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霄來上班,前台的衾都會脈脈含情地看著他,那副秋波雖無勾魂奪魄之魅力,但其曖昧也能讓人心猿意馬。
衾不是黃花閨女,更不是花季女孩,還帶著一個小孩。衾五歲的女兒正是最可愛的年齡,每次遇見,霄都會喊:「乾女兒,過來。」
衾以前是在車間幹活的,辦公室內招前台接待,不算漂亮也不算年輕的她為了逃避車間無休止的加班前來報名,居然被調了上來。
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青年作家,可一直「受苦受難」,從小遠離都是軍人的父母,在山里老家長大,做過鄉村教師、小公務員和報刊編輯,後來認識當地一個女孩,就放棄公職出來了,因為女孩不願去他經濟落後的家鄉。為了愛情,霄當起了上門女婿。
女方家有個小廠,專門為那些大公司生產零配件。但霄沒有在女方家的小廠里做事,他不喜歡做那些瑣碎的工作,於是就來到這家大公司,做文字工作,算是白領吧。
漸漸地,霄發覺給當地人做上門女婿很沒地位,寄人籬下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甚至連老家的親戚、朋友和同事都不能往家里帶,以前一直很崇拜很喜歡他的女孩,也漸漸露出了當地人「兇悍」的原形。霄在心裡稱她為「悍妻」。
加上由於小時候缺乏照顧,營養不良,體弱多病,在「生活上」無法和悍妻保持高度一致,雙方的隔隙越來越大,結婚不滿三年,就差點鬧到分床分居的地步,每天下班,霄都不願回那個家了。
霄開始懷念在老家省城的美好生活。因為父親的影響和自己的努力,霄在鄉下工作八年後順利調到省城,在一家省級報社當編輯,可那段美好的日子只持續了兩年,霄就來到了這個經濟相當發達的縣級市,為了所謂的愛情。
現在身居高位的父親去世了,原來可以為它放棄一切的愛情不見了,高薪體面的工作失去了,霄很後悔很後悔,如果還有來世,打死也不會來這個地方,打死也不會做上門女婿。
霄有了逃逸的想法。他很想回到老家的省城,那裡還有父母留給他的房子,父親留下的遺產足夠他開創一番事業。可是他深深地知道,要創業憑自己孤掌難鳴,最好找一個能夠真正攜手一生的伴侶,有個照應。
於是,他就想起了衾,想起了她曖昧的眼神。
衾的老公在孩子還未生下來時就去世了。開始時,為了避免「寡婦門前是非多」,霄盡量回避著衾和她的目光。但由於與悍妻的關係的越來越僵,越來越不可調和,霄終於妥協了,並從衾的身上找到了他們之間的許多相通之處。
於是,他愛上了衾,看她時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曖昧起來。後來,每天霄來到公司,經過前台,他們都會脈脈含情地看向對方。他以為,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中。
於是在閒談中,他向她透露他的煩惱、不幸和毫無歸屬感的婚姻生活,說他很想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到別的地方做生意去。
她也附和,說乾脆從她老家進民族服裝過來賣,反正現在的女生很愛漂亮。他相信她,也相信這個生意做得,並暗下決心: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那家人,開辟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無欲則剛。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霄對悍妻和她的家人也就強硬起來,以前一直忍氣吞聲的他開始反戈回擊,直殺得對方措手不及,人仰馬翻,對他另眼相看。
其實,愛寫小說的霄一直喜歡那種快意恩仇的生活,一直夢想回到唐朝。霄開始滿意自己,開始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希望。他想,原來自己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
霄就這樣與悍妻將冷戰升級,衾卻不見了蹤影。早上來上班,看不到衾脈脈含情的眼神和如花的笑靨,他心裡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來到辦公室,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亂如麻,於是給衾發簡訊,可她一直沒回,打手機也沒人接聽。
霄向與衾走得最近的玟打聽,玟說:「她請假考試去了,下星期才回來。」
霄繃緊的心弦終於松懈下來,長長地籲了口氣,問:「那她小孩誰帶?」
玟說:「當然是她男朋友帶啦,又不要你操心!」
霄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有氣無力地問:「她有男朋友了?」
玟說:「早就住在一起了,你還不知道?」
霄不說話,痛苦地回到辦公室,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將他緊緊包圍,同時也對未來失去了信心,似乎命運一直都在跟他開著這樣那樣的玩笑,設置這樣那樣的騙局。
晚上下班回家,悍妻見他一臉落寞幾許滄桑,以為他病了,於是放下悍色,溫柔地問:「老公,你怎麼啦?」連忙將他扶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來開水,「我帶你去醫院,好嗎?」
霄搖了搖頭(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失戀」了),便躺下休息。身心疲憊的他沉沉睡去,醒來時夜已深沉,身上多了床毛毯,悍妻默默地坐在身邊,手里不停地織著毛衣,廚房里,飄來他最喜歡喝的胴骨煲的香味。
見他醒了,悍妻說:「你是太累了才這樣的,湯已經煲好,我給你端去。喏,你看給你學織的毛衣好看不?」說完便放下毛衣,往廚房走去。
看著悍妻走向廚房的嬌小玲瓏的身影和放在茶幾上的毛衣,一直揮之不去的衾被擊得灰飛煙滅。悍妻端著湯小心翼翼地走回客廳,一邊盛著一邊吹,沒有如花笑靨,沒有脈脈眼神,更沒有絲毫曖昧,但霄,卻看得癡了!
悍妻原本就比衾年輕許多,也漂亮許多。從那天開始,他們和好如初。
雖然已經不再愛她了,但霄依然感謝衾,感謝她那場曖昧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