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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音樂劇，唱盡一個國家的誕生。
文 | 清晏 編輯 | 沈小山
7月3日，百老匯RAP音樂劇《漢密爾頓》由官方制作了電影版，在Disney+上線。熟肉資源出來以後，豆瓣評分竟然高達9.6！
作為講述美國開國功臣、第一任美國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畢生經歷的RAP音樂劇，為何會從美國，一直火到了國內？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從音樂劇最高獎東尼獎的角度，來看看《漢密爾頓》有多了不起：2016年，百老匯的音樂劇《漢密爾頓》，創紀錄地獲得了16項東尼獎提名，且最終奪得11個獎項——這固然能在最直觀的量化指標上，給予它以理所應當的名分，但倘若沒切身體會一場，怕是很難真切地領悟，這榮耀背後的輝煌，究竟有多搶眼。
《漢密爾頓》的榮耀，來自於它對音樂劇的創新。
這種創新，首先是敘事時對音樂范式的選用。
它們可以是傳統且古典的，也可以是流行或搖滾的，還能夠選用藍調抑或爵士，甚至可以混合使用，不一而足。但相比這些細節，中國觀眾提及音樂劇更大的直觀感受，應該會是「載歌載舞」這個詞。
比如在百老匯演出歷史場次排行榜上，高居第6位的《歌舞線上》，就用舞蹈和歌唱相結合的方式，再現了舞蹈班演員，與舞蹈導演與女友的愛情故事。最經典的當屬迄今無人打破獲獎紀錄的諷刺喜劇《金牌制作人》（摘得12項東尼獎桂冠），以戲中戲的歌舞，講述兩個投機取巧的制作人，怎樣把一部史上最爛的歌舞劇，打造成史上最賣錢的歌舞劇。
倘或你對上述兩部音樂劇陌生，那蕾妮·齊薇格、凱瑟琳·澤塔-瓊斯和理查·基爾主演的《芝加哥》，和妮可·基德曼、伊萬·麥克格雷格主演的《紅磨坊》，作為影迷的諸位肯定不會再陌生——即便改編成電影，它們也都最大程度上，保留著它們在百老匯舞臺上的唱跳形式。
《芝加哥》劇照
載歌載舞的撩人場景、朗朗上口的歌曲唱詞、情感撩人的音樂旋律和燈紅酒綠的眾生題材——這就是大眾提及百老匯音樂劇時，最直觀的印象。
同樣擁有這些元素的《漢密爾頓》之所以能脫穎而出，不僅得益於它用46首RAP音樂（Hip-hop Music）貫穿全場160分鐘，更得益於它這46首說唱，以極快的語速和極大的資訊量，去剝奪觀眾任何可能的思考或喘息空間。
比如該劇開場曲《亞歷山大·漢密爾頓》：
「一個野種、孤兒蕩婦生的蘇格蘭人後裔；
冥冥中，降生於加勒比海的不毛之地；
一貧如洗，骯臟破落，如何成長為一名才子、一代傳奇？
十美元上的國父，被父親拋棄；
但天道酬勤，他出人頭地；
——憑借天資聰穎、憑借自強自立。」
就在四分多鐘裡，以類似於定場詩的方式，既高度濃縮了全劇的故事脈絡，又寫盡了男主角洶湧澎湃的一生，同時歌詞裡還充盈著絕妙好辭，並在節奏感強烈的RAP說唱裡，迅速把觀眾帶入進劇情。
除此之外，每個角色的RAP風格，也是根據人物性格特別定制的——即便對這群美國歷史上的開國功臣不甚了解，你也能在他們說唱的過程裡，感受到他們存留在歷史上的個人烙印。
比如首位美國總統喬治·華盛頓，他所有的饒舌歌曲和節奏，都有著四平八穩的穩重感，這很符合他有板有眼的思考方式與行事風格。但拉法耶特就很不同，作為第一位志願參加美國革命的法國貴族，他的說唱明顯散漫隨性得多，而且起伏波動的落差更大。這就是為什麼他剛出場時的說唱，遲緩又懶散；等到他與漢密爾頓兩次在國會對峙時，配樂節奏鏗鏘有力，情緒激昂且語速飛快，是正常歌唱的兩倍甚至三倍速度。這與拉法耶特看似散漫實則懇切的性格，十分契合。
當然，人們還會談及《漢密爾頓》對演員與角色皮膚顏色定位的隨意性，或激賞或痛斥於它在商業訴求面前的政治正確。但這種牽涉政治利益的話題，我們不會參與討論，而是限定的藝術形式的范疇裡，去看待它對音樂風格的選取。
英國國王喬治三世
RAP音樂之於《漢密爾頓》的可貴，在於它以情緒更加外傾的激越，再現了那個時代風雲人物的慷慨激昂。
《漢密爾頓》之於RAP音樂的可貴，在於它以更加濃烈的措辭和情感，拓寬了這種音樂范式，所能抵達的疆域。
也就是說，《漢密爾頓》是要在具有叛逆、顛覆和街頭文化的RAP基因裡，探求美國何以成為美國的可能。
它要做的，就是在一部RAP音樂劇裡，唱盡一個國家的誕生。
在46首節奏激越的饒舌說唱裡，你能看到美國奠基者們年輕時，指點江山的豪邁，能聽到他們為實現理想奮起抗爭的決心，能感受到他們同樣身為普通人時的煎熬和痛楚——透過他們的理想、鬥爭和相互磨礪，觀眾甚至能感受到他們要傳遞的價值觀，在當下這個更加紛亂的時局裡，多麼得難能可貴。
《漢密爾頓》當然是在用當今的審美方式，去講述美國過去的歷史。但更重要的是，它是要在這個講述過程裡，來影射當下時局與社會的支離破碎。比如喬治·華盛頓、漢密爾頓和傑斐遜等人草擬的《獨立宣揚》中，濃墨重彩強調的「人人生而平等」，卻在美國當下的時局裡，更加變得像一紙空文。
這就是《漢密爾頓》最大的貢獻：它在契合叛逆和攻擊成分的RAP音樂裡，潛藏著讓世界更加平等、文化更加多元的希望。
從這個藝術審美的訴求，來回看《漢密爾頓》的故事，肯定會讓觀眾收獲更多：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從一個出身卑微的私生子移民，一個走到哪裡都能克死別人的掃把星，靠著堅韌不拔的刻苦努力，成長為美國政黨制度創建者，與喬治·華盛頓、托馬斯·傑斐遜並列為同等級別的開國功臣，且成為美國第一任財政部長，締造了至今都穩固美國經濟的金融體系。
沒有誰比漢密爾頓，更能代表美國夢。
反觀美國當下的社會狀況，美國的不屈等問題愈加明顯，尤其是黑人喬治·弗洛伊德之死，更進一步揭穿了美國社會對少數族裔的結構性歧視。這完全不是漢密爾頓、喬治·華盛頓和托馬斯·傑斐遜等人草擬《獨立宣言》時，期盼看到的世界。
2016年11月19日，美國總統特朗連發數條推特炮轟《漢密爾頓》，起因是演出結束後，演員代表對前來觀看的美國副總統邁克·彭斯說：
「我們是多元化的美國人，現在卻深感焦慮。我們擔心新一屆政府，不會再保護我們、我們的孩子和我們的父母，不會再維護我們不可剝奪的權利。我們衷心希望這次表演，能夠啟發您捍衛美國的價值觀，並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而奮鬥。」
劇內劇外、過去現在，夢想與信條、現實和無奈——這中間的巨大落差，就是《漢密爾頓》最大價值。
漢密爾頓 Hamilton (2020)
類型: 歌舞 / 歷史
制片國家/地區: 美國
語言: 英語
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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