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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請問編輯，中國在抗戰期間人口損失，有比較可靠的統計嗎？
文 | 楊津濤
先說一下概況。
中國在抗戰中的人口傷亡情況，說法不一。
早先的著作多持2000萬的說法，何應欽稱，中國直接間接死傷者在2000萬以上。①
胡繩《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說：「戰爭中，中國軍民傷亡人數在2100萬以上」。②
中國軍事科學院編的《中國抗日戰爭》則說，「中國軍隊傷亡380餘萬人,中國人民犧牲2000餘萬人,中國軍民傷亡總數達3500萬人以上。」③
3500萬這個數字，是最常被採用的。
圖：日軍轟炸下的重慶一隅
再說一下當年統計的依據與統計數據。
抗戰全面爆發後兩年，即1939年7月，國民政府頒布《抗戰損失查報須知》，規定了「人口傷亡查報辦法」。《須知》要求：
「人口傷亡，除傷亡將士由軍政部督同各部隊調查外，概由各市縣政府每遇敵軍攻擊或遇敵機轟炸後，由派員督同該管警察及保甲長，依照行政院頒發之《人口傷亡調查表》，逐戶調查據實填載。」
填載的數據，報行政院、省政府留存。《須知》同時要求，該辦法頒布之前的人口損失，由各地「追查補報」。
遺憾的是，戰時情勢混亂，各地的傷亡調查工作實際上很難展開。
1945年10月，依照各地呈報的傷亡調查表，整理出的《人口傷亡報告表》上，顯示平民傷亡僅516690人（重傷57851人、輕傷62272人、死亡396567人），顯然與真實情況嚴重不符。所以內政部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在統計戰爭傷亡人數時，只能進行估算。
具體的估算方法是：在呈報傷亡調查表的各縣中，選出昆山、南寧、邵陽等31縣，將它們的「人口傷亡總數平均之，作為每次普通戰鬥人民傷亡之代表數」。然後將戰鬥分為會戰、重要戰鬥、小戰鬥三種，以「普通戰鬥代表數百分之十為小戰鬥之代表數，普通戰鬥代表數之十倍為每次重要戰鬥之代表數，普通戰鬥代表數之百倍為每次會戰之代表數。」最後把「每省每種戰鬥之次數，分別乘以每種戰鬥之代表數，將所得次數相加後，再將後方各省實際報告本會之空襲傷亡數字分省加入」，得出民眾傷亡總數。④
依照以上方法，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估算，民眾重傷979003人、輕傷2240685人、死亡5390164人，合計8609852人。再加上軍政部所報軍人傷亡3405461人，總共是12015312人。委員會對這個結果並不自信，說「內中可能方法是否合理，數字是否適當，仍請專家多方研究指正。」⑤
1947年，行政院實際公布的《關於抗戰損失和日本賠償問題報告》，參照了各省戰後相繼呈報的傷亡統計，其所披露的數字，與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的估算略有不同。這份報告顯示，軍人傷亡3650405人、平民傷亡9134569人，合計12784974人。這個數字並不反映全國的人口傷亡情況，「系以東北各省市及台灣以外之中國領土為限，共軍占據區域亦未計列在內。」⑥
圖：日軍轟炸下流離失所的重慶民眾
至抗戰勝利前的1945年3月，延安控制的區域約956960平方公里，人口9550萬。各個根據地政權在抗戰期間曾進行過一些局部的人口傷亡調查，但與國統區一樣，調查沒有辦法全面深入展開。
1945年7月，中國解放區臨時救濟委員會成立，負責解放區抗戰損失調查、災民救濟等工作。1946年6月，董必武致函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署長蔣廷黻，報告稱：
「晉察冀、山東、冀熱遼、晉綏、晉冀魯豫、蘇皖、中原等七個解放區不全面的材料的初步統計，在抗戰八年中計：被敵偽殺死或被虐待傷病致死者三百二十萬人，被敵俘捕者二百七十六萬人，現有鰥寡孤獨殘廢二百九十六萬人」。⑦
也就是說，解放區的傷亡大約是892萬人。
平民以外，有統計資料稱，八路軍、新四軍和華南遊擊隊，在抗戰中290467人受傷，160603人死亡，45989人被俘，87208人失蹤，共計584267人。⑧
圖：重慶，日軍轟炸下的遇難民眾
最後介紹一下當代學術界的一些修正意見。
據袁成毅的研究，九一八事變後，東北軍傷亡、一二八淞滬會戰和長城抗戰的傷亡總數為63446人。在戰爭中，參加日軍的台灣兵有53393人死亡或生死不明,再加上受傷致殘者2000人,共55000人。此外，日軍製造「無人區」造成27萬人死亡，發動細菌戰造成27萬人死亡，香港同胞在內的華僑傷亡有5332人。
以上幾項數字，再加上國、共公布的軍民傷亡情況，合計22888801人，袁成毅認為，這是一個「較為可靠統計的最低限度的數目」。他還表示：
「考慮到1947年國民政府所公布的數據里國統區損失統計的保守性……中國軍事科學院公布的3500萬的說法絕對不是一個誇大的數據。」⑨
為得出更精確的人口損失數據，另一位學者卞修躍進行了逐省調查。比如，他查證認為，四川省（含重慶大轟炸死亡人數）死亡22500人，受傷26000人。他也對勞工、偽軍等以往被忽略的群體進行了傷亡統計。
依照他的研究，中國有20620939人直接死於戰爭，14184954人被殺傷，5351073人被俘或失蹤，以上總計40198559人。再加上河南饑荒等間接死於戰爭者，中國在抗戰中可信的傷亡將超過4500萬人。⑩
①何應欽：《日本侵華八年抗戰史》，黎明文化事業公司1982年，第403頁。
②胡繩：《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08頁。
③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中國抗日戰爭》（下）,解放軍出版社1994年,第625頁。
④⑤《內政部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呈行政院文》，調京字第0189號。轉引自卞修躍《抗日戰爭時期中國人口損失之初步可能》，《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青年學術論壇（2005年卷）》，社科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523頁。
⑥國民政府行政院《關於抗戰損失和日本賠償問題報告》所附《全國人口傷亡統計》，《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三編·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232頁。
⑦《董必武報告解放區抗戰損失致蔣廷黻函》，《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三編·外交）》，第201頁。
⑧⑨袁成毅：《抗戰時期中國最低限度傷亡人數考察》，《杭州師范學院學報》1999年第4期。
⑩卞修躍：《抗日戰爭時期中國人口損失之初步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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