在帶領兩名反派通過關卡檢查時,需要摘下面具。
聞染流幾滴淚,說幾句話,竟然就騙過官兵,讓他們帶著面具就通過了核查。
未免太低估官兵的智商了。
很多評論文章都把《長安十二時辰》各種技術手段吹上天。
確實,服化道精良,分鏡漂亮,構圖、濾鏡高級,歷史文化考究。
可技術手段畢竟都要為劇情而服務,《長安十二時辰》畢竟不是一幅風景畫。
03
認真應該是基礎
而不是亮點
《長安十二時辰》誠然用心,但離「匠心劇」還有一段距離。
網友評價,相比國內發展疲軟的古裝劇,《長安十二時辰》算是鶴立雞群。
這般認真,放到正常的影視工業化體系中,本該是基礎的職業態度。
到國產劇層面,反而僅沖態度就能給個高分了。
1958年5月到今天,中國電視事業走過了61年,成為全球電視劇第一生產大國。
國產劇卻仿佛永遠在起步階段徘徊,明明年歲漸長,劇情、題材、演員的表演卻日益低齡化。
2017年,生產完成並獲準發行的國產劇數量為313部,豆瓣上超過8分的只有17部,超過8.5分的有8部。
2018年,323部國產劇里,只有9部超過了8分,超過8.5分的只有1部。
諜戰劇、職場劇、歷史劇……無論什麼題材的電視劇,最終都落到了談戀愛的套路里。
《談判官》
為了擴展集數,一集能說完的故事要拖成幾集來講。
一味追求拍攝手法,反復運用慢鏡頭,不免讓人犯困。
《倚天屠龍記》武打戲慢鏡頭
演員演技臉譜化,大量使用替身。
《創業時代》
小時候,總愛看電視劇,就會被父母嘮叨「這有什麼意義?簡直是浪費時間」。
每個人對電視劇的定義都不同,有人看劇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但有人不僅為了從中收獲快樂。
而這也是好劇的一個評判標準——它能讓觀眾感官上得到滿足,也能給予人觀察和思考生活的一種新可能。
12年前的《大明王朝1566》,同樣是歷史劇,至今豆瓣9.7分。
被網友評價,「趕超《權利的遊戲》」。
權力鬥爭的背後,是複雜社會關係的總和。
故事選在了嘉靖皇帝的最後五年,皇帝表面醉心道學,一心修仙,實則老謀深算。
朝廷里,以奸臣嚴嵩為首的「奸黨」與張居正、徐階為首「清流」官員互相對抗。
你難以先做道德預判,黑與白,好與壞,忠與奸,誰也不能下定論。
皇帝表面逍遙實則城府極深,巧妙地平衡各方勢力。
嚴嵩父子位高權重,卻也害怕哪天國庫虛空,首當其沖的是自家。
胡宗憲不能背叛恩施嚴嵩,卻也不敢忘忠君為民的初心。
講的是歷史,實則暗喻人性。
看似是官場的故事,卻也是映射社會的萬花筒。
張紀中說,「那時拍戲不僅僅為了錢,而是要做藝術品。」
《長安十二時辰》也同樣在努力。
展現了恢弘的盛世之景,更可貴的是它同時試圖聚焦了長安的另外一面。
繁華絢麗的背後,有權錢交易的不堪,也有小人物努力生活的掙扎。
站在主角張小敬和李必對面的右相,導演也沒有將其刻畫成十足的壞人或蠢人。
他貪戀權力,也把人性看得十分透徹。
他說,看一個人不能只看功績或世人的評論,最重要的是看他和周圍人的利害關係。
國劇在用心,該誇。
可這份誇獎不該是一部劇「次中求好」的無奈,而是真正「神仙打架式」的優中選優。
當國劇能和美、日、韓劇在同一個評分標準下競爭,不必自降門檻依舊能收獲高分時,那才是國產劇的春天。
很多時候,觀眾被爛劇攪得放低了標準,覺得有一點進步就已經值得吹捧,但知醬覺得不該:
「憑什麼別人的基礎標準要被我們拿來當‘良心’。」
好劇越來越多,受益的才永遠是觀眾。
>被48萬人吹捧的「長安十二時辰」,差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