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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內容很特別,是一封讀者來信。
這封信來自一位 25 歲的北漂女孩@經緯。和所有普通女孩一樣,經緯嚮往甜蜜的戀情,但過去三年間,她卻經歷了大大小小的糟糕戀情,成了朋友們眼中的「吸渣體質」。
在這封信裡,她寫下了過往的情感經歷和困惑。反思自己為什麼會反覆進入有毒的關係?從這些經歷裡,她又獲得了什麼?
來信附在下方。
新世相的編輯:
你好啊!
我是經緯。
想先跟你說一件很好玩的事。
過去 3 年裡,我一直在和各式各樣的「渣男」談戀愛,短則兩三天,長則一半年。
並不是被騙,我是在明知道他們不靠譜的情況下還不離開。朋友們都說我是徹頭徹尾的「吸渣體質」,「完全沒救了」。
其實,他們說的我都懂,我只是很難離開。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只能喜歡上渣男。
寫下這封信,是想問問你,總是愛上渣男,我還能好起來嗎?
先來跟你講講我過去的經歷吧。
幾乎是從大二那年開始,我就再沒談過正常的戀愛。
那時,我的男友是一個大我十多歲的大叔,暫且就叫他 K 吧。
我算是那種小鎮文青。K 則畢業於很頂尖的學校,從事的職業也是我所嚮往的。盡督工作以後,我發現這樣的人遍地都是,但對當時的我來說,他是遙不可及的。
起初的確是很甜蜜,我們彼此欣賞,又志同道合。我在他身上獲得了極大的認可與滿足感。
但慢慢就發現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的優秀,反而讓我更加自卑。我在他面前常常是表演的狀態。例如會把自己課堂上學到的一些東西和他分享,希望他覺得我很厲害。但會發現他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我的自我否定因此更深了。
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的時候,K 突然跟我說,覺得我和他想像中的有一些差距,但是也沒關係,我們可以調整關係的形式,不再追求純粹的戀愛關係。
他提議了一些我幾乎都不了解的關係,例如漢娜阿倫特和海德格爾,薩特和波伏娃等等。總之都是一些非常特立獨行,超出世俗認可範圍的關係。
當聽到他說的這些話以後,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覺得,我做的不夠好。否則他怎麼會把我推遠呢?
我開始不斷拷問自己,為什麼我不能像他所說的那些人那麼酷?
我變得有點病態。
後來,我發現自己出現了很嚴重的戒斷反應,只要見不到這個人就很痛苦,睡醒就哭,直到聲音嘶啞。
那時我的學校離他公司很遠,每次見他,我要先坐公車,再倒捷運再走路。全程加起來是 1 小時 40 分鐘,稍微耽誤一下,來回要花上 4 個小時。我還得上課,但也要見縫插針去找他,和他一起忙一小會工作,再一起吃頓飯,就覺得很甜蜜了。
但我明顯是在透支,狀態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每次回到宿舍,室友都會說:「只要一去見他,你就特別疲憊」。
顯而易見的,他在消耗我。
這種情況持續一段時間後,我提了分手,對方也同意了。但還不到一周,我們就又和好了,當然,也是我提的。
為什麼會有人在這麼病態的關係裡還不離開?你大概會覺得很納悶。
你有養過貓嗎?
我現在養的這隻小貓,很容易被冒犯,生氣就開始抓人,而且越打她越兇,我後來就發現把她關起來很有用,只要一小會再把它放進來,它就會變得特別乖跟黏人。那時候的我,就有點像這隻貓。
冷暴力,或者分手後的復合,讓我有種特別強烈的感覺——先是痛苦,然後是歸屬感和安全感。那時候的我,還以為這就是愛情。
偷偷告訴你,那時候雖然我表面上看起來很痛苦,內心深處卻挺享受的。
為了維護這段關係,我甚至準備了一個備忘錄,上面寫著他對我好的小事。真的都是很小的事,例如記得我想吃月餅,買水的時候他順便給我帶了一個這種。
每次覺得關係沒法繼續下去了,我就會去看一看,然後就可以說服自己繼續維持這段關係。
所以我還挺能理解小 S 的,她經常會在社交平臺上很誇張地秀老公幫她做了什麼,可能是因為不這樣的話,自己也不知道關係該怎麼維系下去了吧。
真正決定分手的契機,是一次手術。
那會兒我做了一個小手術,需要全麻,必須家屬陪護。
我做完手術,他扶著我躺下,第一件事是要我和他一起看一個直播賽事。我非常訝異,掙紮著說:「我剛剛才全麻醒來。」他卻說:「你以前不是都會陪我看嗎?」
手術完中午一起去吃飯,我們又因為很小的破事吵了架,我知道這個男人沒救了。
K 仿佛打開了我感情世界的潘多拉魔盒,成了我不斷和渣男戀愛的起點。
認識他之前,我談的都是很簡單的校園戀愛。和他分手以後,我一度沒辦法再信任別人。
但我需要親密關係,需要陪伴、關註、認可,就開始找那種看起來就很安全,絕不會傷害別人的人——要有禮貌,個性溫和,穩定,有主動修復關係的能力……
簡而言之,我在找 K 的反面。
後來大三我去上海實習,就遇到了這樣一個人。
他是我的合租室友 Z,喜歡上他的原因也很奇怪,是因為有一次我把家裡的玻璃杯打碎了,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裡面。但是 Z 把碎片一片片撿了出來,拿膠帶纏了好幾遍,又套了塑膠袋。
他看起來完美符合我的要求。
我覺得自己有救了。可沒想到 Z 也有自己的問題。他不夠喜歡我,又吊著我,同時還在和其他人約會。
這段關係還沒來得及糾纏,就遇到了疫情,被迫中斷。
疫情好轉後,我來到北京,遇到了一些表面看起來很妥帖,實際上既不負責任又自私的「爛人」。我和這些人的相處模式,也都很像和 K 那樣。糾纏、分手、復合、痛苦、再次分手……
你可能也發現了,看似我在找 K 的反面,實際上卻在找和他一樣的人。
去年,我結束了也許是過去三年來,對我影響最大,維持時間也最長的一段關係。
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段關係。就套用他對我們彼此關係的稱呼,情人。我的情人 G,這麼介紹就簡單多了。
我們倆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曖昧狀態,最初我其實對他也沒有什麼期待,覺得他很輕佻,不怎麼值得信任。
但慢慢發現,G 身上的妥帖很能打動人。他非常有耐心,不管去哪約會,最後他都會先送我回家自己再回去;會來我家幫我給貓剪指甲、洗澡,走的時候順便把家裡垃圾提走;去他家吃到一個黃桃罐頭說還不錯,第二天就會收到三箱。
最誇張的一次,我抱怨他最近一段時間冷落我了,40 分鐘後,他開車到了我家樓下。
這些都給了我一種對方很在意我的錯覺。慢慢地,我卸下設防去喜歡這個人,也開始慶幸,自己是不是終於遇到了一段正常的關係?
但很快,我就發現這個人在雙線並行。
某天中午,我們正在吃飯,他前女友突然推門而入,情緒非常激動,破口大罵,甚至燒東西。因為前女友的個性更加難纏,他就先把我打發走了。
我那時候才意識到,之前我們所約定好的一對一守則,他並沒有遵守。
但我仍然沒有離開這段關係,甚至還因為這次「偶遇」,多了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態。
在這個過程中,我開始猜測,我之所以會不斷陷入這些病態的關係,也許是為了滿足某種內心的訴求。
例如,我跟這個男生相處有一個很大的樂趣,就是試探他的底線。我一直在無理取鬧,想惹他生氣,每次他生氣,我就覺得特別開心。雖然這樣我也會受到傷害,但會有一種這個人終於像個人的感覺。
表面上看起來,「渣男」是在傷害我,但與此同時,我會希望通過他們,來完成我的叛逆。
從小到大,我的性子都特別溫和,很害怕沖突,沒辦法發脾氣或表達自己的不滿。
所以我會羨慕別人的隨性。自己做不到,就希望有人能替我做到。
例如 K。有一次,我們正好趕上末班捷運,當天為了方便,捷運開了閘,要求到站了再用現金買票。我身上現金不夠,正準備借貸,就看到 K 從出門的閘機那裡縱身一躍,翻出去了。我連忙追了上去,一邊覺得很危險,又覺得他怎麼可以那麼不守規矩,以自我為中心。真羨慕啊。
不斷地遇到渣男,身邊就會有朋友問:「你怎麼總遇到不靠譜的男人,是不是你有什麼問題?」
我好像也通過維護我跟渣男感情的過程,釋放了自己的那種叛逆跟攻擊性。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分析對不對。我總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一點像馬思純。就是一方面來說,渣男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形成了某種示范和出口,另一方面,和一個壞男人在一起,只要堅持和對方在一起,就是一種叛逆了。
某種程度上,渣男也是我很重要的情感依賴。
我精神方面很不獨立,好像一個藤蔓,必須得支撐著什麼才能站起來,如果剩下我自己,只能癱在原地,哪也去不了。我沒法自己待著。
有段時間,我一直不停地跟男人約會,最誇張的時候,一周見兩個還是三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生活的一點樂趣。我會覺得今天我哪怕去見一個討厭的男生去做點什麼,也比待在家裡然後做自己的事情要好。
別罵我,我甚至去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咨詢,但見效甚微。
前段時間,我決定要做出一些改變,和 G 分開了一個月,抱著那套高標準四處篩選,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一個正常的人。但他和我告白沒多久,就說自己其實沒那麼喜歡我,只是覺得我適合當老婆。我難過了一段時間,又和 G 復合了。
又來!又是老樣子!
我已經快要對自己失去耐心了。我 25 歲,已經三年沒有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了。這些嘗試只會讓我覺得更沮喪。
我一直在等待一個人把我從過去混沌的感情狀態裡拯救出來,但他們卻只是讓我更混亂。
我的這種心理正常嗎?
我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再也沒法談正常的戀愛了?
【寫在最後】
梁文道曾說:愛,是一場迎向他者的冒險。
進入另一個人的世界,你會遇到各種意料之外的體驗,這些體驗也許是好的,也許很糟糕。無論如何,經緯在這一過程中,通過與他人的碰撞,慢慢看到了自己的形狀,明白自己更想要什麼,也不失為一種收獲。
如果你想傾訴你的困惑與悲傷,或者分享你生活的喜悅,你可以在留言區給我留言,也可以記下【世相來信】的信箱,[email protected]。
也許一封信要寫好久,可以慢慢整理思緒。祝一切都好。
來信:經緯
責編:梁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