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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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底,如日中天的網易手遊《陰陽師》,高調宣布將拍攝真人電影。但是兩年多過去了,這部電影似乎「消失」了。

若非「小燕子」趙薇去探班陳坤新電影並發了微博,秘密籌備兩年多的《陰陽師》電影仍處於一種失焦的狀態。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2018 年 9 月 18 日,趙薇在微博中寫道:「侍神令,我來看你了……」。後經證實,這確系 2016 年官宣的《陰陽師》手遊的電影。這部電影被帶往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方向:

《陰陽師》片名改為《侍神令》,劇情設定由日本的平安時代轉移到中國古代的吳越國,陰陽師晴明變成了鬥法師秦雲……

這個「走樣」的改編,不由得讓人生出對還原度的隱憂:

《侍神令》到底是想要號令那些對於和風、平安時代、陰陽師晴明傾註了深厚感情的玩家?還是刻意與人氣下滑的《陰陽師》手遊撇清關係,以中國式奇幻大片的樣貌示人呢?

在陰陽師電影與手遊齊頭並進的兩年多時間里,遊戲和娛樂產業環境發生了空前的變化,物是人非的背後,說到底都是政策與時局的現實映射。

電影決議

《陰陽師》手遊的電影化決議,是一場迅速而高調的社交狂歡。

2016 年 12 月 15 日,華誼兄弟、工夫影業以及《陰陽師》手遊官微,聯手在社交平台微博上演了一場「發布會」,宣稱三方將聯手改編手遊《陰陽師》的電影和劇集。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這距離《陰陽師》手遊全平台公測僅3個月。如日中天,這是對這款現象級手遊最好的詮釋。

彼時,《王者榮耀》尚未成為全民的「王者農藥」,網易將日本平安時代的「百鬼夜行」的傳說與二次元珠聯璧合,通過「式神」、「SSR」、「玄不改非,氪不改命」、「歐皇 VS 非酋」等衍生的亞文化,經由社交平台傳播發酵,旋即引發轟動,造就了爆款《陰陽師》。

根據多方的數據記錄顯示:

《陰陽師》手遊創下連續一個月霸占 App Store 榜首的記錄,並且拿下 App Store 中國區收入冠軍。 #陰陽師手遊#的話題閱讀量在微博上達到了64.2億。

《陰陽師》手遊蘊藏了巨大能量,等待被開采。2016 年前後,泛娛樂之風大盛。惟 IP 論的市場導向,使得遊戲、IP 與影視之間建立起了高度的聯動性,影遊聯動乘勢而起。《陰陽師》電影的誕生並不意外。

社交平台就《陰陽師》電影展開了熱烈的討論。網路熱度來得快,去的也快。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直到 2017 年 3 月的華誼兄弟「想像力工業」發布會才有了進一步的上升空間。在沒有公布演員、導演的情況下,官方迅速將電影定檔於 2018 年國慶上映。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如此火急火燎的定檔,一方面反映了「趁熱打鐵」的急迫性,另一方面也可能遵循了影遊聯動的規律:普通手遊以三年的生命周期為限,2018 年國慶,無疑是個不錯的日子。

網易也首度發聲,表達了對於這個項目的期望。網易影業總裁劉國男說:

把《陰陽師》真人化,網易內部是做了很多的研討,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我們特別希望不讓我們的玩家尷尬。

「決心」背後是對遊戲潛力的篤定。當《陰陽師》手遊不可避免地進入下行區間,事情或許就變得不一樣了。

手遊下行

《陰陽師》電影缺席 2018 的國慶檔,似乎在意料之內。

露臉「想像力工業發布會」之後,這部神秘的電影在 2017 一整年都處於「靜默期」。《陰陽師》電影真實的情況,無從得知。

但在手遊領域,市場發生了明顯的傾斜。進入 2017 年,以《王者榮耀》為代表的 MOBA 崛起,帶來了自 2013 年手遊爆發後最明顯的類型集中化現象,並挑動了社會輿論的神經。

這兩款遊戲代表了中國手遊產業的兩個重要的橫截面:一個是 MOBA 王者,全方位覆蓋;另一個是二次元先鋒,主攻垂直人群。很難說,兩者之間存在此消彼長的用戶拉鋸戰。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從玩法的長效性來看,《陰陽師》手遊本質是嵌套在二次元外殼下的卡牌遊戲,依靠內容和活動的經營來維持熱度,結果是不可避免地會進入下行區間。畢竟,這款手遊初期吸引了很多非目標用戶群,新鮮感消失之後,「棄坑」將變得尋常。

當然,這個時間點來得並沒有預想中那麼快。2017 年 Q1-Q2 期間,《陰陽師》手遊對網易遊戲的貢獻仍然巨大。

2 月 20 日,網易宣布《陰陽師》手遊下載量突破2億,地位穩固,在當年 Q1 財報中有清晰的呈現:

網易 Q1 在線遊戲營收約 107 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約 79%。得益於《陰陽師》領銜的自研遊戲業務的持續發力,手機遊戲占該季度網路遊戲淨收入的 73.3%。

對於《陰陽師》手遊期間出現的小波動,網易 CEO 丁磊在 Q1 財報電話會上「不以為然」:

《陰陽師》是一款非常成功的手機遊戲。由於其他一些遊戲的出現,短期內會對《陰陽師》的表現有些影響。我們認為這也是很正常的,但《陰陽師》的深度和廣度不是其他遊戲所可比的。所以,我們對這款遊戲的未來很有信心。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同時,網易也積極地將《陰陽師》手遊推向海外市場,並於 2 月 23 日正式進軍「二次元發源地」日本。網易在 Q2 的財報指出,《陰陽師》手遊進一步推向海外市場,在日本及東南亞下載量都創歷史新高。

在想法和執行的銜接上,網易總是用最短的時間達成——去年吃雞遊戲紅火時,《荒野行動》也是通過快速出海,占領日本市場——同樣地,在將《陰陽師》手遊「做大做強」這件事上,他們花費了巨大的心思。

可在應對 MOBA 衝擊波時,網易的行動稍顯遲緩。直到 2017 年 9 月, 網易才在東京電玩展(TGS)上展示了他們的 「入場券」——《決戰!平安京》,一款與《陰陽師》手遊共享世界觀和英雄的二次元 MOBA。這是流量遊戲與吸睛品類的極致組合。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這個時候,《陰陽師》手遊的「危機」已經顯露。極光大數據在《2017 年 9 月陰陽師 app 研究報告》中指出:

《陰陽師》手遊用戶規模為 683 萬,滲透率降至 0.71%,不足峰值的一半。

丁磊也在稍後的 Q3 財報中承認,《陰陽師》的業績有下調,但仍不忘釋放「利好」:

《陰陽師》手遊國際化進程順利,取材於《陰陽師》的對戰手遊《決戰!平安京》的初步測試結果符合預期。

外界唱衰「陰陽師」的聲音愈發強烈。核心的二次元用戶,還能依靠內容的更新繼續留下來,可對那些希望尋找合理的「投入(時間或金錢)/產出比」的玩家而言,離開《陰陽師》手遊,不亞於捅破一層窗花紙那麼容易。

「每天上線刷魂十,四五百體力掉一堆屎,好不容易攢的勾玉,出來的全是 R,Excuse me ?告訴我玩下來的動力是什麼???」一位玩家在知乎上寫道。

這並不意味著《陰陽師》手遊真正過氣。當它觸碰到天花板之後,增長乏力,等待它的將是下行區間。在網易 2017 年 Q4 的財報中,《陰陽師》手遊業績滑坡已成定局。

真空地帶

在熱度期內提上製作議程,卻又遭逢「母體」的力量衰減,《陰陽師》電影,所連接的電影和手遊之間的「真空地帶」,被未知因素所干擾。

所謂的真空地帶,是指各方力量尚未進入的地方、領域。在國內,《陰陽師》是手遊改編電影的「第一人」,但這條通往真空地帶的探索之路並不順遂。

電影製作需要經過漫長的論證,對用戶畫像的精準分析。這或許是《陰陽師》電影 2017 一整年「失聯」的重要原因。

在三方宣布改編電影時,也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遊戲上架不到一年,就迅速製作電影,這樣真的合適嗎?《魔獸世界》都等了 10 多年才提上電影化流程。

這背後的關切點在於,手遊依附於日本題材,當下階段的世界觀的發展和變遷,是否能夠撐得起電影的製作?

官方並未就此進行說明。在涉及到電影的相關問題時,各方均以統一口徑作答。2017 年的網易「520遊戲熱愛日」,網易遊戲高級行銷總監賈海漠受訪時說:

(《陰陽師》真人電影)一定要始終體現「陰陽師」最原始的魅力:第一內容要符合用戶對「陰陽師」的認知,第二品質要達到遊戲的高標準,這樣用戶才會有比較滿意的觀影體驗。

這與同年 3 月網易影業總裁劉國男出席「想像力工業」發布會的發言出奇地一致。在電影未有任何實質性進展之前,這種話術是保險的。

2018 年 5-7月份,《陰陽師》電影頻頻出現在公眾視野。

網易「520遊戲熱愛日」,官方宣布《陰陽師》電影將於 8 月開機。

6 月,華誼兄弟在「H 計劃」上公布由李蔚然執導《陰陽師》電影。這位導演較為人熟知的作品是《決戰剎馬鎮》,曾藉此獲得第47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提名。

7 月,郭敬明執導《陰陽師》的消息,將公眾的視線拉回到對這部消失多時的手遊改編電影的關注之上,但也僅限於對事實的厘清以及網友對郭敬明的「不信任投票」。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至此,《陰陽師》電影,成為了與遊戲母體羈絆減弱的純粹的「電影產品」,亦無力承擔起常規影遊聯動的反哺效果。上一次,《陰陽師》在社交平台掀起旋風式的話題,還是 5 月的「陰陽師畫師出軌」的狗血事件,個中況味頗令人唏噓。

從全球範圍來看,遊戲改編電影的成功案例較少,更何況是從手遊入手。有評論文章認為:

陰陽師要在手遊領域開創改編電影的先河,這是在遊戲電影道路上開辟全新路徑的探索之旅,也是一條走鋼絲的風險之路。

這種「風險」在「小燕子」趙薇發送的一條探班陳坤新電影的微博開始嶄露。當時,趙薇在微博中寫道:「侍神令,我來看你了……」,很快便引發了廣泛的猜想。

巧合的是,國家電影局官 8 月的電影立項公示中,華誼兄弟備案的電影《侍神令》確在其列。經過新浪娛樂的確認,《侍神令》確系華誼兄弟與網易於 2016 年宣布的「陰陽師電影」。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劇本備案的梗概是這樣介紹的:

鬥法師觀星測位,畫符念咒。吳越國時期,惡妖蠱惑人心,作亂京城,鬥法師秦雲為保護百姓,與邪惡妖怪展開終極一戰。

這不到百字的介紹引發了「陰陽家們」的不安。沒有了平安時代的背景,完全的本土化後,肉眼可見的「和風」也將被削弱,與手遊僅存的關聯在於「式神」的別稱「侍神」。這明顯與網易高層多次強調的「不尷尬」有些出入。

電影化決議公布之初,不少聲音就建議全動畫呈現更為恰當。試想一下,一部完全由中國人主導的電影,按照原著的日本風格進行真人化拍攝,是不夠「政治正確」的。當年章子怡、鞏俐等華人出演《藝伎回憶錄》引發的風波仍歷歷在目。

當然,電影一日未與觀眾見面(據傳2020年上映),就不能說這次的「真空地帶探索」是失敗的。電影是複雜的娛樂化產品,定名和檔期在後期仍有調整和探討的空間。

承前啟後

2018 年,華誼兄弟過得並不好。

實際上,從《陰陽師》電影立項到殺青的 2 年多時間里,整個影視行業變局陡生:

政策對影視創作自由影響 影視業陷入資本寒冬 官方限制天價片酬 稅務局徹查明星稅務問題

去年,華誼兄弟卷入了「陰陽合同風波」,一度被各種謠言纏身,股價重挫,進入了成立以來的「至暗時刻」。在那個動蕩的時期里,《侍神令》不受外界影響,於 2019 年 1 月順利殺青,足以看出華誼兄弟對這部電影的資源傾斜。

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是:

今時今日的《陰陽師》手遊,到底還能為《侍神令》貢獻多少能量,尤其是在面對電影設定大改的語境之下?

從一開始,改編就是一把雙刃劍。

《侍神令》備案立項號「影劇備字 [2016] 第 7138 號 」,或已說明各方在 2016 年電影籌備之初,就已經達成共識:確定這部電影不會以陰陽師 IP 的本貌出現,至多是在電影細節和服化道上盡量貼近手遊。因此,這樣的改編並不是刻意要與人氣下滑的「陰陽師」 手遊做切割,亦不是拜郭敬明要指導同名電影「所賜」。

從網易 2018 年圍繞「陰陽師」所做的努力來看,《侍神令》與《陰陽師》 還有另一層隱秘的關聯——承前啟後。

「前」,是承接「陰陽師」過去兩年的累積的聲量,抓住 IP 紅利期的尾巴;而「後」,則是配合網易的「陰陽師」泛娛樂生態的整體布局。

過去一年,《陰陽師》手遊並不是一個滑向無底深淵的「過氣明星」,反而在大部分時間里都保持著平穩的節奏,偶爾也會出現了一些絕地反擊的「高光時刻」:

7 月,《陰陽師》手遊與日本知名 IP 「犬夜叉」聯動,使其走出了久違的溫吞狀態,在 iOS 暢銷榜中排名躍居 Top 2,比之前上升了整整 54 位。

“消失的”《陰陽師》電影

遊戲常規更新之外,網易圍繞這一 IP 建立「陰陽師世界」。幾乎每隔兩三個月,市面上都會出現與《陰陽師》有關的周邊產品,並且取得可觀的數據表現:

《陰陽師》官方漫畫:1月26號發布至今,網易漫畫平台的點擊率達 7.67 億; 《陰陽師》音樂劇:在東京、深圳、上海、北京四地巡演 34 場; 泡麵番《陰陽師·平安物語》:B 站總播放 2391 萬,追番人數111.3 萬,彈幕數26.9萬 漫改動畫《百鬼幼兒園》:B 站總播放1114.4萬,追番人數44.5萬,彈幕總數9.1萬 《陰陽師》線下嘉年華:《陰陽師》兩周年慶典,首次推出沉浸式嘉年華。

在《陰陽師》手遊邁入第三年的當下,網易也深知僅靠遊戲單打獨鬥難以產生飛躍性的帶動效果。逐步完善「陰陽師世界」,看似偏離了遊戲本位,但在標榜年輕化、有個性主張的主流娛樂消費態勢下,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反而顯得不合時宜。

盡管《侍神令》晚於預期時間登場,但在手遊熱度消費過境之後,它正好接續上網易對陰陽師 IP 的新一輪布局。這或許是一個巧合。但在遊戲和娛樂產業經歷的巨大變化面前,「消失」兩年的《陰陽師》真人電影避過了風頭,錯失了機遇,都將連同母體《陰陽師》手遊一道,在未來找回一個恰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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