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陳皇后：此生只為一人去，長門宮內的淒風苦雨

民間歷史故事

《陳阿嬌：此生只為一人去——長門宮內的淒風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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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鹿明希

——歷史故事

她視他為一生所愛，傾心相付，到頭來也不過換一場瘞玉埋香。

後來世人所看到的那段歷史，史官潑墨而就，盡數講他的雄才偉略，講他和衛子夫的風花雪月。末了寥寥數筆，說她陳阿嬌如何恃寵而驕，如何施用媚道，自食其果。

她獨自坐在長門宮中，飲下一口冷茶，舌間翻湧起苦澀。有三月桃花落入眼睫，凝眸間，多少風雲變幻，人走茶涼。她苦笑，又憶及當年長安少年時，他意氣風發地說要為她蓋一間金屋，要她做他的皇后。

彼時她尚是「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的豆蔻少女，情定終生似乎比想像中來得要快。

為他這句話，她與母親竇太主千方百計替他鏟除異己，替他掃平碎石，將皇位遞到他眼前。

史書記載：建元元年，武帝即位，陳氏以太子妃身份立為皇后。

她終於得償所願，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挽起他的手，做他獨寵的皇后。一切還可以像從前那樣，她為他研磨沏茶，同他吟詩作對，閒時對鏡畫朱顏，細描遠山黛。可她沒有料到，這個將天下事都運籌帷幄的君王，心里再也裝不下她了。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建元二年，平陽公主府上的歌女衛子夫被送進宮來，寵冠後宮。她害怕自己要失去他了，便哭鬧著尋死覓活，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想他來看自己一眼。可她沒等到他，等來的是關於她蠻橫無理的風言風語，鋪天蓋地灑滿整個皇宮。夕陽的餘暉夾雜著帝王無情的嘲諷，像張嚴密的蜘蛛網一般，纏住三千青絲，纏住她的情思。

她呆愣地端坐在桌前，銅鏡中朱顏憔悴，滑落兩行清淚。紙窗半開，淅淅瀝瀝的雨點撲面而來，濕了她的鬢發，也濕了宣紙上的鴛鴦小字。她突然不顧一切地沖進雨幕，不顧侍衛的阻攔，一身狼狽地站在他面前。

眼前的男子身著深褐色便服，襟口燙著金線，花樣是他一貫喜歡的。他蹙眉看著她，手中不曾放下奏本，張嘴說了些什麼。她還沒開口，便看見一個娉娉婷婷的身影從內室款款走出，見到她規規矩矩地彎腰行禮，喚她「姐姐」。

一比之下，倒是她不知禮數了，莽莽撞撞沖進來，不知道向皇帝行禮，連說話都不會了。立時清醒過來，淺笑道：「臣妾失禮了。」他已經不以為意，不耐地揮了揮手，什麼都不過問，便示意她退下。

殿外綠肥紅瘦，雨打芭蕉聲聲淒厲，灰蒙的天空像一方退了色的軟煙羅，沉沉覆在紅牆高瓦之上。

她便開始獨守她的深宮，斜倚熏籠坐到明。

漸漸有人在她耳邊出謀劃策，大肆吹噓媚道之術。她深知那是宮中禁術，不敢妄用，但因著心里那團還未燃燒殆盡的燭火，還是孤註一擲想要試試。她用今後漫長的一輩子做賭註，妄圖用巫蠱邪術來挽回他。她陳阿嬌任性至今，這是最後一次。

可到底她賭輸了，輸了前程和後路。不管是衛子夫純良外表下的刻意陰險，還是劉徹毫不費力的追查，她都懶怠去追究了。終歸是她自己釀下的錯，怎麼樣都難辭其咎。

有司的策書很快送到她跟前，字字醒目。

「皇后不守禮法，祈禱鬼神，降禍於他人，無法承受天命。應當交回皇后璽綬，離開皇后之位，退居長門宮。」

她神色平靜地接過，回身望去，椒房殿內外空曠悠然，然後輕聲笑道：「有勞公公。」

太監未曾留意到她眉間倦色，只是訝異於她突如其來的有禮，趕緊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娘娘折煞奴才了。」

她心懷著多年前的舊夢去到了長門宮，在那個夢里，他們都是少年模樣，不曾有過隔閡，也沒有一個叫衛子夫的女人。他掌心的溫度直抵心間，他說：「阿嬌，以後我要蓋一間大大的金屋，把你藏起來！」

自自珍重，敲在她心上。

所以後來她常想，興許他是真的喜歡過她，哪怕這份喜歡摻雜了不少的政治因素。不管怎麼樣，她都甘之如飴。

而如今時隔多年，她只能空對著宮門前的荒草想起那段最好的日子，年年草長鶯飛，猶在眼前。她刻意忘記了那些傷情的年歲，挑挑揀揀，只剩下他短暫而吝惜的繾綣，如夜間曇花開落。

於是她去請求文采斐然的司馬相如，姿態謙卑地求她為自己和劉徹寫一篇賦。她細細將那些事情復述給他聽，仿佛又把那些日子重新過了一遍，到最後竟然泣不成聲。

《長門賦》完成的那日，她一個人坐在庭院里細細賞讀，一直讀到最後那句「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時，才將那滴淚重重砸在了白紙黑字上，仿佛砸在了她過往的年歲里。

後有詩曰：望見葳蕤舉翠華，試開金屋掃庭花。須臾宮女傳來信，言幸平陽公主家。

其實她自己卻渾然不覺，所有翹首以待成了日升月落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是心甘情願。

一篇《長門賦》遞到劉徹手中，好像叫他有些回心轉意了，她笑意盈盈的臉躍然眼前。但區區一個她同家國天下相比，實在微不足道，身在帝王家注定要辜負。他更需要的是像衛子夫一樣聰明睿智的女人，需要為他開疆拓土的衛青，唯獨不需要一腔深情的她。

情深，情深自古不壽。

那日杏花微雨，留一池枯荷靜聽雨聲，輕挽發髻的女子空對銅鏡，朱唇褪色。她本是靜不下心的人，卻偏偏成了最端莊沉默的樣子。透過迷蒙雨幕，孤身的帝王立在城樓上，神色竟是少見的疲憊蕭索。兒女情長麼？他在心中苦笑，自己何時會因這種事煩心。

一個轉身，他走向他的江山萬里，她留在浮生半日的長門宮內，自此兩不相見，再無瓜葛。到最後，興許這個揮斥天下的君王都不知道，自己將阿嬌鎖在長門宮內，究竟是厭倦，還是為了保全她。

任世事一場大夢，寂寞空庭，梨花滿地，都不過醉倒君前，此生只為一人去。

作者簡介：

鹿明希，喜歡用故事敘述悲喜，以文字描摹愛情，願歷經千帆，初心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