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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相公，你快來啊……」
木生一個人走在郊外的荒嶺上，突然聽到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雖聽著十分滲人，可他的腳步卻好像不聽使喚一樣，不自覺地要尋著這聲音走去。
走了一會，他看到前面有許多的土丘，看著像是墳墓。
走近看，他看到有墓碑。只是，在這些墳墓間，竟冒起了縷縷青煙，籠蓋著整片郊野。
他一直往墳墓中走去，因為這聲音越往里聽得越清楚。而且他看到前面的某個墳墓中，有著隱隱青光。
「相公，相公，你快來啊！」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木生提心吊膽地走了過去，看著有一座被挖開了的墓，而旁邊竟然背坐著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穿著華服。
木生剛想要問問她是誰的時候，這女人突然轉回頭，頭髮遮住了臉，看不到容貌。
「相公，你看……」女人從懷里掏出一團黏糊糊的東西來，舉到木生的前面。
「啊！鬼啊！」木生還沒來得及細看，女人舉的是什麼東西，就被嚇到不行了，直捂著眼倒在地上大叫。
2
「少爺，少爺，醒醒。」
木生漸漸睜開了眼，看到書童阿多正在他床前端著水。再一看，原來是在自己房間，他才舒了一口氣。
「少爺怎麼了？」阿多問。
木生已經滿身的冷汗，他搖搖頭，「沒事，就是做了場噩夢。」他走到院子里，腦海中又浮現著夢中場景，仿佛是真實發生過一樣。
他自認為是正人君子，也從未做過齷蹉之事，怎麼就會突然夢到，這些奇奇怪怪的夢呢？
他就只當這不過是個普通的噩夢，也沒有多想，就跟平常一樣外出辦事。
等到晚上回來已經深夜了，他正準備睡的時候，一關窗就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可他家附近，最近好像沒有新生的孩子啊？
「阿多，你去看看，哪里有小孩子哭？」
這話讓阿多有些莫名其妙：「啊？少爺您沒說錯吧？哪里有孩子哭啊？」
木生揉揉耳朵，又聽到嬰孩啼哭，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你聽不到嗎？明明有哭聲啊？」
阿多出去看了一下，回來說：「少爺您不是騙我吧，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哪里有什麼聲音啊？」
3
這讓木生實在困惑，他明明真的聽到哭聲，一陣一陣的。
他也實在是累了，也只當是自己平日里太疲乏了，都出現幻聽了，便沒有再深究。一沾床就睡了。
「相公，相公，你快來啊！」
夢里的木生，又來到了那片墳墓中，場景跟昨晚所夢到的，簡直是如出一轍。他的身體還是不聽使喚，向那個被挖開的墳墓中走去，而那個女人還一直坐在墳墓邊上，手里好像還抱著個什麼東西。
「相公，你看啊！」女人突然一轉身，把懷里像是襁褓一樣的東西，舉到他面前。
「啊！」木生又被嚇醒了。
木生嚇得大喘氣，周圍黑漆漆的，他點起了燈，就一直坐著，不敢再入睡。腦子里一直回憶著夢里的場景，那個女人，他覺著莫名的熟悉。
可她懷里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為什麼每次都要舉給自己看呢？而且每當他想看清楚那團東西，到底是什麼的時候，他就被嚇醒了。
他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噩夢罷了，誰料一連七天，他都重復著這個夢，而且連夢境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
每次他都被嚇醒，如此反復遭受，他整個人臉色都不好了。
4
阿多勸他去找個算命先生看一下，興許這夢大有來頭也說不定。
木生起初還不願意，畢竟讀書之人，是最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可到後來，他連睡都不敢再睡了，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最後，還是阿多硬扯著他，去找了鎮上有名的算命先生。
木生把自己的遭遇，一一說給算命先生後，算命先生沉思了一下，點著手指在算些什麼。
「公子還未娶妻吧？」
阿多點頭，「是啊，我家公子還未定親。不過已經說好了人家。」
「不，公子已經娶過一個妻子了。」
阿多急了，「你是不是算錯了，我家公子明明就一個人，我都跟了我家公子這麼久了，他娶沒娶妻我還不知道啊？」
算命先生笑著盯著木生說：「公子娶過妻，只是這個妻子不是人。」
這話一出，木生瞪大了眼睛，腦袋里浮現著過往記憶。
5
阿多在罵算命先生，說他胡說八道，木生卻攔住了他：「讓老先生繼續說。」
「這事情想來也沒有多久，公子應該沒忘吧？還請公子將此事如實告知，不然我也解不了這個夢。」
木生看了眼四周，見沒有人，才吞吞吐吐把事情說來。
原來一年多前，木生經常去鄰鎮寧府上做客，這寧老爺愛好詩詞，常請了他們這些讀書人，去切磋詩詞。
這寧老爺呢，有一個獨女，自幼身子弱，常年都待在府上，少出閨門。她閒來無事，也喜歡讀些詩書，這久而久之的，就多多少少會跟他們這些讀書人探討一下。
這寧小姐生得貌美，又有文采，自然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顏如玉。木生也是暗中傾慕這寧小姐的，但他不敢提親。
因為他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家境不比寧家富裕，何況寧老爺就只有她一個女兒，肯定是挑選個上好的人家；再說了，他那時又沒功名，只能暗中愛慕。
熟料有一天，寧小姐突然得了暴病，連大夫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咽氣了。
寧老爺不捨得愛女，就這樣孤身赴黃泉，何況寧小姐未婚，只能算做早夭，是不能入祖墳的。
就在寧小姐死後第三天，寧老爺把他們這些讀書人都請來，說他們當中誰願意娶他的亡女，他就以一半的家產作為嫁妝贈送。
6
他們幾個聽了之後，大吃一驚，娶個死人做妻子，這可是天大的謬論，他們連聽都沒聽過，這寧老爺竟然提了出來。
寧老爺一把老淚縱橫，道出了其中緣由。他只是希望愛女能冠以夫姓埋葬，不然就只能成為孤魂野鬼了。
木生倒是能理解，這寧老爺白髮人送黑發人的心情，他也只是為了寧小姐死後安寧罷了。只是，跟死人成親，這得多嚇人啊。
但看在寧家家產的份上，有些人還是心動了。寧老爺給了他們幾天思考的時間，說一答應就立刻辦婚事，家財立刻獻上。
就在這時，木生老家來信，說是他母親病重，讓他趕快寄些銀錢回去。
那時，木生都是依靠著寧老爺接濟，並無錢財。何況他一個讀書人，又不會做生意，哪里來的銀錢呢？
為難之際，他想到了寧老爺所說，他心動了。
想著寡母身體不好，他要是再猶豫可就來不及了。於是一咬牙，去找寧老爺說答應此事。
寧老爺見是他，有些吃驚，但還是很欣賞他，並許諾他娶了寧小姐後，還會給他謀份功名。
於是，就在寧小姐頭七的那天傍晚，寧府把白喜事都辦了。
7
因為是娶個死人，也算是冥婚，寧老爺也算是照顧著木生的面子，並沒有鋪張大辦，只是請了一些親朋來見證。
就在那天的親事上，死了七天的寧小姐，穿著嫁衣躺在棺材里出嫁了。
木生看了眼裝扮華麗的寧小姐，他有些晃神了，都看呆了，那一刻他還以為這寧小姐只是睡著了。
木生給寧老爺磕完頭後，這禮就算成了。寧小姐讓人給抬到新房中，而木生，要跟寧小姐的遺體待一晚上。
寧老爺怕木生會忌諱，就讓丫頭婆子都在新房外守著，點了四條大紅燭，整夜地燃著。
看著躺在床上的寧小姐面容如故，木生倒不是那麼害怕。
燭光搖曳，新房里透著股喜氣。木生心里百感交集，在這之前他做夢都是希望娶寧小姐為妻的，沒想到夢倒成真了。雖說娶的只是寧小姐的遺體，但他相信，寧小姐九泉之下也滿意的。
想著想著，他眼皮漸漸重了起來，靠在新床上睡著。後來不知覺地倒在了寧小姐的遺體上。燭光漸漸暗了起來。
後來天亮了，他醒來看到身邊的寧小姐面容紅潤，倒真像個新嫁娘一樣羞澀。
就在成親的後一天，寧小姐冠上他的姓下葬了。寧老爺信守承諾，把一半的家產分給了他，還給他求了功名。
木生，也就是在那時發跡了的。
他跟寧老爺雖只有名分上的關係，但他也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想著寧老爺沒了獨女膝下孤單，何況他又算是寧府的女婿。就以女婿之禮善待著寧老爺，侍奉他晚年。
阿多聽完其中緣由後，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一年前他在老家伺候夫人，並沒有跟隨著木生，沒想到木生竟有如此遭遇。
8
算命先生聽了之後點點頭，「這就對了，你既娶了她，那她便是你的明正言順的妻子了。你連續多晚夢到她，想來她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你。」
「啊？她有事情告訴我？」木生不明白，他自認為並沒有對不起這寧小姐，每逢祭日時他還會去祭拜。這寧小姐能有什麼事要告訴他啊？
「你說你能聽到嬰孩哭聲，而別人又聽不到，是嗎？」
木生點點頭，跟每晚重復做的夢一樣，每到夜晚他都能聽到，陣陣嬰孩的啼哭聲。
算命先生笑了笑，又問：「你曾跟她洞房過，是嗎？」
這讓木生一陣窘迫：「我……我就記得當時累倒在床邊了，醒來就見著寧小姐面色格外紅潤，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木生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只知道他是睡著了，至於睡夢中他做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再說了，這事也不好細究。跟一個亡人洞房，這可是對亡者的大不敬，也實在是有悖天理啊；要是說出去，別人可怎麼看他？
「按時間算，到現在也有一年多了。想來，這寧小姐該是在陰間，給你生了個孩子，托夢給你，應該是想讓你見見孩子吧。」
算命先生說得風輕雲淡的，可木生跟阿多都聽傻了。這死人，怎麼還能生孩子啊？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你們也別怕，這只是陰間常會發生的事。她生的孩子，不過是屬於陰間的罷了，你是看不到摸不著的，一切跟你無關。而托夢給你，也只是想讓你知道她為你生了個孩子。」
「那……那我要怎麼辦啊？」木生嚇得都結巴了。跟死人成親，死人又跟活人生孩子，這些駭人聽聞的事，竟然都發生在他身上。
「別急，這事也好辦，你回去到這寧小姐的墓前，給她燒些孩子用的東西。還有，你要給這孩子取個名，寫在紙上，一並燒給寧小姐。」
「這樣就行了？」木生還是有些怕。要是這寧小姐帶著孩子回來找他，怎麼辦？他雖然沒做什麼虧心事，可也實在是怕這些鬼怪啊。
「你要是還是不放心，就親自供著寧小姐的靈位。以後娶了新人，也首先要拜一下寧小姐，她也算是你的原配了。你要誠心對待亡人，想來寧小姐也不會再為難你的。」
木生立馬照辦。跟阿多買了許多孩子穿的衣裳跟用具，來到寧小姐的墓前，把東西都燒了。還細心給那個孩子取了名字，把寫有名字的紙條燒在了墳前。
他們離開墳墓後，那寧小姐的墳墓，冒出了輕微的青煙。
9
當晚，木生又夢到了寧小姐，不過不是噩夢。
夢里的寧小姐，面容跟活著一般貌美，懷里抱著個嬰孩，含笑盈盈地站在墓前看著他。
寧小姐先是給他行了一個禮，才說：「謝謝你給孩子取了名字。」
木生想要靠近寧小姐看看那孩子的，可他卻怎麼都靠近不了，只能遠遠地看著。
接著寧小姐又說：「謝謝你！不嫌棄我是亡人的身份娶我，讓我在陰間有了歸宿，還給了我一個孩子跟我做伴，我此生也算無悔了。此後，我跟孩子要離開了，離開前想來跟你拜別，願君安好。」
木生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後來天亮了，醒來才發現又是場夢。
不過自寧小姐夢中拜別後，木生再也沒有聽到孩子的啼哭聲，也沒有做著那個可怕的噩夢。
而木生不敢忘記算命先生的話，他親自供著寧小姐的牌位。
畢竟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多半都是托了寧小姐的福。
故事已完結人生還在繼續
文|青青
編輯：瘦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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