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新聞LINE@每日推播熱門推薦文章,趣聞不漏接❤️
「我的祖父,是北卡羅來納州第一位成為服務站老板的黑人,也是我見過工作最努力的人。」
「他是藍領階層,是最接地氣的老百姓。每天他都穿同樣的工作服,淺藍色上衣、深藍色褲子,口袋里總揣一塊紅色抹布,胸袋上用紅線繡著‘瓊斯’的名字。那年頭住在溫斯頓-塞勒姆的人如果需要一箱油,或是修個化油器,或是單純想找人聊聊天,找瓊斯先生絕對沒問題。」
很多年後,克里斯-保羅這樣親筆描述他的祖父納撒尼爾-瓊斯。
瓊斯是保羅幼年時關係最緊密的親人之一,也是塑造他日後個性的重要人物。他的堅韌、刻苦和那股藍領氣息,至今仍能在保羅身上找到影子。
瓊斯的生命在2002年戛然而止。
那是在保羅剛剛宣布準備加盟威克森林大學的第二天。前一天一家人還欣喜若狂地慶祝,保羅為祖父戴上了一頂印著大學logo的球帽,晚上還帶他去看了校籃的比賽;沒想到第二天,保羅在觀看橄欖球校隊的比賽時接到哥哥CJ的電話,才知道祖父竟然在家中被謀殺。
保羅從學校趕回老家,還是沒能見到祖父最後一面,只看到了瓊斯屍體躺在地上,被白布蓋住的樣子。
後來的事就被媒體和球迷津津樂道,保羅在高中校隊的比賽中砍下61分來紀念享年61歲的祖父,在罰完最後兩球,他哭著下場,投入了父親的懷抱。
瓊斯被殺近兩年後,此案審理告一段落,涉案的5位嫌疑人全部被定罪,他們分別是雷肖恩-班納、納桑尼爾-考森、傑梅爾-托利弗、克里斯-布萊恩特和多雷爾-布雷鮑伊。
案發時,他們全都只有十四五歲年紀。據當時的審理記錄,他們在社區附近計劃搶劫,剛好看見瓊斯進入自家車庫。等瓊斯走出來,就被這群孩子埋伏襲擊了。他們將瓊斯綁起來打了一頓,搶走了他的錢包,隨後逃走,壓根沒想到瓊斯心臟病發導致心律失常死亡。
(班納[左]和考森在2004年被警方拍下的肖像照)
最後的審理結果,是班納和考森一級謀殺罪名成立,被處無期徒刑,不得假釋;剩下三人因兩項罪名都獲得了超過14年刑期,在服刑12年後已被釋放。
* * * *
保羅單場61分的壯舉曾經引來全美媒體的大肆報導,籃球世界大抵將瓊斯的悲劇歸納到了保羅生涯傳奇中,但這並不是這件事的結局。很少有人透過維度更複雜的棱鏡去審視此案,直到最近北卡羅來納州宣布將重啟對此案的調查。
其實,這五名少年犯獲罪之後從未停止為自己喊冤。
在瓊斯去世僅四天後,幾名被告就向警方認罪,但在法庭上,辯護律師向陪審團表示,這種認罪不能相信,因為這是這幾個孩子在警方數小時高壓審訊下得到的陳述。
「警察持續審問,直到得到他們滿意的供詞。」
辯護律師稱,考森的認罪供詞中有很多相互矛盾之處,「他所承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而案發當晚開車載著幾人來到該社區的16歲女性傑西卡-布萊克也疑點重重,她作為目擊證人在法庭上提供的證詞,對被告堪稱有毀滅性打擊。
她說是她開車接到這五名少年,而他們在車里討論「打劫某人」,她見到他們去買了綁人的膠帶,等他們看到瓊斯,她聽到考森說:「就是這輛車。」
布萊克沒有參與作案,而是躲在附近的公園,她說自己「聽到很多撞擊的聲音」,「聽到他們說趴下,把東西拿出來。」
在這樣的言之鑿鑿下,五名被告全部被重判,但沒有人獲死刑,因為死刑不上未成年人。
宣判結果下達後,考森否認自己殺害了瓊斯,他說:「我很抱歉那個人死了,但我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也是在2004年,布萊恩特還專門給《溫斯頓-塞勒姆日報》寄了一封手寫信,里面全是語法錯字,但語氣無比絕望。
他寫道:「我的名字叫克里斯托佛-布萊恩特,我現在被關在福賽斯監獄。我被誤判對納撒尼爾·瓊斯的二級謀殺罪。我是無辜的!」
另一名被告托利弗這樣描述警方的恐嚇:「其中一個警察一邊說著死刑,一邊不停敲打我的手臂,說這里就是注射死刑的地方。我越來越害怕,也越來越困惑,只想讓警察放我回家。」
在警察審訊他們之時,甚至不允許家長陪同。
布萊恩特寫道:「由於這些不實指控,我的人生都被毀了。」
托利弗在法庭上哭著為自己申訴:「我已經因為沒做過的事在監獄里度過了兩年,我不能告訴你是誰殺了這個人。這不是我的錯,這些人把我關在一個房間里讓我說我沒做過的事。」
當時的主審法官之一道格拉斯-阿爾布懷特在結案時則這樣形容考森和班納:「重罪慣犯們不可能對一個善良而可敬的人進行更惡毒無情的攻擊了,我很少看到這麼不願承擔責任、不肯悔過自新的人。」
但他們的上訴論據都被一一駁回,媒體所關注的焦點,也早就不在聚集在這座小城的幾個少年犯身上了,直到現在。
北卡州表示重啟調查,是因為無罪調查委員會(Innocence Inquiry Commission)發現了新證據,並將於3月9日的公開聽證會上遞交。通常來說,這些證據包括DNA、指紋、撤回證詞的證人或新出現的證人。
這一委員會成立於2007年,旨在審查定罪後被告及其辯護人聲稱被錯判的案件,是當時美國的司法體制的創舉。不過這些年來經他們審查的案件雖達上千起,但只有15樁走了聽證會程序,被免罪的總計12人。
只能說現在瓊斯謀殺案被重新審理,對監獄中正服著無期徒刑的兩名被告來說是個好消息。
一個由8名成員組成的委員會將聽取位北卡羅來納州司法中心(North Carolina Judicial Center)工作人員提供的證據。聽證會期間將傳喚證人,包括被判有罪的被告,以及受害者的家人。
如果委員會的大多數成員認為新證據值得進一步的司法審查,則將案件提交由3名法官組成的小組作出決定。
美國最高法院在2012年裁定,法官不能對未成年人判處強制性終身監禁,先前的裁決也將具有追溯效力。因此他們原本的終身監禁最終也會從寬處理,到2029年即可申請假釋。
但時間過去這麼久,就算獲得假釋之前真的能洗脫罪名,也只是亡羊補牢,他們的人生已經在鐵欄桿後面被消耗掉了。
* * * *
布雷鮑伊、托利弗和布萊恩特都在幾年前刑滿釋放,出獄時已人到中年了。
恢復自由之後,命運對他們並沒有更多優待。就在去年,31歲的布雷鮑伊被證實死亡。他在一家雜貨店外的停車場因為與人爭執而身中數刀,刺殺他的兇手也是一位年輕黑人。
這是一個對所有美國黑人來說都太過熟悉的詛咒循環。
在低收入小城市(溫斯頓-塞勒姆的年收入中位數為4.05萬美元,低於全國標準)的黑人聚居區,犯罪和警察暴力往往相輔相成,很多底層孩子生長於街頭,除了成為黑幫別無選擇(有打NBA的天賦自然另作它論)。
他們殺人,往往也被殺,未成年人死於非命的案例比比皆是,讓人難以相信他們生活在沒有戰爭的和平地帶。
布雷鮑伊去世時,已經有了未婚妻和8個月大的女兒,他被刺死的時候,妻女都在現場。但某種程度上,他的生命還沒有真正開始,就已經草率結束了。
他未婚妻說:「盡管發生了那麼多事,他一直在努力生活,試圖讓人生變好,善待他所愛的人。」
至於保羅,他更是從來都沒有把這些悲劇當作自己「傳奇」的註腳,他早就意識到,就跟祖父一樣,被牽扯進悲劇的所有人,都是鮮活的血肉之軀。
2011年,保羅在接受採訪時就表示,他已經原諒了謀害祖父的幾個年輕人。
「這些人當年不過十四五歲,人生的路還有那麼長。我真希望自己有機會對他們親口說一聲,我原諒你們了。我真不願意見到他們在監獄里度過那麼長時間。」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