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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寶三載,正月十四,長安縣,西市。
春寒料峭,陽光燦然,適逢上元燈會,自此刻起直到次日巳時,長安城暫停宵禁,華燈大放。
東西南北四條寬巷,絹布店、鞍韉鋪子、珠寶飾鈿鋪、樂器行一應俱全,均已高高掛起了招幌。
街市也早有攤販吆喝著剛出爐的胡餅,上頭綴著數不清的油芝麻;拐角聚集了十幾支駱駝商隊,異國口音的叫嚷聲此起彼伏;閣樓上有胡姬奏琴,唱的是李太白新作《清平樂·一名憶蘿月》。
笙歌曼舞,光車駿馬,萬方來朝,賓客如雲。
燈會還未開始,長安城已是喜氣沖天,熱鬧非凡,往年曾有「擠得人腳不沾地、前行數十步」的笑話,今歲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安十二時辰》開場,鏡頭時長兩分半,在推拉搖移間展現了唐都長安熙熙攘攘的市井煙火
——這便是《長安十二時辰》的開場,整座城市一望無際,盛唐氣象盡收眼底。
原著作者馬伯庸,人稱「馬親王」,是個掉書袋,寫起書來五步一個專有名詞,十步一個冷門知識,恨不能將畢生所學都在故事情節中抖落出來。
但既抖落了出來,就總得有人說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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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劇中出場順序)
口檀,乃沉香與麝香混合而成,為馨香口氣之用。但麝香價貴,百姓力薄,消費不起,遂用雞舌香,也稱丁子香,含之,可使對答芬芳。
胡餅,漢代控制西域後,隨胡商在中原落戶,迅速風靡。
據劉熙《釋名·釋飲食》描述,「作之大漫沍,亦以胡麻著上也。」指其大到無邊際,表層撒有芝麻。
安史之亂時,李隆基逃到鹹陽,時至中午尚未用膳,楊國忠曾從市中購買胡餅以獻。
唐傳奇《虯髯客傳》也寫道,李靖與名妓紅拂夜奔太原,住靈石旅店,遇豪俠虯髯客,這虯髯客說,「饑甚。」於是「靖出市胡餅」。
《長安十二時辰》中,崔器的哥哥崔六郎生前應當是頗愛胡餅的,可惜為了賺錢幫弟弟買軍籍,以羊腸裹了珍珠吞下,如此十數趟,此後,經年只能食羹湯。因此,崔六郎殞命後,崔器為他供了一張胡餅。
李必,原型李泌,字長源,自幼居長安,七歲能文,令宰相張九齡稱奇。
《太平廣記》載,開元十三年,李泌入宮覲見,李隆基命其與張九齡二人以棋子方圓為對,張言「方如棋局,圓如棋子,動如棋生,靜如棋死」,李泌從容道,「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動如逞材,靜如遂意。」大得玄宗讚賞,下詔令送其為太子伴讀,後參預軍國大議,一生運籌帷幄,輔佐四朝君王。
據《國史補》載,李泌對神鬼、修煉之說深信不疑,曾隱居湖南衡山修道。於是劇中李必手拿一柄拂塵,頭戴芙蓉冠,豎插子午簪,當真著道家裝扮,其考究之細,可見一斑。
牙郎,也作牙子、牙人、牙儈,居於買賣人雙方之間,從中撮合,以賺取傭金,相當於今日的中介。
守捉郎,《新唐書·卷五十》載,「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為唐朝獨有而別朝所無之職官,多從隴右(今甘肅、新疆等地)及山東征調而來,亦有流配後分編於此的無籍罪犯。
張小敬,出自姚汝能所著《安祿山事跡·卷下》,楊國忠與土蕃造反,「騎士張小敬先射國忠落馬,便即梟首,屠割其屍。」萬年縣,唐朝武德元年,長安城為國都,以朱雀大街為界,西設長安縣,東設萬年縣,領東五十四坊。不良帥,《唐五代語言詞典》載:唐代官府征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小吏,稱為「不良」,俗又稱之為「不良脊爛」,其統管者稱「不良帥」。
博士,唐朝專門精通某一門學問的人的官名,如太學博士、太醫博士、律學博士、算歷博士,唐朝人亦稱陸羽為「茶博士」。
何執正,原型賀知章,詩人,好飲酒,《從容錄》記載其有一日自鼻中淌出類似黃膠的涕液數盆,太醫稱「飲酒太過」,賀知章不以為然,照舊「日飲月醉」。其一生著有《詠柳》、《回鄉偶書》等,其中《詠柳》一詩,被別有用心之人曲解為太子要謀權篡位。
焦遂,詩人,有口吃,但飲酒時十分健談,一人能飲五鬥,與賀知章、李白、李適之、李璡、崔宗之、蘇晉、張旭七人並稱「飲中八仙」,焦遂乃八仙中唯一布衣,與賀知章交情甚篤。杜甫《飲中八仙歌》第21至22句形容焦遂,「焦遂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
魚袋,唐朝官員配飾,三品以上飾金,五品以上飾銀,出入宮門可用之驗證身份。宮廷畫家周文矩所繪《文苑圖》(右圖),人物腰間所配即為魚袋。因此,當曹破延無意瞥見焦遂腰間系著這麼一金燦燦物什,脫口便問,「你是官?」但焦遂一介布衣,所配金魚袋,應當為正三品光祿大夫賀知章所借。
鸚鵡杯,以鸚鵡螺製作而成的純天然酒杯,據劉恂《藝文類聚》記載,此酒杯可容二升許。駱賓王《蕩子從軍賦》中吟,「鳳凰樓上罷吹簫,鸚鵡杯中休勸酒。」李白《襄陽歌》雲,「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
金泥,指用以飾物的金屑,需將黃金打磨成極薄的金箔,後研成細粉,配以蛋清,和成漆狀,用於裝飾床帳、屏風、燈罩、團扇、歌姬舞服,華貴異常。
如顧蹵《玉樓春》,「金粉小屏猶半掩。」張祜《賦得福州白竹扇子》:「金泥小扇謾多情。」孟浩然《宴張記室宅》:「玉指調箏柱,金泥飾舞羅。」但其研磨過程,奢侈靡費之高,逼得唐肅宗憤而下詔,「禁珠玉寶鈿、平脫、金泥、刺繡。」所以張小敬步入仵作間,抬眼見一金泥繪臘梅燈罩,當即諷刺,「好品味。」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約便是此景。
暗樁,植立於地下或水中,不能或不易看到的木樁,可阻撓舟船前進。後引申為打入敵方的諜報人員。張小敬托暗樁查找線索,姚汝能嘆道,「他們是對大唐真正有用的人。」可一旦暴露,便百無一用,因此,張小敬言道,「你今日沒見過,往日也不記得。」
太子右衛率,唐朝十六衛之一,屬禁衛軍指揮機構。魏晉南北朝時,分中衛、左衛、右衛,隋煬帝大業三年,將右衛改為「右翊衛」,唐高祖武德五年,改為「右衛府」,龍朔三年去「府」字,單稱「右衛」,設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中郎將一人。
火晶柿子,長安臨潼特產,大小如桔,赤如火,亮如晶,皮薄似紙,極易剝離,無絲無核,豐腴多汁,味甜似蜜,實為柿中佳品。
傳聞唐太宗李世民在驪山腳下擴建宮室後,將柿以奇花並木栽培,詩人劉禹錫亦有《詠紅柿子》一詩:曉連星影出,晚帶日光懸。本因遺采摘,翻自保天年。
水盆羊肉,因器得名,多用大水盆做盛湯器皿,尤以澄城最為地道。以小茴香熬頭湯,使湯色清澄透亮,再切大塊羊肉擱於水盆之上,現切現調,還可添錢續肉。出鍋後撒蒜苗、蔥花、香菜,澆油潑辣子,大口吞下,肉香紮實渾厚,口感參差其間。
手抓羊肉,乃胡族特色,在長安盛行。唐太宗長子李承乾崇尚此風,常以白水將羊肉煮熟,用佩刀割著吃。武則天則喜愛烹煮至肉質酥爛,撈至盤中,撇去浮油,澆以鹵汁,切片,入口即化,吃起來十分斯文。其嘗後出口成詩,以「珍郎」喻羊,稱「珍郎殺身以奉國」。
輿圖,指繪有疆域範圍的地圖,劇中單指長安坊圖,繪有長安一百零八坊,每一坊的暗渠走向和巨戶府邸均有收錄,長安全景,一目了然。若落入歹人之手,可照坊圖指引「順渠下毒、連坊縱火、乘夜殺良、散播妖讖、闌入皇城」,可幹之事只怕太多。
煙丸,含白磷、硫磺、蘆葦纓子、松香、樟腦等物,遇風而燃,燃則發煙,為軍中聯絡示警之用。
程參,原型岑參,邊塞詩代表,與詩人高適並稱「高岑」,有名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叉手禮,據《佛學大辭典》載,「合掌交叉中指者,單曰叉手,亦曰合掌叉手。」始見於西晉,流行於唐、宋、遼、金、元朝,乃低位者向高位者表達尊敬之禮,男女老幼皆可行使。《韓熙載夜宴圖》中便有幾位行叉手禮示敬的男子(下圖)。
姚汝能,唐朝官員,曾任華陰縣尉,好文史,生平事跡不詳,著有《安祿山事跡》一書傳世,書中提及張小敬。
囊家,《通俗編·貨財》引未《清博經》載:「假借錢物,謂之囊家。」也稱「公子家」、「莊家」,指設局聚賭並借錢予人賭博,從中抽頭取利者,是見不得光的黑話。
昆侖奴,「昆侖」指黑色之物,唐人沿用此義,泛指東南亞棕色人種。他們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肯幹,一入長安便被貴族豪門瓜分殆盡,作奴隸之用,是當時世家最時興之舉。
弩,也稱十字弓,屬遠距離射擊兵器,命中率極高。強弩射程可達六百米,床弩可超千米,《武經總要》記載,「弩矢擊五百步,人馬皆洞。」殺傷力可見一斑。
望山,乃輔助弩機瞄準之用,非常累贅,射手若有準頭兒,可拆下不裝。鉤心調緊,可使弩箭飛速,越緊威力越大,但不易控制準頭兒,只適於用弩高手。
面片,實為「不托」,也稱「湯餅」、「餺飥」,為突厥語音譯,需先將未發酵之面團揉光後搓成條狀,再掐成半指長的小面段,入菜羹或肉羹中煮熟,添加佐料。唐朝時,長安百姓皆以此為朝食(早餐)。
儺舞,始於原始狩獵與圖騰崇拜,先秦時用以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漢唐時逐漸向娛樂化方向發展,並傳入越南、朝鮮半島和日本。儺舞者表演時會佩戴角色面具,由此構成龐大的儺神譜系。
花鈿妝,也稱花子、面花,指女子施於額頭、眉心或兩鬢的妝飾,隋唐五代十分常見,有「一敷鉛粉,二抹敷脂,三塗鵝黃, 四畫黛眉,五點口脂,六描面靨,七貼花鈿」之順序。
據《太平禦覽》記載,此妝飾源自南朝宋武帝之女壽陽公主,其某日臥於含章殿簷下,一朵梅花落於額上,留下無瓣花印,拂之不去。
許鶴子,原型許和子,唐玄宗時宮廷歌伎,擅女高音,「既美且惠」。一日玄宗在勤政樓歡宴,觀者多達萬人,喧嘩不堪,玄宗不悅。高力士獻策,讓許和子出場,其歌聲悠揚婉轉,「喉轉一聲,響傳九陌」,全場立即寂然,歌罷,掌聲如雷,帝謂左右曰:「此女歌值千金。」後安史之亂爆發,許和子流落廣陵,生活困苦,戰後與養母回到長安,淪落風塵,臨死前言「阿母錢樹子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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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
白居易作下這首詩時定然不會想到,千年後,當真有人將他描繪的長安還原了出來,且事無巨細,樣樣考究,不惜工本,帶著說書人的頭頭是道,和對歷史的細枝末節精益求精的本能。
應該是這樣,必須是這樣。
如李翰祥說,「主場戲無妨刻意求工,盡量考究。」
李安說,「歷史就要被留下來,再不拍,誰還記得?」
可見拍戲不僅要有三幕一個奇峰、五幕一個高潮的本事,更要設法忠實一段早已經灰飛煙滅的歷史。只有這樣,影視這一行當,才算有人。
>《長安十二時辰》使用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