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舛的南陽「造車路」: 新能源汽車項目「假高科技真傳銷」？

　　華夏時報（chinatimes.net.cn）記者劉詩萌 南陽報導

　　5月23日，一篇水氫發動機的報導將這座河南西南部的城市推到了風口浪尖。一周時間里，隨著龐青年的現身、南陽高新區正式回應將「審慎」研究這一項目，爭議似乎已經開始逐漸平息。

　　不過，這一次的「水氫車」事件只是南陽造車路上遇到的最大的風波，卻並非唯一。除了曾經計劃投資創始人因非法集資被捕的「巴鐵」外，《華夏時報》記者發現，被視為南陽本地重要的新能源汽車企業之一、被當地媒體重點宣傳的西峽納昂福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下稱「納昂福」）涉嫌採取傳銷模式進行銷售。

　　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以製造汽車零部件聞名的南陽一直在追求「整車夢」。然而，一次次新能源汽車產業引進上「吃虧」的背後，是地方政府追求彎道超車的迫切願望以及製造業轉型的困境。以孵化重點龍頭項目為定位的南陽中關村科技產業園，也在2013年建成後進展寥寥。

　　假高科技真傳銷？

　　西峽納昂福新能源汽車集團成立於2016年，位於南陽市西峽縣產業集聚區，官網簡介顯示註冊資金6000萬元，占地500餘畝，總投資4億餘元，產品包括電動觀光車、電動巡邏車、電動環衛車、電動轎車、特種車輛等20多個款式。

　　2018年5月《南陽日報》發表了一篇題為「新能源汽車亮出‘南陽造’」的文章，提到了這家公司：「位於西峽縣產業集聚區的納昂福新能源汽車集團打造新能源汽車產業園，今年銷售量將突破1萬輛。」事實上，在尚未同青年汽車合作開發氫能源汽車之前，南陽只引進了星凱龍新能源汽車和安源雲領電動汽車兩個項目，納昂福作為當地不多的新能源汽車產業「亮點」受到重視。

　　頂著高科技的光環，納昂福生產的新能源汽車卻有重重疑點。上述文章中提道，納昂福新能源汽車集團負責人王栓成告訴《南陽日報》記者，為了吸引用戶，企業大量生產老年人代步電動車，不用上牌、不用考駕照，照樣上路行駛。根據天眼查資料，該公司的經營範圍中，允許整車生產銷售的唯一種類是新能源非公路用旅遊觀光車輛（限蓄電池觀光車），而老年人代步車顯然並不屬於這一類。

　　更嚴重的問題是傳銷。一位老年消費者投訴稱，2018年初納昂福宣稱交19800元購車訂金，3個月後再補交10200元能提到領道者電動車。繳納訂金或者全款購買車後就可以簽訂經銷商協議，每售出一輛車就能獲得傭金一萬元。而最初的訂金也會在99天內補貼給購車者，每天200元。不過在購車者簽訂的合同上，甲方並不是納昂福，而是另一家公司河南恒浩能源科技有限責任公司。

　　根據西峽縣政府食藥工商局2019年4月22日公布的調查結果，作為西峽納昂福新能源汽車公司的汽車銷售代理商，河南恒浩能源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在銷售過程中確實採取傳銷模式經營。「拉的人頭越多，上線獲得的利益就越多，多拉人就能多得回報，最終做到利益最大化。」該部門表示，已責令河南恒浩能源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立即停止違法行為，並罰款合計613140元。

　　然而，生產汽車的納昂福並不能與被認定傳銷的經銷商撇清關係。不少消費者都表示，納昂福宣傳有8家子公司，其中之一有河南恒浩。鳳凰網2018年6月刊登的一篇企業廣告文章稱，納昂福新能源汽車集團於2016年成立了恒浩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經營電子商務模式來銷售電動汽車，做到消費者、企業、經銷商三方共贏。

　　「水氫車」背後的南陽造車路

　　即使忽略傳銷的問題，納昂福生產的老年代步車質量也十分堪憂。一位消費者表示，車內的零部件東拼西湊，剎車、保險杠開一百多公里就斷了，門把手也一拉就掉，諸如此類安全問題十分嚴重。

　　相比之下，南陽政府為何會對「水氫發動機」和巴鐵這樣的項目青睞有加也就不難理解了。南陽地理位置處於河南西南部，與湖北省交界，與鄭州的區位距離反而較遠，交通也不便，到現在都沒有通高鐵。產業發展上受到湖北武漢、襄陽、十堰、隨州四大「汽車之都」的影響更大，形成了規模化的汽車零部件製造產業，為上汽大眾、上汽通用、長安福特、長安馬自達、一汽海馬等品牌汽車提供部件。走在南陽的大街上，常常可以見到路邊售賣軸承、汽車衡、交通設備等物品的小店。

　　然而，南陽卻一直沒有自己的整車企業，也就是始終在為他人作嫁衣裳，不能打出自己的品牌。因此，地方政府迫切希望通過引進最新技術，做到汽車工業的「彎道超車」。2016年5月，立體快巴「巴鐵」亮相北京國際科技產業博覽會後引起輿論熱議，隨後時任南陽市主管便與巴鐵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總工程師宋有洲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將投資百億開發巴鐵。然而這個希望打了水漂，一年後「巴鐵之父」白丹青等人因非法集資被捕，傳說中的黑科技也徹底從雲端跌落。

　　此後，近年來快速增長的新能源汽車產業成為了新的風口，隔壁湖北省也開始大力推進，這讓南陽看到了一線希望。「（南陽）曾錯過發展傳統汽車的最好機會，決不能再錯過發展新能源汽車的戰略機遇。」《南陽日報》寫道。

　　龐青年的出現成了南陽的救命稻草。他的青年汽車集團是中國機械500強企業，擁有員工8000餘人，其中研發人員1000多人，外國專家100餘人。對於南陽來說，已經算是「巨無霸」企業了，而且氫能源在2019年剛剛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迎來了行業的大利好。雙方共同投資80億元合資組建南陽洛特斯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並簽訂了合作協議，擬在南陽高新區建設氫能源汽車產業園，計劃生產氫能源乘用車、商用車以及氫燃料發動機。

　　《華夏時報》記者5月27日來到南陽洛特斯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的註冊地南陽高新區中關村科技產業園A1樓7層，發現這里整個一層都空空如也，樓道里和每間房間都布滿灰塵。「七層和八層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公司。」保安介紹說。而在一層的樓層指示牌上，僅有10-12層顯示有公司在辦公。

　　如今，「水氫車」之夢也已初醒，陷入極度渴求和盲目引進高科技企業的「死循環」的南陽也應吸取教訓。26日，南陽高新區管委會回應，目前項目尚未立項、沒有實質性啟動，不存在40億元投資問題。下一步將繼續本著積極審慎的態度，對該項目做進一步可行性研究，嚴控風險，確保在資金投入方面不出問題。這與3天之前參觀氫能源汽車項目建設的南陽市委書記張文深所說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有所不同。

　　責任編輯：徐蕓茜 主編：陳巖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