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新聞LINE@每日推播熱門推薦文章,趣聞不漏接❤️
三叔結婚那年,我剛上小學二年級。
三叔婚後第二天,看見父親滿頭大汗從外面回來,手里拎只竹籃,竹籃里面有兩條系著紅繩的大鰱魚和足有十多斤的肋條肉,父親說這是三叔老丈人家回禮。他把籃子往大桌上一放,樂呵說道:「今晚你們有肉吃了。」
大家庭人口多,父親一房四口人,二叔婚後新添一女,再加三叔和小姑共九人,三叔結婚後這個家庭就變成了十口之家。爺爺奶奶去世的早,父親兄妹幾個中他是老大,長兄為父,弟弟妹妹們成家立業的事都由父親一人操持。這個大家庭真正有工作的只有父親和二叔,其餘都是在外打零工或務農,生活著實不易。
父親說這樣的大家庭叫十全十美,那時他從未想過分家的事,每天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比較可觀,即便吃青菜都要一大菜籃,然而大鍋煮飯蒸騰出的氤氳水汽讓這不算富裕的家庭充滿了勃勃生機。吃肉,對這樣的大家庭來說還是個奢侈的事,每天能把飯管足管飽就是父親最大的功勞,讓家人偶爾吃到美味的豬肉,則變成了父親一個人的念想。
這次是沾了三叔結婚的光,我原以為買了那麼多魚肉都有去無回,沒想到還是有回扣的。那個年代沒有塑膠袋,兩條魚和10多斤的肉帶回來也是個不容易的事情。父親不會騎自行車,就用竹籃子拎著走幾里路,光籃子就有二三斤重,從三叔老丈人家到我家的道路顛簸不平,平時不提任何東西走路都會灰頭土臉,累的夠嗆,何況是提著一籃子魚肉,可父親很開心,露出他慣有的開朗的笑容,仿佛提了一籃寶。
中午來不及燒肉就把兩條魚用黃豆燒了,父親說黃豆魚凍不僅下飯而且是吃稀飯最好的小菜,夠一家人吃上三兩天。
下午父親把那十多斤肋條肉洗乾淨處理好,切成大塊,放沸水里焯,焯至用筷子能把肉戳穿就撈起,再把焯好的肉放在黃酒里泡一泡,父親說酒泡過的肉起香,之後把肉切成一公分厚的塊狀備用。
鍋里放上半勺油,油燒到四五成熱時,就把肋條肉下鍋,油溫不能太高,因為肉泡了酒,有水分,剛下鍋會濺油,我在旁邊觀看不小心就被濺起的油,燙得齜牙咧嘴,父親說這是饞貓應有的下場,大人做事誰讓小孩子在旁擋三絆四。肉下鍋,趕緊把鍋蓋蓋上,它在里面可是辟里啪啦跳舞呢,給肉不停翻身,煸至肉皮金黃,出油,加入適量的醬油,翻炒均勻後,倒入熱水,放入適量的鹽、薑片、冰糖大火燒開後轉溫火燉。現在想來父親不懂烹飪,只知道好吃是王道,存在即合理,他在鄉政府食堂當事務長時見過大廚燒肉,記得用這些調料,至於這些調料以及做肉流程順序是否合理自是不管,好在一鍋燉,沒毛病。
父親這時把早已泡洗好的梅幹菜切好也倒入鍋中,這是自家醃制晾曬的,遠比現在市場上的好,蓋上鍋蓋繼續溫火慢燉。作為孩子的我們不時來灶間看肉熟了沒有,清貧人家一年時光里基本在過年時才吃得上肉,人們對肉的渴望不是現在人能理解的。父親見我們一臉饞相,吊起了書袋:「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
梅幹菜和豬肉帶著顏色在鍋里吵鬧著,那香氣倒逼我回過神,退了幾步,發現寒氣冰涼了雙頰,剛剛才想起,那往鍋邊的一探,仿佛有春的味道。約摸過了四五十分鐘,父親快樂的說:「饞貓們,快來看看老爸燒的肉怎麼樣,我從來沒燒過這麼多肉,可用心了。」我們風一樣的跑至灶間,在香氣左右下,咽著口沫,迫不及待揭開鍋蓋,滿滿的一大鐵鍋梅幹菜燉肉,幸福的熱氣潤濕雙眼:肉,色澤紅亮,肉質酥爛,入口即化,肥而不膩;梅幹菜,吸足油料,醇香撲鼻,入口有蔬菜和肉汁混合的美妙,不可言說。
晚上,全家人很認真的吃了頓肉,吃的時候有一種莊嚴、歡喜、期待的心情,一反我們平常狼吞虎咽的樣子,父親樂呵呵的看著我們吃肉,半晌沒動筷子。母親邊吃邊連連誇獎說:「這肉燒的有水平,確實好吃!」父親說:「那當然,我是花了一下午時間用心做的呀!」我感覺溫馨的氣息隨著肉的味道,充塞了整個堂屋。我問:「爸,這麼好吃你為什麼不吃啊?」「看你們吃,我覺得開心。」
父親那天把未吃完的肉用鋼精鍋裝起來,正值隆冬,很快凍成了白花花的一層油。之後下起了一場很大的雪,在這天寒地凍,大雪封路近一個星期的日子里,只要當天煮飯,我們家都有肉吃。父親會用一只小瓷盆挖一盆梅幹菜燒肉放進飯鍋里蒸,再燒上一盆雪窩里扒出的青菜,就著梅幹菜燒肉,那是怎樣的人間美味啊?當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在雪白噴香的白米飯上拖曳出醇香的油跡,放入口中囫圇咽下,間可能有梅幹菜的鹹鮮在味蕾綻放,差點連舌頭吞掉,一碗米飯三下五除二便已劃落下肚。
那一年,在幽暗的堂屋,在昏黃的燈光下吃的梅幹菜燉肉是那麼美味,往後的日子,我似乎再也沒有吃過比那更好吃的肉。特別的年代,清貧的生活,那肉仿佛也是加了特別的作料,我想這可能是父親最淳樸最本真一種愛的表達!因為他愛這個家,所以能夠讓平常事物變得非凡美好,回味悠長,即便是做一道菜。
作者簡介:李明春,公司職員,文字愛好者,有多篇文字作品見諸於與《揚州晚報》《白沙》《遼寧青年》地方報紙雜誌和全國雜誌、網路公眾號。
梅幹菜燒肉的噴噴鼻氣裡,充斥著父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