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言遭遇集體抵制，肖戰會「成也粉絲敗也粉絲」嗎？

文 | 龍承菲

編輯 | 眸爺

一場起源於飯圈的風波還在升級，甚至已經超出了很多人的預估。

2月26日，不少肖戰粉絲由於不滿「博君一肖（王一博&肖戰）」CP粉在微博上傳播一篇設定較為「邊緣」的同人文，便選擇通過@網信辦、電話郵件舉報等形式，對該文章、文章作者進行了大規模的實名舉報和人肉。

在舉報的過程中，LOFTER、AO3兩大同人寫手發布作品的平台也遭到波及。此舉引發了同人愛好者以及很多路人的反感，紛紛對肖戰粉絲的舉報行為進行了大規模的聲討，表示這種「排除異己」式的舉報行為十分可恥。

事件發酵後，在2月29日當天，同人創作平台AO3的訪問受到限制。有觀點認為這可能與近期的「淨網行動」相關，但也有同人愛好者認為這與肖戰粉絲的舉報行為脫不開關係，因為這距離「舉報」事件僅僅相隔3天。其次，管控是從3月1日開始，且往年的管控並未波及AO3。

盛怒之下，同人愛好者們整理了肖戰代言、推廣的品牌列表，並在微博等公開管道表示會抵制這些產品或向相關品牌方提出抗議，還有人給肖戰參演的《陳情令》《慶餘年》《誅仙》等電視劇、電影評分怒打一星。

肖戰參演的三部作品因此上了豆瓣熱門

截至毒眸發稿前夕，暫無肖戰代言的品牌方就網友們的抗議和抵制發表聲明，但以肖戰作為品牌大使的佳潔士，品牌官博目前已經更換了微博置頂。在毒眸多番採訪中，不止一位行銷界人士表示，這大概率是品牌方避避風頭，而非真正解約：因為此次「錯」不在肖戰自身，這與明星簽訂的代言合同無關。

自去年夏天《陳情令》爆紅以來，肖戰積累了數量龐大、購買力可觀的粉絲群體，並以極快的速度成為國內娛樂圈人氣前列的「頂流」藝人。在日前公布的「尋藝品牌星指數榜單」第145期中，肖戰仍以與OPPO手機的關聯討論位列榜首。

然而飯圈行為引起的「眾怒」，卻似乎最終反饋到了這位如日中天的明星身上。雖說這次事件錯不在肖戰，上述受訪對象卻也對毒眸提到一個觀點：品牌希望借助明星之力影響粉絲，自然也要承受粉絲「反噬」的後果。

只是，「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這已經成為飯圈內部顛撲不破的真理。而以往受到粉絲簇擁的「頂流」肖戰，這次會為粉絲的行為「買單」嗎？

一場同人文引發的「血戰」

這場轟轟烈烈的群體抵制，最初要追溯到一篇同人文的發布。

「同人」一詞源於日語的「どうじん（doujin）」，指根據漫畫、動畫、遊戲、小說、影視作品甚至現實的人物和設定，進行「自主」的二次創作。其中，由現實中的人物進行的二次創作被稱為「RPS（Real Person Slash）」，多以娛樂明星、體育明星、電競選手等人物作為主要創作對象。

事情的起源是一篇名為《下墜》的同人文，該文中肖戰被設定成有性別認知障礙、以女裝示人的「發廊妹」，機緣巧合下，與借住的16歲學生王一博展開了一段戀情。《下墜》原本發布在AO3，被傳播至微博以後，博君一肖CP粉們進行了大量轉發。

根據同人文《下墜》創作的同人圖肖戰粉絲注意到後，認為這篇文章及其衍生作品「侵犯了肖戰的肖像權和名譽權」，通過電話、郵件等形式，舉報《下墜》及其作者，拉開了此次事件的序幕。而擁有超過12萬粉絲的肖戰大粉「巴南區小兔讚比」，還在此過程中發布微博、貼出實名舉報的教程。

舉報行為進一步擴大後，有網友（亦有說法是博君一肖CP粉）發微博聲稱肖戰粉絲「舉報AO3和LOFTER」，隨即得到上千轉發的廣泛傳播。2月29日晚間，AO3受到訪問限制，官博發布微博為所帶來的不便道歉：「由於這次的連接問題並非由於AO3服務器所導致，我們並沒有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由於在LOFTER和AO3上發布個閱讀同人創作的，並非只有「博君一肖」的CP粉，還有國內大量其他圈層的同人愛好者，一旦上述站點受到限制，整個同人圈的利益都將受到損害。因此消息一出，便有大量非「博君一肖」CP粉加入了這場風波中，表示舉報行為本身應當受到批判。

此前，就有自媒體將肖戰的唯粉、博君一肖CP粉和外圈粉聚到一起採訪，在討論本次事件時，三方意見各不相同，但文中受訪的肖戰粉絲並不承認舉報平台，只承認舉報文章，並認為舉報文章無錯。

盡管還有其他肖戰粉絲出面澄清稱並未進行對AO3的舉報，但仍有同人愛好者們指出，肖戰粉絲填寫的舉報郵件中，確實上傳了《下墜》的AO3界面截圖。與此同時，APP STORE網易LOFTER的評論區中，出現了大量一星評分和抵制博君一肖CP粉的留言。雖然目前尚無證據證明是肖戰粉絲所為，但由於事情的導火索在小飛俠（肖戰粉絲）處，不少網友還是把矛頭對準了小飛俠們。

圖片來源：微博@sb粉bot

在這個偶像和粉絲緊密捆綁的時代，小飛俠們被「點名」，偶像肖戰自然「難辭其咎」。

事發之後，微博網友「baixiaorou_」列出了肖戰代言推廣的所有產品目錄，表示雖然「不抵制」，但是會「把有限的可消費金額更精準的投放使用」，而此舉也被很多網友效仿，紛紛開始通過類似的方式開始了抵制。截至目前，這條微博累計收獲超過7萬轉發。

在這一過程中，盡管也有肖戰粉絲、博君一肖CP粉號召「精準打擊」，不要遷怒肖戰，但同人愛好者們似乎並不買帳。「肖戰本人或許很無辜，我也不是不明白這是一種遷怒。」有愛好者表示這是一種「雙標」，「你們的舉報行為上升了平台，卻讓我們不要上升肖戰本人，有這麼好的事嗎？」

除了讓肖戰的部分粉絲們長記性，做出此舉的網友被觸怒的關鍵可能還是舉報本身。網友「兔庖丁」就在微博發布了長文「抵制指南」，表示要通過抵制的形式來反對飯圈的舉報行為。「吃到足夠的苦頭，整個粉圈都會銘記一件事：不能舉報。」

舉報指南部分截圖

針對網友的反擊和抵制，號召舉報的肖戰大粉「巴南區小兔讚比」選擇於3月1日早上在微博發布了道歉聲明。但也有網友發現，她將一張寫著「我沒有錯」的肖戰照片添加至微博封面的最後一張。

而伴隨著事情的發展，原本的飯圈風波已經開始向外擴散，事態有了進一步升級的跡象。

先是有憤怒的網友湧入豆瓣給肖戰的作品打低分，毒眸注意到，不僅《陳情令》的豆瓣評分已經降至7.9分，連《慶餘年》等非肖戰主演的影視作品豆瓣評分也受到波及。為此演員張若昀還上線給《慶餘年》打了5星，「受到波及」的《相愛穿梭千年2》和《鬥破蒼穹》主演魏大勛、吳磊的粉絲，也在建群互打5星「拯救」。

更有網友直接有網友發郵件給迪士尼，舉報肖戰粉絲名「小飛俠」涉嫌侵權，並號召大家搜集肖戰團隊使用「小飛俠」從事商業活動的證據。3月1日下午，有微博網友發文稱已經收到了迪士尼的回復，要求其提供證據。隨後，該網友呼籲更多網友給迪士尼寫郵件舉報並提供相關證據。

圖片來源@腹黑兔扒皮

「這次有些網友是真的不懂飯圈、追星那一套的，但也有些人感覺本來就是肖戰粉絲的飯圈對家，趁機渾水摸魚、落井下石。」某位飯圈人士告訴毒眸。

「暫避風頭」的品牌主們

僅僅一天之內，肖戰就從炙手可熱的流量變成路人抵制的大頭，令人不得不感嘆風向轉變之快。但在此之前，「粉絲行為，偶像買單」早就成為了飯圈、甚至網友之間的共識。

有不少網友表示，對某一位明星的惡感，往往都來源於其粉絲的「過界行為」，在微博等平台評價某一明星演技、唱功欠佳時，都會有粉絲搜到名字前來勸其刪除甚至辱罵。為了避免被粉絲打擾，不少網友只能通過諧音字、打上分隔符號等方式防止粉絲搜到，甚至乾脆不發表意見。

飯圈在公共輿論場里對話語權的管束，長久以來自然會讓網友對於流量明星的觀感惡化。在毒眸往期文章《不認識蔡徐坤有罪，還是喜歡蔡徐坤有罪？》中就提到，去年4月，就有博主因為吐槽蔡徐坤以「染黑發發自拍」當做粉絲福利而被「人肉」，暴露了學校等私人信息，隱私受到嚴重侵害。雖然事後「人肉」的大粉道歉退博，反黑站也發布了謹言慎行的聲明，但蔡徐坤粉絲仍然給大眾留下了不理智的印象。

而這次因為粉絲行為導致的對於肖戰的抵制，似乎也是對這種長久以來生態的一種「反抗」。

最容易嗅到輿論風向的品牌主們，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目前，佳潔士官博已經將置頂微博從原本的肖戰，換成了代言人鹿晗。而另一邊，據傳要在3月1日官宣肖戰代言的蒙牛真果粒，也只在早上9點發布了一條「你好三月」的微博。或許是為了規避風頭，今晚直播的李佳琦，也已經將olay相關產品從直播預告中撤下。

從結果來看，肖戰已經為自己粉絲的行為「買單」，只是這個「帳期」會持續多久，還不得而知。和以往的劣跡藝人不同，此次肖戰本人無錯，因此品牌方的態度和商業價值也就顯得更加難以揣測。

「品牌合作方面倒不用替他擔心，黑他的人和毒唯本來就是長期存在的。」有相關從業者告訴毒眸：「粉絲帶貨能力擺在那里。本來說抵制的就不可能是粉絲，而且這個時候唯粉和CP粉更會出手證明（粉絲的購買力），越黑越勇。」

根據艾漫數據發布的2019年12月、2020年1月品牌代言效果榜，肖戰推廣、代言的OPPO手機、新笑傲江湖手遊、開小灶等品牌，都位列同類品類TOP1。而在事件發酵後，肖戰粉絲控評的重點就是各大品牌官博，真果粒官博熱評第一的肖戰粉絲評論道：「我非常樂意購買任何由肖戰代言、推廣、擔當大使且記入肖戰銷量的產品。」

在3月1日早上，雖然olay官博更換了微博置頂，但也照常發布了肖戰推廣產品的宣傳微博。而據傳被下架的蒙牛真果粒「肖戰同款」白桃樹莓味，也已經在天貓的蒙牛旗艦店上架，真果粒官博也已經加上了肖戰的微博封面。

而關於品牌合作本身，這樣是否會造成負面進而被解約，某互聯網資深品牌行銷人士告訴毒眸，要看「合同是怎麼簽的」：「一般合同的‘藝人負面’，是指藝人本身做錯了事，不含粉絲的行為，所以無法因為這個粉絲行為導致的負面解約。除非是非常縝密的法務，在合同的文字遊戲里能把粉絲行為導致藝人的負面涵蓋進去。」

在「肖戰本人不違約」、「大概率不會解約」的前提下，大部分品牌方會「暫避風頭」。「延期執行、合約延期都是可以談的。」面對毒眸「藝人方面是否會有意見」的疑問，上述品牌行銷人士表示：「品牌投放的時間藝人管不著。一般合同寫的是哪個藝人、幾個工作日的代言，最多寫上哪些媒體，但一般不會寫投放時間的，不確定性很強。品牌甚至可以給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老板對物料不滿意’。」

此外，也有接近肖戰代言品牌方的業內人士告訴毒眸，目前也在觀望後續的發展，不過事情的影響，確實超過了原先的想像。

那麼，從品牌主的角度考慮，日後如何規避此類事件呢？上述業內人士表示，無論是「藝人的負面新聞」還是「粉絲行為偶像買單」，背後指向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品牌對於「代言人個人」的捆綁依賴太大。

想要打破這一桎梏，並不意味著品牌主需要變單一代言人為多人代言模式。「多個藝人之間輻射的人群互有交叉重疊，有時候20個藝人其實覆蓋的是同一群人。」上述業內人士告訴毒眸。

以2019年崛起的國產美妝品牌花西子為例，就是從頭部直播網紅到中腰部網紅進一步傳播花西子散粉「輕盈」的特性，通過「產品力」的疊加直接觸達消費者，讓消費者記住了這個品牌。而這時，消費者已經不會去記住花西子的代言人究竟是誰，而是會記住產品本身的特性。所以，她認為：「品牌應該跳出單一捆綁某個人的模式，去通建立直達產品核心消費者的快速通道。」

不過，毒眸留意到，在快消、美妝等品牌中真正去建立品牌印象、而非寄托於明星本人的少之又少，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某些大牌口紅代言人一季一換，哪個小生當紅就用哪個。這大概和影視圈前兩年的大IP熱有相似之處：在粉絲狂熱的購買力之下，資本哪里還有理智去做更長久的謀劃？

「品牌抓住了‘人’，想要直接走向‘眾’，其實是有跳步的問題。享受了跳步的果實，對應的也要做好承擔斷崖風險的可能。品牌應該去構建這個‘從’。」盡管從目前來看，肖戰的品牌主們還沒有受到直接暴擊，但或許他們應該從這一次事件中學習到一些新的東西了。

作為藝人本身，這些邏輯似乎離肖戰太遠了。每一個明星的前台人設里，都有太多和他自己無關的意志。只是，肖戰超話的名人動態顯示，肖戰於昨晚十一點左右上線微博，而那時，網友對於他和他的粉絲「聲討」的戰火正盛。

3月1日晚九點左右，肖戰工作室發布了聲明。而彼時處於漩渦之中的肖戰本人在想什麼？恐怕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