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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觸電昏迷的90後小夥，蘇醒後成了「文盲」、「臉盲」。由於康復效果不好，家屬聯繫到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嶽陽中西醫結合醫院康復醫學中心主任單春雷教授團隊。單春雷利用神經調控技術為小夥進行了精準的定位干預聯合臨床的言語康復訓練，三周後，奇跡出現：小夥恢復了認字、寫字能力，頭頂一塊缺損的頭皮也長出了新頭髮。
圖說：單春雷正在為病人做治療 來源/採訪對象供圖（下同）
「盡管康復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但很多常規的康復往往‘治標不治本’，做康復要精準，必須搞清楚功能障礙的內在原因即受損的腦神經環路，康復的效果才會事半功倍。」單春雷說，他一直主張認識腦、調控腦、康復腦，基於對神經環路機制的研究，利用先進的神經調控技術針對特定神經環路進行精準干預，促進患者腦神經環路的重塑和相應功能的改善。
研究神奇之腦
單春雷對「腦」癡迷，作為國內知名的腦康復專家，他本人也有相當大的「腦洞」。採訪時他說起一個令他印象深刻的病例。彼時，他還只是一名康復醫生，遇到了一位前來做康復訓練的老幹部。老幹部的語言障礙很奇特，認字只認右半邊，左邊的偏旁部首始終不認得。向來喜歡看書讀報的老幹部急了，怎麼就成了「文盲」？但當時醫生們也沒有找到什麼好辦法來幫助他。
後來，因為對臨床上遇到的許多問題心存好奇，單春雷從臨床「出走」，到中科院腦與認知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攻讀認知神經科學博士，接觸了很多腦成像、認知加工模型等技術。讀了一年書，單春雷再次找到那個老幹部，提出想「幫幫他」。他根據患者病情，為其做了功能性磁共振（fMRI），發現了在普通磁共振下無法探測的受損腦區。單春雷解釋，視覺信號從收集到發送至大腦的相應區域，再到視覺皮層，是個很複雜的過程。有一個神經回路出現問題，就會導致形形色色的功能障礙。他突發奇想，腦中的這根通路斷了，導致無法將一個漢字的左右兩邊連接起來認識，何不讓漢字整體「挪」到右邊，在左側添加一個小小的符號試試？在電腦上試驗了幾次，讓患者反復訓練，僅僅用了40分鐘，患者就逐步開始認字，解決了長達2年未解決的問題。
「如今各種研究已經把大腦從黑箱變成了灰箱甚至半透明，但依然充滿奧秘。傳統的康復之路走不通，不妨開辟一條新的道路，從腦出發，自上而下，最快找到原因，也就等於了找到了正確的康復方法。」單春雷說，他常常在做講座、講課時談到十多年前震驚醫學界的那個「無腦人」病例。這個法國「無腦人」，用我們現在的話來說，「腦子里都是水」——右腦半球充滿了腦脊液，可是他智商正常，依然過著正常的生活，有工作、有家庭，還生了孩子。
修復破碎之鏡
義大利的鏡像神經元之父賈科莫·里佐拉蒂通過研究人類的共情機制，發現了鏡像神經元，並且借此研究了自閉症兒童的根本問題。里佐拉蒂團隊里的研究員在給猴子提供食物時發現，有一些神經元會在猴子觀察到研究員取食時興奮。這些既會在猴子完成動作時激活，也會在觀察員完成相同動作時激活的神經元就被稱為「鏡像神經元」。就像一個人喝熱水被燙到嘴唇，整個動作過程你都看在眼里，你自己便能體會被燙到痛苦，不會選擇去喝燙水。
圖說：單春雷（左）與導師勵建安院士（右）以及中國康復醫學奠基人之一的周士枋教授（中）
這些鏡像神經元建立了共情和人際關係。自閉症患者卻在模仿能力上有嚴重缺陷。里佐拉蒂的實驗發現，自閉症患者的問題在於，他們的鏡像神經元功能受損，導致嚴重的認知障礙。也就是說，自閉症兒童因為某些因素，鏡像神經元沒能完整發育，所以不能有和正常兒童一般的理解力，進而導致他們模仿能力有缺陷。
單春雷介紹了一個病例，這個自閉症患者是他眼中的「天才」，具有驚人的日曆計算能力，也就是說，他的大腦里仿佛儲藏了一本萬年歷，只要你隨便報出一個年月日，他都可以說出是星期幾，距現在年份越近，正確率越高，可達80%。但這名患者害怕交流、有刻板行為，具備典型的自閉症症狀。單春雷說，因為他發現鏡像神經元環路正好與語言區、空間注意區交織重疊，嘗試利用「激活鏡像神經元」的方法治療，即通過以強化動作觀察訓練為主的康復方法進行干預，患者的行為真的慢慢改善了，他甚至願意和人開口交流。如今，這名自閉症患者已經步入社會，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看起來不可思議，但真的就發生了。單春雷說，目前他還需要更多病例來嘗試修復「破鏡」，不過他同時談到，男青年的語言功能有了一定恢復後，他的日曆計算功能似乎沒有那麼準了。
其實，單春雷很早就開始了對鏡像神經元的研究，他和團隊發現，通過對腦卒中失語症、偏側忽略症患者進行動作觀察訓練，從而激活鏡像神經元及與之重疊交織的語言和空間注意神經環路，改善了失語症狀；通過對腦卒中偏癱患者進行動作詞匯的加工訓練，則改善了運動功能。
打通康復之路
在大陸，每12秒就有一個 新髮腦卒中病人，每年 新髮200萬，還有帕金森病、阿爾茨海默病、自閉症等，他們都合併各類功能障礙，康復之路漫漫。單春雷認為，面對一大批亟需康復的患者，一方面要對他們科普康復的理念，找到最適合他們的方法進行康復，另一方面臨床、科研專家還是要繼續在「腦」中做文章，尋求康復技術的突破和發展。
3年前，單春雷應邀來到上海，加盟上海中醫藥大學，擔任了康復學院院長，同時在上海嶽陽醫院組建了康復醫學中心，探索一條中西醫結合的康復之路。他正在嘗試把針灸功法與現代康復技術結融合，做到精準干預、提升康復療效。不久前，他還牽頭成立中國康復醫學會腦功能檢測與調控康復專委會，融合了康復醫學、神經病學、影像學、腦科學、心理學、計算機科學等學科交叉人才，共同探索大腦奧秘和腦功能障礙及康復的神經機制，他希望攜手更多人走上「認識腦-調控腦-康復腦」的希望之路，期待盡快突破目前腦病康復的瓶頸。
新民晚報記者 左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