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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大學堂 出品
文：魏四維
編輯：莉莉絲
隨著攝影技術的發展，以及各種電子設備的普及和強大PS功能，如今每個人都是圖片資訊的制作者、發布者。但是當照片成為了「照騙」，往往就會給照片中的當事人造成很大的影響或是非議。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樣的煩惱與照片造假技術早在一百多年前的中國，就讓當時的人們深受其利或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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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時期的照相技術
照相技術在不晚於1844年的時候傳入到了清朝境內，其中最早、影響最大的一張照片就是1844年8月法國海關總檢察擅長勒·埃及爾在澳門，為當時的兩廣總督兼五口通商大臣耆英拍攝的一張人物肖像。隨後照相技術逐漸傳入中國，並在1858年左右於當時領大清風氣之先的上海出現了近代中國第一家照相館。
隨著國人思想的逐漸解放和「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觀念逐漸推開，在1892年著名的豐泰照相館在北京開設，隨後在晚清的歷史中，照相機一次次的出現在重大的歷史現場中，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照片資料。
上圖_慈禧宮廷照
在清朝末年照相的技術不僅僅隻在政治層面流行，在民間生活中照相技術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空間。1899年的《申報》就曾經刊登過照相廣告，當時的技術就可以做到「於晚間用電光拍照」、「照相放大，得其真傳，毫發小爽」，且從晚清時期慈禧太后拍攝的一系列高質量照片，都可以看出當時照相技術的高超。
1909年《大公報》刊發的一則文章，更是將照相與輿論監督聯繫在了一起。文中講述廣東官員嫖妓飲酒之時，被人拍下照片，送往廣東藩臺衙門，照片中所涉及官員，悉數被拿問。（此事放在今日也是甚為熟悉的一幕）《大公報》對此還有一番評論：「凡遇此等做挾邪遊，有玷官箴之屬吏，隨時盡可攝其小樣並送請懲辦···一經按索，定然無處狡賴，亦一極大快心事也。」
但照相技術終究是「術」，發揮作用的關鍵在於使用它的人，為善則從善，為惡則從惡。但在當時由於人們對於照片記錄真實這一特性的盲目相信，而沒有更深入的了解。如同鴉片進入中國境內最初是為了治病，後來成為毒品的情況一樣，就在照片寫實這一功用突飛猛進之時，制版造假的技術也在不斷進步，導致本為反映真實而生的照相技術，也變成了政客們行騙的工具。
上圖_梁啟超、光緒帝、康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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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最著名的假照片
在晚清歷史上最著名的一張假照片，就是光緒皇帝與康有為、梁啟超並排而立的一張全身像。
在這張照片中，光緒皇帝身穿團龍褂，佩朝珠，康梁二人著便服並立兩側。咋一看，照片裡三人關係親密，君臣一片和氣。但是仔細觀察和考證，就可以看出這張照片裡的重重疑點。
其一就是光緒皇帝、康梁三人所戴帽子為同一款式。一般情況下皇帝多戴朝冠或者是紅絨結頂冠，朝冠不難理解，所謂紅絨結頂冠是皇帝禦用或者是皇子使用的日常帽子。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王朝，皇帝怎麼會和臣子帶同樣款式的帽子呢？
其二，光緒皇帝胸前所懸掛朝珠，在脖子上多纏繞了一圈。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朝珠是清朝獨有的服飾制度，遍觀清代所有帝、後畫像，均未有如此隨意佩戴的做法。
其三，康梁二人不顧尊卑，竟然和皇帝同排站立，這是不可能的。且二人面見皇帝時身穿服飾腰間紮帶，如此裝束，目前可見的實物多為清宮下等太監的穿著。
上圖_康有為（1858年—1927年），原名祖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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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獲利的康有為
正是因為這張照片是假的，也解釋了為什麼照片中的光緒皇帝身後沒有背景、且面部沒有褶皺和自然的紋理，隻像是中國工筆畫勾勒而成的效果。對比1871年恭親王奕䜣拍攝的照片可以看出，二十年前的照相技術都可以讓人纖毫畢現，何至於在照相技術發展更好的1898年時，反而人臉成了簡單的線條。
那到底有沒有光緒皇帝真正的照片呢？自然有 ，不過只有一張俯拍看不清楚面容的照片，那是在1902年1月8日年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從西安「回鑾」時門路，乘載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的火車在抵達京郊馬家堡車站時，被外國記者抓拍到的一張沒有正臉的照片。
那麼這張三人合照的假照片出自誰手呢？自然是康有為。康有為在戊戌變法失敗逃往國外後，為了重整旗鼓，逐漸成立了以他為首的「保皇黨」，更是把光緒皇帝比作漢獻帝，將這張經過拼合的假照片當做光緒皇帝讓他匡扶社稷的「衣帶詔」，從而在海外聚攏人心，到處「化緣」籌措活動經費，搖身一變成為了光緒皇帝在海外的代言人，廣招門徒兜售私貨。
上圖_岑春煊（1861年－1933年4月17日），字雲階，廣西西林壯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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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假照片幹掉的兩廣總督
如果說康有為從人工合成的假照片中獲得了利益，那麼有的人卻在假照片上栽了大跟頭。一張假照片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呢？在清朝末年慈禧的寵臣岑春煊的故事中，就可見一斑。
岑春煊其人因為在1900年「兩宮西狩」途中護駕得力，於是被慈禧重用一路高升，甚至將他安排在兩廣總督的重要位置上，但是岑春煊為人剛愎自用且恃寵而驕，在兩廣總督任上暴戾橫肆，屬下官員戰戰兢兢，稍有差池即被岑春煊參奏籍沒，時人稱之為「官屠」。
這樣的人也讓廣東的大小官員、豪商巨賈苦不堪言，只得躲避香港。為了將這位「官屠」老爺趕走，廣東士紳在香港懸賞百萬兩，「能將岑春煊趕走者，以此為標」。當時同盟會成員陳少白向廣東士紳自薦，稱有辦法趕走岑春煊，但要先取三十萬兩布置一切，等到事成之後，再收七十萬兩尾款。那陳少白有什麼計策呢？無它，假照片而已。
上圖_岑春煊照會葡總領事要求引渡裴景福
陳少白利用慈禧太后對康、梁等保皇黨的恨意，先來到上海偽造了一張梁啟超、岑春煊和麥孟華（康有為弟子）的合照，然後將這張照片在上海出售，隨後轉賣到天津、北京等處，並且鼓動大小報社轉載。
隨後又將照片從香港發賣到南洋、美洲的保皇黨手中，不明就裡的保皇黨真以為岑春煊是自己人，便大肆宣傳。隨後這消息便傳入宮中，慈禧大為震怒，再加上岑春煊在朝中的政敵攻訐，不久後岑春煊「開缺回京」。陳少白遂得剩餘之七十萬兩賞金，從此發家致富，其友人劉禺生等與陳開玩笑說：「此間宜供岑春煊長生祿位牌」。
關於岑春煊「開缺回京」的原因，還有一種說法是當時岑春煊與袁世凱不和，廣東人蔡乃煌便向袁世凱獻計，同樣是以假照片為突破口，只不過這張照片上是康有為和岑春煊的合影，同樣這張照片被送到了慈禧太后，手中成為岑春煊「交通亂黨」的證據，岑自此失寵，蔡乃煌也因此被抬舉為上海道臺。
上圖_袁世凱（1859年—19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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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之的「照騙」
無論岑春煊倒臺背後是廣東士紳還是袁世凱、也無論是陳少白操辦的三人合照還是蔡乃煌作法的兩人合影，假照片都成為了岑春煊倒臺的最直接的原因。
其實早在光緒十年的時候，李鴻章所創辦的輪船招商局內部就有人用假照片來構陷同事。輪船招商局在吞並旗昌洋行之後，日漸興盛，李鴻章遂任命馬建忠為招商局總辦，沈能虎為副總辦，但是馬、沈二人不和，於是馬建忠「密以能虎與妓女合影」獻之與李鴻章。
李鴻章是何等人物，豈會因這般小事而怪罪自己的下屬，只是將沈能虎稍加斥責，便讓其離開。但沈能虎卻心中不忿，隨後與身邊人說：如果把任何人的照片拼合到這張假照片上，都可以被人誣陷。
這則舊事不僅表明了當時照相技術的普及和造假技術之高超，更是與康有為等偽造照片之事相呼應。但這些利用先進技術打擊政敵的手段從側面也反映出晚清的中國人並非是食古不化之輩。尤其是政客們對於新技術的接受和利用程度與如今「推特治國」的手段皆是一脈相承的。
參考資料：
【1】《西洋事物傳入中國史話》 隋元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聽雨叢談》 福格 中華書局
【3】《世載堂雜憶》 劉禺生 中華書局
【4】《異詞錄》 劉體智 中華書局
【5】《庚子西狩叢談》 吳永 中華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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