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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呂輕侯
唐朝中期,有個叫李泌的人。這個人在後世的名頭不響,實際上這是一個高人,平定安史之亂的總體戰略,就是他策劃的。
他一生經歷過玄宗、肅宗、代宗、德宗四朝,每一個皇帝都對他信任有加。但李泌這個人有些仙氣,對功名利祿並不看重。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這個人從政有點兒玩票的性質,像漢高祖劉邦的頭號謀士張良,天下有難的時候出山撲火,安穩的時候,就走覽名山大川,悠遊世外。他在後世聲名不顯,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價值觀偏向於道家,跟儒家的價值觀有衝突,不能表揚,更不能提倡。
唐代宗在位期間,為了留住李泌,任命他為宰相。這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換做一般人,早就興高采烈地接受了任命,但李泌對做官沒興趣,婉拒了朝廷的征召,獨自跑到衡山的衡嶽寺,聲稱自己是個潛心向佛的生意人,想在這里住一段時間,並給寺里捐獻了一筆錢財。
衡嶽寺的主持見了這些錢財,招待分外殷勤。李泌用過齋飯以後,與主持探討了一番佛理。他原以為主持必然佛法精深,對釋家學說頗有造詣,幾番言語下來卻有些失望,因為這個主持言談粗陋,對佛法的了解並不多,對方外之事卻極為熱衷,總打探當今的天下哪個人最為顯貴,又有哪個人最捨得布施。
李泌見主持一身煙火氣,不願再在禪房內久坐,只說鞍馬勞頓,想先下去休憩一會兒,並多謝主持盛情款待。主持親自帶著李泌去廂房,又吩咐小沙彌把懶殘帶進來,吃掉李泌剩下的齋飯。
懶殘?
李泌一聽這個名字,於是問怎麼有僧人叫這麼怪異的名字。方丈笑道,「懶殘是個雜役僧,在鄙寺已經住了二十多年,他無心向佛,好吃懶做,小寺香火少,管不了他一口飯吃,只能給他吃些殘羹冷炙,他倒是從來也不嫌棄,所以寺里僧人送了他一個懶殘的諢號。」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李泌聽了只是笑笑,沒有多想,他跟著主持去廂房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僧人,身上散發著一股臭味,滿面污垢,卻長得高大肥胖,一邊走一邊唱道,「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澗長流。山雲當幕,夜月為鉤。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
擦肩而過時,主持說這個臭僧就是懶殘,懶殘卻旁若無人,對主持和李泌不理不睬。
李泌停下腳步,看著懶殘的背影,若有所思。
主持說,「懶殘平時就是這般模樣,見了佛祖也不拜,不懂半點禮數,若是沖撞了貴人,還望見諒。」
李泌說,「我不見怪。只是他唱的這歌大有深意。」
主持說,「癡人自慰之言罷了。世人就是這般,得到了富貴的,就說富貴千般好,得不到富貴的,就說些富貴榮華盡為夢幻泡影。」
李泌笑笑,卻不說話。
這天晚上,李泌讀書到二更,聽見外面有人誦經念佛,聲音莊嚴而清悠,綿緩而宏亮,令人心境平和,靜如止水。李泌推門而出,招來一個小沙彌問道,「何人在念經?」
小沙彌說,「是懶殘,他經常在夜里這樣聒噪,主持說那是犬吠驢鳴,要是打擾了官人休息,我去知會他一聲。」
李泌說,「不必了,這樣的犬吠驢鳴可不多見,讓懶殘念去吧。他住在哪里?」
小沙彌指著廂房不遠處的一條小路,「沿著小路走百八十步,有一個牛棚,懶殘就住在那里。」
李泌謝過小沙彌,回到房里,靜坐許久,等誦經念佛聲停了,悄悄出了房間,沿著小路走了百八十步,果然看到了一個臭氣熏天的牛棚。牛棚的兩扇破門敞開著,懶殘靠著牆,坐在一堆牛糞火邊上,似睡非睡。
李泌躡手躡腳走到門外,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大禮,「山野之人見過高僧。」
懶殘睜開眼罵道,「直娘賊,狗奴東西,你鬼鬼祟祟來我這里做什麼?」
李泌毫不動怒,恭恭敬敬地說,「神龍來去無蹤,首尾卻有跡可循。」
懶殘怒道,「你這鳥人放這惡臭的屁,快滾。」
李泌依然原地不動,又行了個大禮。
懶殘啐了他一口濃痰,「你是想害我嗎?」
李泌說不敢,再行了個大禮。懶殘見他沒有去意,乾脆把他晾在一邊,用木棍從牛糞火里撥出來一個山芋,連皮也不剝就往嘴里塞。李泌則安安靜靜站在門口。
過了好大一會兒,懶殘擺了擺手,讓李泌進去,又指了指地,讓他坐下。地上不是泥巴,就是牛糞,李泌毫不在意,當即席地而坐,懶殘斜睨他一眼,說了一聲「吃吧」,把吃剩下的半顆山芋扔過來,李泌隨手接住,也像懶殘那樣不扒皮就吃了。
山芋吃完,懶殘不說話,李泌也不說話。
沉默很久,懶殘問,「我是誰?」
李泌指指天、指指地、指指牛糞、指指泥巴。
懶殘再問,「我是誰?」
李泌說,「懶殘。」
懶殘點點頭,「你得做十年的宰相,命里注定的。」
李泌面色平靜,無悲無喜。
懶殘問,「為何不喜?」
李泌說,「案牘勞形之苦而已,喜從何來?」
懶殘再問,「為何不悲?」
李泌說,「救苦救難,濟世救民,悲在何處?」
懶殘向李泌鞠躬,李泌不再多言,也向懶殘鞠躬。
十幾天以後,地方官派人到衡嶽寺傳話,聲稱將要擇個良辰吉日,到這里供奉佛祖。
達官貴人不缺錢財,到時候肯定有一筆大布施,主持不敢馬虎,讓上下僧眾傾盡全力做準備。
天公不作美,地方官上山頭天夜里,下了一場大暴雨,一座小山被雷電劈倒,恰恰堵住了上山的路。主持唯恐耽誤大財主布施,天還沒亮就召集僧人去疏浚道路,可倒下來的那座小山是囫圇的,大家忙活了好幾個時辰,也動不了它分毫。第二天上午,地方官到了山下,聽說上山的路被堵上了,於是征調附近民戶的十幾頭耕牛,套上繩索去拉那座小山,卻還是沒有什麼用。地方官又征調了幾百個民夫上山,喊著號子去推,可大雨過後,地面泥濘松軟,大家越用力拖拽,它就陷得越深。
山路不通,耽擱了地方官拜佛且不說,全寺上下兩三百人,廟里的糧食只能支撐三五天,山下的糧食若是運不上來,只怕就會餓死人了。李泌即便涵養再好,遇到這種事也有些沉不住氣,於是來到了山腰,可他手無縛雞之力,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在一邊徒呼奈何。
這時候,懶殘大搖大擺地來了,說讓他試試,看能不能把巨石搬走,眾人哄然大笑,嘲笑他異想天開。懶殘雙眼一瞪,「我只是說試試,你們笑什麼?」
主持罵道,「你這懶漢,常日里好吃懶做,這時候卻來添亂。」
李泌知道懶殘這樣說,定然是有些把握的,於是對主持說,「讓他試試吧,說不定他真有辦法。」
主持不敢拂李泌的面子,只好讓懶殘去試試。懶殘走到巨石前,踏上一只腳,用了三分力,巨石晃了晃,用六分力,巨石起來了一個角,當他用上全力的時候,巨石翻了個跟頭,骨碌碌滾下了懸崖。
往日里小瞧懶殘的那些僧人,見他居然有這麼驚人的神力,紛紛伏地跪拜,誇他是天神下凡,主持愣在當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滿面尷尬。懶殘卻不受大家的跪拜,扭頭就走。
拜佛的地方官上了山,肯定得見懶殘一面,主持怕到時候不好交代,勸阻懶殘留下,懶殘不肯,其他僧人苦苦哀求,懶殘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勉強答應留下。但李泌知道,懶殘最怕被人注意,既然今天露了行跡,走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地方官上了山,果然將懶殘奉為神明,主持被晾在一邊,好不尷尬。這個地方官沒有見過李泌,李泌為人低調,也沒有亮明身份。
地方官拜了佛祖,捐了布施,主持慌忙讓小沙彌送上齋飯,請他到上席落座。地方官不肯,執意請懶殘坐到上座,還說要把他神力開山一事上報朝廷,請天子冊封他為聖僧。懶殘只是漫不經心地聽著,始終一言不發。地方官正說得興高采烈,忽然守山門的僧人跑進來,說外面來了幾十頭猛虎,把山門堵得水泄不通。
懶殘說,「給我取一根木棍來,我去把猛虎都趕走。」
地方官急忙說道,「不可,不可,聖僧乃千金之軀,小心被猛虎傷了。」
主持說,「他連巨石都能搬走,幾只猛虎算得了什麼,讓他去吧。要是他趕跑了猛虎,大人上奏給朝廷的時候,還能多稟報一樁神跡。」
地方官猶豫片刻,默默點點頭,主持趕快取來一根荊木棍子交給懶殘,催促他去驅趕猛虎。懶殘接過木棍,直奔山門而去。過了一盞茶工夫,幾個小沙彌匆匆忙忙跑進來,神色慌慌張張,說懶殘一出山門就被叼走了,老虎也散了,可能這會兒懶殘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地方官很懊惱,責怪主持沒有及時勸阻,致使懶殘葬身虎口;主持卻說是懶殘只是個有幾分蠻力的憨貨,葬身虎口怪不得別人,只怪他強出頭。
李泌無心聽他們扯皮,回到廂房收拾好行囊,悄悄離開了衡嶽寺。
他知道,懶殘沒死,只是以後見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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