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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桃花馬上石榴裙（ID：taohuama2015）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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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聽了兩個故事。
第一個是朋友韋。
15年前，她結婚。
老公是個老實人，踏實，本分，是所有人眼里「適合過日子」的那種人。
韋的原生家庭不太幸福，父母自小對她感情疏離，連她的婚禮都沒出席。
婚後一年，瑋生了孩子，因為不想放棄工作，自己父母又絕不肯伸手幫忙，不得已，只能請婆婆從老家搬來照顧。
韋是中學老師，課業繁忙。白天帶兩個班的語文，晚上回家備課批作業，加之產後虛弱，元氣未補，疲憊不堪。
而與婆婆住在同一屋簷之後，瑋才發現，婆婆比自己的親媽更強勢。
婆婆年輕時曾是國企工廠的中層幹部，入駐她家一個月，日日下馬威。
傢俱要按她的要求重新歸置，擺放得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孩子要按她的喜好穿衣打扮，撿七姑八姨百家衣穿。
她默默接受，只求家和人安。
即便如此，婆婆還是對她愈發不滿。
後來發展到，每到周末，飯後燈下，婆婆要將她和老公叫至眼前，對這一個周的家事指點江山，對她的不足和不好逐一評判。
老公木訥，每次只能應聲附和，只想息事寧人。婆婆氣焰更漲，每周末的固定時段，成了雷打不動的批鬥會。
她除了忍受，別無他法。
工作不能辭，辭了沒飯碗。
老公靠不上，娘家無人管。
靠婆婆帶大孩子，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
那兩年，從小都沒有減肥成功過的她，瘦了20斤。
直至孩子三歲，一場意外，將這一切打破。
那天婆婆將孩子放入推車，一同出門購物。
小區外400米處的三岔路口，三車連撞，一輛集卡失控，沖向人行道。
婆婆在最後一刻，將推車和孩子推向路邊。而自己，被集卡撞出十米開外，命殞當場。
婆婆下葬時，她哭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她們還會按照固有的模式相處下去。她也知道，婆婆在千鈞一發之時的舉動，是對孩子的本能保護，與她這個兒媳無關。
但她依舊痛徹心肺。
這三年，朝夕相對，再多恨與怨，她也不曾想過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終結這一切。
終歸，那是她丈夫的母親，孩子的奶奶。
終歸，那個一個用自己的命保全了她的孩子的人。
如今，孩子已上初中，每年清明，她一家三口都一同回老家給婆婆掃墓。
她會親手包好婆婆愛吃的芹菜餡餃子，準備好紙錢元寶，事事周全。
她會給兒子講述他三歲之前和奶奶相處的畫面，樁樁件件，盡是溫暖。
講完之後，她對我說：
「我曾想過會恨她一輩子，但在經歷了這場意外，經歷突如其來的失去之後，我似乎更看清了愛恨的真實意義。
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真心實意去愛的人，同樣也沒有那麼多值得刻骨銘心去恨的人。
人，還是多些知足和感恩。「
我相信她的話，都是發自真心的。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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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故事，是一個遠房親戚家的表姐。
她今年已經58歲。
30年前，頗為重男輕女的北方，她因頭胎生了女兒而備感責難。
家境清苦，丈夫愚孝，家中一切皆由婆婆作主。
盼孫心切地婆婆明令她再生兒子。
彼時政策嚴格，嚴禁超生，為了不被強制帶環，她只能放棄工廠的工作，偷偷懷孕，然後開始了各村親戚之間的東躲西藏。
後來月份漸大，怕藏不嚴被舉報，婆婆想出更「高明」的招術，從鄉野遊醫那里討了秘方，讓她抹在下體，發炎潰爛。
即使被發現，醫生見炎症如此嚴重，也不敢強制引產，只能要求她先消炎。
如此換得拖延時間，反復來去，表姐的下身，就這樣一直潰爛、痛癢、化膿，直到預產期，木已成舟，瓜熟蒂落。
生產那天，由於沒有相關手續，不能去正規醫院。
婆婆托熟人找了接生婆，直接在家中生產。
一道簾子，讓表姐獨自一人掙扎在鬼門關。
婆婆在簾外，如電影中的地主婆一般，盤腿抽著旱煙袋，只等待最終的性別答案。
女嬰落地。
婆婆將煙袋一摔，一眼未看，拂袖而去。
表姐說，無論過去多少年，她永遠記得婆婆那一刻摔門而去的聲音。
此後若干年，她們婆媳間，再也沒有給過彼此一個笑臉。
也許是看盡世間孤寒，最冷漠的親情、最直接的傷害也不過如此。生了二胎女兒後的表姐，一反從前的唯唯諾諾，變得強韌了許多。
沒有婆婆幫忙，她獨自帶大兩個女兒，相繼培養成人，考入大學。
日子再苦再難，她都教育女兒們自立自強。
婆婆68歲那年股骨頭壞死，從行走不便，到臥床不起，日日夜夜痛苦不堪。
三個兒子輪流值班護理，但男人終究沒有小棉襖的貼心，擦洗身體之類的活兒也全靠護工處理。
冬天洗澡不便，夏天連生褥瘡，護工換洗床單簡單粗暴，經常撕扯得血跡斑斑。
一生要強的婆婆，一邊疼得叫罵，一邊痛訓三個不孝子。
表姐說，她不曾到床前服侍一天。從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但她理解，婆婆終歸也只是個可悲女人——
她為自己曾經生了三個兒子而驕傲半生，也為兒媳未能為她生下一個孫子而憤懣半生。
她和她們那一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只是男權社會的犧牲品。
但表姐說，她不會阻止丈夫盡孝，也會要求兩個女兒要抽時間去看望奶奶。
她不再恨她，但也不會原諒她。
我相信她說的話，也都是發自真心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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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越往後走，我越發覺得，人性，是一台最複雜精密的儀器。
它沒有那麼高級，沒有那麼標準，沒有那麼大愛無疆。
相反，在很多時候，它膚淺、俗氣，計較，尤其當落到婚姻、婆媳這些瑣碎的、具象的關係里，一切都被淋漓投射呈現。
可這才是真實的人生啊。
年輕時的我，喜歡滔滔不絕好為人師，如今再聽這些，我越來越心甘情願地包容和沉默。我越來越願意做一個全然接納的傾聽者。
誰的人生劇本都不是永遠正確的新聞聯播。
一個真實的生命，就是會有愛，有恨，有怨懟，有寬和。
直面人性，接納情緒，尊重感受，也許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那些恩恩怨怨，何時消解，不必急著給出答案。
一切只是塵世的修煉。
作者：李愛玲，情感作家，職場媽媽，百萬讀者心中的鏗鏘犀利桃花姐。最新作品集《此生江湖聚散，你要敢愛敢當》。微博@李愛玲的桃花馬。微信公眾號：桃花馬上石榴裙（ID:taohuama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