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愛情故事》連載（三十七）
今日導讀
一份《當代青年群體婚戀觀調查報告》顯示，50%的青年表示單身期間最大壓力來自於「家人的催婚」，其次是「社會輿論」，第三是「自我壓力」。近七成青年擇偶「願等待不願將就」。
「為什麼父母喜歡催婚？」對於這個難題，著名節目主持人孟非說過一段非常霸氣的話：「就閒的唄，沒有自己的生活。」
父親的意外患病，在給夏青帶來傷心的同時，也伴隨著催婚的到來。然而這個時候的夏青上哪裡去找那個適合結婚的對象呢？
ChengDu Love Story
其實人到中年，都要面臨一些人生中的坎坷與聚散，譬如父母生病、子女升學，這些都是中年人的煩惱。
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是青年，可是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新聞，說聯合國將青年人的年齡定義為十四到二十四歲，於是我便時常以大齡未婚中年自居。
而今，我這個大齡未婚中年也邁入了恐懼父母親離我而去的階段。
我說服父親搬去成都，一來是為了治病，二來是方便我陪他和媽媽。
執拗了一生的父親，在我姑媽夏志琪與夏志萍的勸說下，終於同意跟著我一起來到成都。
父親的病，醫院採取了保守治療的方案。原因有些令人痛心，父親不僅患有肝硬化，同時也是肺癌中晚期病人。
也就是說，我父親這個病無藥可醫。
他的癌細胞長在肺門上，一動手術，很有可能就下不來手術臺。
而肝硬化雖然可以用藥物控制，卻也有門靜脈高壓症突發出血的現象，總之種種跡象，都將他的路指向死亡。
我在短短一個月內接二連三地遭受沉重的打擊，心理已經非常脆弱了。在拿到確診書之後，我一個人坐在醫院地下停車場的車子裡號啕大哭，哭完之後給葉晉中打電話，不斷問他該怎麼辦。
他能回答我什麼呢？世事無常，他也沒有辦法。
爸爸住院，一住就是二十來天。
華西的病房非常緊張，假如不是重症病人，根本無法繼續留在醫院裡。
此時我很慶幸自己擁有的經濟條件，能夠將父親轉移到金卡醫院裡，進行特別看護。只有在錢能夠解決一些問題的時候，錢才顯得特別重要。而我似乎從進入這個社會開始，就特別看重錢。
自我父親患病以後，我便停止了工作。
原本我還在想用什麼借口不去公司，現在根本就不需要找借口，我父親生病的事情，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我剛將父親轉到成都的醫院裡來時，時序給我打了個電話，當時我在病房裡。
見是他的電話，我連忙出門，到樓下花園裡接聽。
「序哥。」我像往常一樣喊他。
他略尷尬地咳了咳，說：「叔叔的病現在怎麼樣？」
我說：「不是很樂觀，在醫院裡進行保守治療。」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嗯，恐怕公司需要你跟玲姐費心了。」
「我知道，這個我們應該的。」
「好的，那就謝謝了。」
兩個人突然就冷場了。
我覺得這種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說：「呃，序哥，我……」
他突然打斷我的話：「青青，那天我喝多了，對不起。」
我當然知道他所說的那天是指哪天。
我笑著說：「沒事，我都忘了。」
我忘了嗎？我沒有忘，只是希望他假裝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在我心中，他就像一個闖了禍的孩子一樣，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說了不該說的話，但這件事只有他知我知，所以尚且有挽回的餘地。
他在電話那端沉默下來，過了很久才說：「我是一個男人，不是神，所以我有尋常男人的缺點與毛病。別的男人有的毛病，我有；別的男人有的優點，我也有；甚至有些優點，別人身上沒有，我身上是有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原諒我。」
我嘆了口氣，他還是不準備將這件事情徹底忘記嗎？
「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我也很尊敬你，但是你結婚了，妻子是我最好的閨密……雖然現在她一門心思在你和孩子身上，對我的親近不比從前了，可是依然不影響她對我的重要性。你跟她對於我來說是親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是僅次於我父母的親人。你知道的，我的親緣關係向來不太好，沒有和睦的家族關係，所以我將你跟她當作我的親哥親姐對待的。」
他沉默，隨後惆悵地嘆了口氣。
我很慶幸移動通訊技術的發達，讓我們有很多災堪的話不必面對面溝通，只需要一通電話，就能將彼此的心意表達清楚。
我說：「所以我原諒你對我做的一切不好的事情，我也很感激你對我的好。但是我希望以後你將這份好都給玲姐，她才是這輩子最愛你的女生，她為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請你一定要懂得珍惜，不要讓自己今後感到後悔……」
時序說：「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你心裡一直將我當成哥哥對待。青青，哥跟你賠禮道歉，真心實意地道歉。」
我笑：「嗯，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今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辦法去公司，你要多多擔待一點。」
他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
當天晚上，他便和李華玲來了醫院。我原本還是覺得有些尷尬的，但好在葉晉中也在。他陪在我身邊，同時序聊天，化解了我與時序直接接觸的不適感覺。
李華玲是個面面俱到的女生，向來討我母親喜歡，一到病房裡便拖著我媽媽的手在沙發上說個不停，生生把這間病房弄成了會客廳。
爸爸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心中是歡喜的。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臉上的懨懨之色也減輕了不少，我低聲問：「爸，你要不要喝點水？」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輸液器，問：「還有多少組藥啊？」
我瞧了瞧旁邊的提示卡，說：「還有兩百毫升左右。」
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我們，說：「你去問問醫生，輸完液，我可以出去吃個飯不？」
我笑了：「當然可以啊。吃完飯我們晚上再回醫院來就可以了。」
「好，那時序和華玲還有晉中都不要走了，等我輸完最後那組藥，我們就出去吃頓好吃的，叔叔請你們。」
「好啊。」時序爽快地答應，說，「吃完飯，我們再去品茶，等晚點需要查房了，我們再回醫院來。」
爸爸高興地不斷點頭：「可以的可以的，就按照你說的辦。哎，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家茶館，我可喜歡了。那環境、那氣氛，嘖嘖嘖，雅安哪裡有啊，只有大成都才有的。」
時序笑：「大成都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呢，您啊好好養身體，我一有空就來探望您，帶您去其他地方感受一下。」
「行啊，你說話要算數啊。」爸爸一說起茶來就有了興趣，跟時序聊起來，「我瞧上次那個煮茶的師傅啊，是個能人，不像尋常的茶師。」
「上次您見到的是北京一個比較著名的茶人，江湖人稱老古，他是開班授課的大師，一般人很難吃到他煮的茶呢，我去過好多次都沒有遇到。您可是運氣好，才帶您去第一次，就遇見他了。」
「證明我跟他有緣啊！」
說著，父親得意揚揚地笑了。他與時序向來親近，大概是因為我離家出走，是時序向他通風報信的，他對時序的感情比對葉晉中要親得多。
我看著這一室的和樂融融，心中也倍感欣慰。
晚飯我們在醫院附近的餐廳用的，吃過飯以後，我們又陪著父親去了他喜歡的茶館品茶，等到八九點鐘，差不多要夜間查房了，四個人又將他老人家送回醫院。
爸爸開開心心地對我們說：「你們這四個孩子啊，平時要多走動，多幫助對方，要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我這一輩子啊，就是敗在朋友不夠多這點上面，年輕的時候下基層，就想做點成就給上級主管看看，好把我往上面提拔一下。等到我從機關出來，幫助家裡做生意也是悶頭苦幹，不怎麼交新朋友。你們看我到老了，知心要好的朋友雖然還是有的，可到底不比你們這麼貼心啊。你們啊，要好好珍惜你們的友情，你們這代人虧啊，沒個朋友姐妹的，千萬要把自己的好朋友當作朋友姐妹來對待才行啊。」
我連連點頭：「爸，你就別瞎操心了，他們都是我的親哥哥親姐姐，我們都好得很的。」
李華玲笑著說：「叔叔，青青是我的親妹妹，我們從來不吵架的，您的擔心啊，都是多餘的。」
「這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跟時序對她都很好。」
我瞥了時序一眼，他面色如常，但是並沒有說話。
李華玲繼續說：「而且青青現在談了個男朋友，人在北京，聽說挺好的一個小夥子。回頭她帶回來，再給咱們大家夥兒看看，幫忙審一審，看看合不合格。您啊，就安心養病，快快康復。」
父親樂呵呵地笑著點點頭，然後看向我，問：「你談了個那麼遠的男朋友？是做什麼的？怎麼不帶回來看看啊？」
此刻我真是百口莫辯，有苦說不出。當著時序與李華玲的面，我要如何解釋那位「北京男友」其實只是虛構的人物？就像柳飛絮小說裡任何一個需要推波助瀾才會臨時借來一用的角色那樣，其實是微不足道且虛無縹緲的。
但是現在，我已是騎虎難下，不光要面對父母充滿詢問的目光，還有時序與葉晉中投來的驚訝與疑惑。
我只好說：「他最近在國外，比較忙，等他回國以後，我再約他與大家見個面。」
時序問：「是幹什麼的？」
我臉上肌肉動了動，偏頭看了葉晉中一眼，他同樣用質疑的目光看著我，我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和晉中哥哥一樣，是做餐飲的。」
我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了李華玲的讚許：「找個開餐廳的好啊。你看看人家大S的老公，不就是個開餐廳的嘛，人吃得白白胖胖的，好有福氣的樣子。」
我情不自禁白了她一眼，低聲說：「大S要是知道你這麼評價她的婚姻，她不得罵死你。」
「她才不會罵死我呢。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粉絲，愛慕她的美貌多年，見她嫁得好，也為她高興啊。」
我苦苦一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說：「好了爸爸，你跟媽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醫院。我要送他們回去了。」
爸爸媽媽欣然同意，高高興興地將我們送出門去。
父親住院能夠住到歡天喜地的地步，其實還是多虧了時序、李華玲和葉晉中。他們知道這種熱熱鬧鬧的氣氛，是病人所樂於見到的，至少是我父親喜歡的。所以大家拋下手中的事情，到醫院裡待了半天，我很感動。
下到停車場，我因為沒有開車，便跟著葉晉中往他的車子走去。
時序與李華玲與我話別之前，李華玲又問了一句：「對了，青青，你男朋友怎麼回事？」
「嗯？」
「叔叔都病這麼久了，他是不是也該過來看看他老人家啊？」
又是這個尷尬的問題，我沒有男朋友，去哪裡給她搬一個男朋友出來？
時序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像是也在等待答案。
我只好說：「我還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啊？」李華玲非常驚訝，「你都要為愛走天涯了，他居然還不知道叔叔生病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啊？男朋友應該承擔起男朋友的責任，憑什麼該他做的事情，要讓葉總去做啊？」
她把矛頭指向了葉晉中。
葉晉中有些蒙，問：「什麼事情是青青的男朋友該做的？我怎麼沒有意識到自己越位了？」
李華玲笑：「例如說，在醫院裡陪伴叔叔、開車接夏青往返、幫叔叔辦理入院手續……」
葉晉中也笑：「我是舅舅的外甥，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我分內的事情。假如青青有男朋友，那固然很好，有個人幫忙分擔一些；假如她沒有，或者說男朋友沒在身邊，也沒關係，我不計較那麼清楚。」
「可是你這樣，你太太不生氣嗎？」李華玲瞟了我一眼，又多嘴多舌地道，「葉總，我可知道你太太對我、對青青，以及那些出現在你身邊長得好看一些的女生，都是不大滿意的哎……」
葉晉中溫和地說：「這個，李總提醒得極是。不過現在她不會介意這些的。」
「哦？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度的？」
「前不久。」
「為什麼呀？」
「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我現在是單身一個人，不會有人干涉我的事情。」
這次，換李華玲與時序震動了。
晴空萬裡Clear sky and clouds
就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時候，葉晉中對我說：「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耽誤時總和李總的時間了。」他對他們笑了笑，又揮了揮手，然後快步走向自己的車。
我只好同李華玲說聲拜拜，然後迅速追上葉晉中的腳步。
上車之後，我老老實實地系好安全帶，瞟了瞟葉晉中的臉色。
顯然，剛才李華玲的話讓他有些生氣，他臉上的表情不太愉悅。
我低聲說：「晉中哥哥，你不要生玲姐的氣，她就是那種熱心腸的女生，喜歡管點閒事，有些八卦……」
葉晉中專註地看著前方，淡淡地說：「我沒有生她的氣，離婚就是離婚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消息，我又不是明星，不在乎這些隱私。」
「那就好，那就好……」
他不再說話了。
而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車內的氣氛依舊很壓抑，我說不出來是一種怎樣的壓抑，有些不安。
車子行駛在夜間的成都大街上，道路兩旁的霓虹燈光透過窗戶打進來，映在葉晉中的臉上。他嘴唇緊抿，眉頭鎖住，看得出有一些焦灼的樣子。
我不敢問，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便拿出手機，準備看一下今日沒有回覆的Line。柳飛絮應該發了不少條資訊。
就在我看得專註的時刻，冷不丁聽見葉晉中問：「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我怎麼都沒有聽你說起過？他是開餐廳的？哪一類的餐廳啊？中餐還是西餐？哪個菜系？哪裡人啊？」
我被他連珠炮似的問題問得有些詫異，抬起頭來看著他，心中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說了老實話：「晉中哥哥，我跟你說實話，你別罵我幼稚，也不要告訴時序他們真相，好不好？」
「嗯，你說。」
「其實我那個男朋友是不存在的，假的。」
「嗯？」他不禁側頭看我，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笑容，「你說什麼？假的？沒這個人？」
「沒這個人呢。」
「怎麼回事？」
「哎呀……」我想了想要如何才能繞開時序的原因，把這件事說得正常一些。這個時候我真的特別感謝柳飛絮成為我的至交閨密，否則我真的不知道，原來編故事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情。
我說：「因為他們老是給我介紹男朋友，又盡是些各區縣的加盟商。你曉得的，我這個人很膚淺的，只喜歡帥哥，別個有沒有錢，我根本不在意，反正我也挺有錢的對不對？就想找個有趣又英俊的男人共度餘生。但是呢，那些朋友老是不理解我的想法，就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我就虛構了這麼一個男朋友，在北京的，兩千多公里以外，遠遠的，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好意思再給我介紹別的對象了吧。」
「就為這個，編了一個故事？」
「就為這個啊。但是現在我爸媽知道了，我很苦惱，不知道明天該如何面對他們。你說他們一把年紀了，我爸現在又生了病，肯定希望我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我估計明天到醫院以後，我媽會逼著我把北京那位‘男朋友’給找來看看……」
「以舅舅舅媽的性格來說，是有可能這麼做。」葉晉中笑了笑，「不過沒關係，你別擔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我來說。」
「啊？」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明天不用管店裡的事情嗎？不是最近在廣漢搞了一個大項目嗎？不需要過去看看？」
「有邵峰呢。我跟他說了你父親生病住院的事情，他讓我陪著你，好好敬一份孝心。」
我愕然，對於他的話中之意頗為不解。
為什麼邵峰會如此善解人意？
葉晉中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小龍蝦？」
「想啊。」
「走，我帶你去吃小龍蝦，中海翠屏灣有一家龍蝦特別好吃。」
我看了看時間：「很晚了啊……」
「這麼晚回家，你肚子不餓？睡得著覺？」
這是一個問題。這麼晚回家，本來心情就很焦灼，倘若肚子還餓，確實不怎麼睡得著，我如今每晚都需要安眠藥才能入睡。
他看透了我心中的掙紮，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說：「聽我說，青青，這個世界是無常的，所以無論我們遇到多大的困難、多大的麻煩，都要記住，吃好睡好，才能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嗯？」
我看著他的眼睛，心中莫名安定下來。
對，無論遇到多大的麻煩、多大的困難，我都要吃好睡好。
自從父親生病以後，我與夏家的往來密切了許多，也與從前不曾有過聯絡的表弟夏正互換了電話號碼。
本來夏家人丁也不興盛，小姑媽因為嫁得遠，所以鮮少與夏家人往來，而大姑媽留在家中，便緊盯著爺爺那點家業。她如今對我父親的敵意漸消，一是因為父親重病在床，二是覺得以我家如今的經濟狀況，應該不會覬覦爺爺的產業了。
她多次在來探望我父親的時候，都頗感羨慕地說：「大哥大嫂你們可真是有福氣，養了這麼一個好女兒，能幹又有孝心，你們的女兒啊，抵得上別人家幾個兒子了。」
我父親只是笑笑，並不得意。
對於夏志琪的誇讚，我倒是感到有些不安。一個從小到大就不怎麼喜歡我的人，她會突然轉性，對我和我的家人這麼好嗎？
還是她覺得，她與我父親這一世的兄妹緣分大概快要盡了，所以特別珍惜這僅有的時光？
我不知道，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我去思考太多，他們畢竟是我父親的親人，是他的姊妹，我盡管不喜歡他們，也不相信他們是真心實意，但也不能拒絕他們的好意。這種為難的感受，相信許多人同我一樣有過。
生而為人，對親人是沒有選擇權利的，即便對其厭惡至極，卻也不得不因為倫理世俗之見，與之往來交好。再加上我是晚輩，言行舉止上頭稍有不慎，便容易擔上「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不孝順」的名聲。
在大陸這個社會，所謂的親緣關係，有時候其實是一道枷鎖，是個拖累。
我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父親的病情穩定之後，回到家中休養，我也準備回公司上班。因為擔心他和媽媽兩個人在家無人照顧他們的生活，我便通過夏志琪請了姑父方偉的一個遠房表姐來照顧爸爸媽媽。
距離我從上海回來，到再回公司，已經一個月的時間了。
將車子停在公司地下停車場的時候，我還是有些膽怯。今後我要與時序朝夕相對，會不會再次出現在上海那樣的尷尬情形？
兩個人的關係演變成現在這樣，我感到非常苦惱。這種苦惱是無法向任何人說的，假使我同柳飛絮說：「我有一個朋友，這是我朋友的故事，你幫我分析分析……」
她會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用目光告訴我，她知道「我朋友」就是我本人。
所以，與時序的這一段，我誰也不能說，誰也不能請教，只能自己承受，自己想辦法讓關係恢復正常。有時候我也會感慨世事無常，為什麼原本是好朋友的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鼓足勇氣，拿過手包，快步走進了電梯。
為了表現自己的隨意自在，我特地穿了一件白襯衣和牛仔褲，顯得簡單又率性。
這是一個多月以來我第一次回公司，竟然像個初入職場的新人，走進公司大門的時候，仿佛踩著自己的心跳聲在前進，心裡七上八下的。
一一與同事們打完招呼，我還未走到自己的辦公室，便遇見了時序。
他從他的辦公室出來，手中拿著一個文件夾，出門便看見我。
我們四目相對，猶如短兵相接，頓時覺得四周靜謐，無言以對。
還是我率先回過神來，笑著同他打了招呼：「序哥。」
時序點點頭，然後將手中的文件夾往楊玉石的辦公桌方向晃了晃，喊道：「玉石，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楊玉石應聲，然後往時序的辦公室跑去。
一切如從前一樣，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李華玲沒有在她的辦公室，聽說每天下午她才會來公司一趟。也就是說，在我沒有到公司來的這一個月時間裡，處理公司事務的人，差不多就是時序一個。
雖然公司的運作早已進入正常軌道，每個部門的負責人也都十分靠譜，可是假如所有事情都需要一個人來做決定的話，那麼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了。
我頗感愧疚地看了時序的辦公室一眼，然後對何小玉說：「把這個月的報表發一份給我，有什麼需要處理的事情，可以扔過來了。」
何小玉飛快地整理了一堆文件，拿到我的辦公室，見到我便問：「姐，叔叔的病怎麼樣了？」
我接過她給的報表，說：「暫時穩定。最近公司情況怎麼樣？」
何小玉說：「你不在的時候，都是時總在處理你這邊的事情，沒有多大的影響，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網店的銷售也進行得不錯，夏姐你不用擔心。」
「好的。謝謝你，出去吧。」
「嗯。」
哐的一聲，辦公室的門合上了——何小玉這個沒輕沒重的孩子。
我翻著報表，卻有些心不在焉。
人心真是奇怪，本來關係十分純潔的一對男女，倘若有一方表達出了不同尋常的感覺，讓另一方感受到了愛意，這段原本很純粹的關係就變得龐雜起來。
盡管我知道不應該在意時序，可是一想到一牆之隔的他，心中便有些異樣的感受……我說不出那是怎樣一種感覺，不是喜歡，也不是愛慕，就是單純覺得，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了，這個人心裡有我。
所以，我在潛移默化之中，悄悄地在心裡將他挪了一個位置，一個關註的位置。
假如他單身，我也單身，也許我們會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非常坦誠地直面自己內心：時序有著非常不錯的外形條件，個人能力也很優秀，聰明，有頭腦，有遠見。經過這麼多年的合作，我們彼此了解，包容對方，很有默契。假如他沒有結婚，也許我會接受他的表白，和他在一起。
到了三十多歲的年紀，我對於愛情與婚姻的嚮往開始往實際的方向發展，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關鍵是兩個人適不適合。
婚姻是漫長的，幾十年的事情，並不是依靠一點點激情與愛就能滿足的。
我在這樣的心理鬥爭中掙紮，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像從前一樣自然且自在。
（未完待續）
作者：劉采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