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軒轅劍柒》沒講到的那些有趣歷史

　　　　注意：本文存在《軒轅劍柒》劇透，請過關後再來觀看。

　　西漢末年，天下大亂，群雄割據。所謂亂世出英雄，在這段時期之內還真是出了不少厲害的人物。比如逼迫西漢末代皇帝禪讓，成功上位的王莽，流傳後世的綠林軍首領之一劉伯升，或是東漢的開國皇帝光武帝劉秀。

　　《軒轅劍柒》也是以西漢末年為歷史背景，加入一些魔幻的要素來構成了整個故事。雖然由於種種原因，遊戲的劇情並沒有很好地展開講，但許多與歷史相聯繫的設定依然很有意思。

　　比如主角太史昭，就與劉秀、劉伯升這兩位大人物稱兄道弟。

　　又比如主角自帶的外掛「天書」，其出土之地「留侯墓」，便是指春秋戰國時期韓國丞相張良（後為漢高祖劉邦席下）的墓穴。

　　沒錯，就是我墓裡挖出來的

　　在玩遊戲的同時，觀察一番這些歷史要素，也不失為享受遊戲樂趣的一種方式。下文提到的內容只是其中一部分，或許細心的你早已發現。

　　地皇年號？皇帝離死不遠了

　　遊戲最開頭就出現過一個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年號「地皇 2 年」。

　　這個年號看上去很誇張，但其實歷史上就有「地皇」年號，而且是新朝皇帝王莽指定的。通過遊戲的宣傳，許多玩家都了解到了本作的背景是西漢末年，不過從年號來看，遊戲裡更多還是在講「新朝末年」的事。

　　因為再過兩年，王莽就差不多該死了。

　　沒有露臉的王莽是什麼人？

　　王莽在《軒轅劍柒》中算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角色，我們知道天下人都怨聲載道，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罵他和王莽的手下「莽賊」。

　　其實王莽在歷史上算是一個挺厲害的人物。自從皇權變成世襲制之後，像他這樣以朝臣身份奪得皇權的人還是首例。只不過謀權篡位這種事情在傳統觀念中並不算光彩，所以盡管「新朝」前後存在了 16 年，王莽還進行了不少改制，後世對他的罵聲還是更多一些。

　　王莽。直到近代才有胡適等人想為他平反

　　比較可惜的是，遊戲中我們能遇到的都是王莽手下的理軍，所以只能腦補一下他是個如何可惡的人。或許將他包裝一下，作為反派大 boss 登場，會讓遊戲中的這段歷史更精彩一些吧。

　　瘋狂換年號的王莽

　　16 年雖然很短，但年號卻換了好幾個。新朝期間一共用了 3 個年號：始建國、天鳳、地皇。換年號這種操作在每個朝代都有，除了皇帝駕崩、新帝登基會固定更換之外，也會有祈求王朝氣運昌盛，或是希望避免自然災害而更換的情況。王莽或許是因為篡位心虛而特別迷信氣運吧。

　　「始建國」（也有說法是「建國」）是王莽登基之後頂下的年號，在 3 個年號之中比較特殊，因為一般年號都是兩個字，這 3 字年號也是王莽開出的先例。

　　現在流傳的說法之中，另外兩個年號「天鳳」和「地皇」其實也是「始建國」衍生，它們的全稱便是「始建國天鳳」和「始建國地皇」。「天鳳」年間的大多數事件不外乎王莽如何碰壁、作死，為他日後失敗埋下隱患，只有天鳳四年的綠林軍起義和遊戲有些聯繫，遊戲中玩家經歷最多的還是「地皇」年號。

　　「地皇」年間，新朝到了末年，其中的一大表現便是盜賊眾多。《漢書·王莽傳下》中有過這麼一句話「三輔盜賊麻起，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長安中」。這句話指的就是在三輔這塊地方盜賊眾多，甚至長安城內也出現了盜賊，讓王莽不得不專門設置抓捕盜賊的官員。

　　而在遊戲之中，野外出現的「野怪」除了我們常見的狼和妖物之外，最多的便是盜賊了，雖然這不知道是否是官方有意為之，但遊戲的設定卻是剛好與歷史情況相吻合。

　　遊戲中的盜賊

　　「天書之力」念的是什麼方言

　　《軒轅劍柒》的男主雖然看似一位鄉野鄉人，但從遊戲最開始我們就可以得知，他的出身也算不錯，也是從小飽讀詩書之人，除了國語，還能說一種我們聽不懂的話。

　　天書之力

　　如果玩過體驗版，你就會在遊戲的序章聽到主角說出那句咒語「天書之力」。不看字幕的情況下，這句話乍聽像是自己造出來的語言，但仔細聽又覺得能聽出點意思來，像是某種方言。

　　比如粵語？

　　其實是什麼方言，遊戲一開始就偷偷告訴大家了。在玩家回到家中去見幼年湘兒的時候，隔壁房間裡主角的父親正在與人商談天書之事，其中就提到「要以春秋雅言頌之」，也就是說，我們聽到的「天書之力」正是春秋雅言的讀法。

　　隱藏玄機

　　春秋雅言並沒有特別完整的保存下來，遊戲中所用的「春秋雅言」很可能是現代人還原之後的版本，至於軒轅劍制作組是參考了什麼來源，那就無從得知了。

　　不過像是閩南語、粵語、吳語等中國方言裡都有一部分古語的傳承，所以「天書之力」聽起來像方言也很正常。

　　舉例來說，遊戲中天書還有「收妖」汲取元靈的功能，這個「收妖」二字的讀音就非常接近閩南語。閩南語中「收妖」讀「siu1 iao1」，除了「妖」的聲調不同之外，讀音基本一致，

　　此外，用粵語來讀「天書之力」，也有部分發音跟春秋雅言比較相似，比如天的讀音「tin1」、力的讀音「lik6」。

　　這些咒語很有意思，隻可惜遊戲中天書的功能有限，不然或許我們還能在其中看到更多方言的影子。

　　魯班和墨家什麼關係？

　　在遊戲的後期，玩家將會來到名為「魯班遺跡」的迷宮，並在其中遇到本作中最硬的 boss 之一 —— 上古機關人。經由主角等人口述，我們可以得知這件兵器出自「機關術大師」魯班之手，但他和墨家又是什麼關係呢？

　　機關人

　　雖然遊戲中並未詳細描述兩者的關係，但歷史上魯班並非墨家之人，甚至還和墨家的人起過「沖突」。

　　在《墨子·公輸》（公輸是魯班的姓）之中有過這樣的故事。魯班制造了新的器械 —— 雲梯，準備幫助楚國攻打宋國，也就是墨子所住的國家，原本就主張「非攻」的墨子，老巢都要被端了，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墨子先找魯班，口頭說服他之後，魯班又借口自己已經允諾了楚王，於是墨子又在楚王面前與兩人展開了辯論，最後還用衣帶和牒模擬了一場戰爭，結果魯班手頭手段用盡，墨子依然還有餘力。

　　更厲害的是，墨子還看穿了兩人想幹掉他的心思，已經吩咐好了弟子做好了準備，於是得知殺了墨子也改變不了局勢的楚王，只好放走了墨子。

　　順帶一提，如果觀看文章的各位都是接近奔三及以上的人，在初高中應該還學過這篇課文……

　　從上述的這個典故來看，魯班和墨子在某些方面有著競爭關係。不過兩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擅長髮明。雖然沒有各種文娛作品中的「機關術」那麼誇張，但魯班和墨子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發明，比如魯班除了攻城利器「雲梯」之外，還有用於水戰中方鉤住敵方戰船的「鉤強」這一發明。

　　鉤強

　　而墨子，除了他的各種守城理論之外，他還有連駑車、轉射機等發明。

　　連駑車

　　墨子的發明多用於防守，魯班的發明傾向於進攻，如此來看，那個眼睛會釋放激光的上古機關人出自魯班之手，也算是通情達理。

　　激光射死你.gif

　　從這個角度出發的話，遊戲中本身就有極高機關術造詣的理軍們進入「魯班遺跡」的理由，除了來尋找軒轅劍之外，或許也是在謀求魯班傾向於進攻的機關之道。

　　墨家分道揚鑣？歷史上也是如此

　　《軒轅劍柒》有很多條主線，比如主角恢復妹妹肉身的家庭線，協助劉秀打破王莽軍隊的國家線。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圍繞著第一女主角褚紅和商山墨家的墨家線。

　　在這部分的故事中，講述了商山墨家之間產生了分歧，有一派主張機關術非常危險，不能被利用到戰爭中去，另一派則主張積極出世，想要利用機關術在亂世中謀求大義。

　　兩派的爭端直接導致了戰鬥的發生，主戰的一派滅掉了保守派，整個商山大寨變成了廢墟。保守派的唯一幸存者就是我們的女主角褚紅，而主戰派的這批人則是我們在遊戲中的主要敵人——理軍。

　　就你們這群綠綠的人

　　其實歷史上的墨家到了後來也分成了不同派系，只不過沒有生死相見。

　　墨家幾派各有不同

　　根據《韓非子·顯學》的記載，「自墨子之死也，有相裡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根據上文所述，墨家第一代領導者墨子去世之後，分為了三派。

　　相裡氏在秦國活動，也稱「秦墨」，對應遊仕派。他們注重科技並且務實，因為發現秦國的制度最接近墨家的最終設想，還幫助了秦國統一天下。

　　相夫氏的「齊墨」對應辯論派，他們遊歷各國來傳授墨家的「兼愛」思想，反對以暴力解決問題。

　　鄧陵氏的「楚墨」對應遊俠派，以俠客身份到處行俠仗義，反對各國權貴為了自身利益發動的戰爭。

　　遊戲中的又是哪一支墨家學派？

　　隨著秦國統一天下，法家得到重用，墨家便開始沒落。再到了西漢武帝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舉措也讓原本就式微的墨家受到很大影響。商山墨家究竟是其中的哪一支，也有些難以考證，畢竟根據記載，有具體派系之分的墨家三派也只是活躍於戰國後期。

　　不過本作與《軒轅劍肆》聯繫十分密切，可以推測商山墨家也是出自《軒轅劍肆》裡設定的最後一支墨家「韓墨」。「韓墨」應該是參考墨家三派的命名方式而編撰出來的派別，並不對應歷史上任何一派。《軒轅劍肆》韓墨一派中，掌握了墨家機關術，但因觸犯墨家機關禁令而被逐出墨家的白輿，最後在商山隱居。

　　參考了歷史而設定出來的白輿

　　而在《軒轅劍柒》中，商山卻多出了一個以機關術制造、還擁有大量武器的「商山大寨」，要說和白輿沒有關係，那反而有些說不過去。

　　《軒轅劍柒》的商山大寨

　　而且大王還說了讓主角找「小白」

　　東漢開國皇帝與他的小夥伴們

　　綠林軍作為歷史上地皇年間最大的主角，在遊戲中也占據了重要地位，比如東漢的開國皇帝 —— 光武帝劉秀，便在青年時期與我們的主角相遇，並且稱兄道弟。

　　「文叔」就是光武帝劉秀的字

　　不過，要是算上支線中的劇情，他的兄弟劉伯升的戲份可能還更多一些。

　　綠林軍將領劉伯升之死

　　如果玩過《軒轅劍柒》中的支線，那麼你就會發現這麼一幕，劉伯升手下的將領劉稷因為不滿劉玄謀取帝位，設計刺殺劉玄，但卻失敗被擒住。劉伯升聽聞此事，親自上門向劉玄求情。我們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劉伯升走進了大門，給了主角一個背影。

　　劉伯升的背影

　　開個玩笑。這只是他在遊戲 CG 中的最後一幕，真正的死亡時間在地皇 4 年，也就是攻破王莽國都的那一年。

　　歷史上其實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與遊戲中有所不同的地方在於，劉稷並沒有前往刺殺劉玄，而是發表了「不當言論」。他之後拒絕劉玄封將軍，而被找借口殺害。至於劉伯升，他也是同樣在求情之時被一同殺害。

　　綠林軍不足 2 萬，如何事掉王莽 40 萬大軍？

　　在遊戲中，有一個大事件是「綠林軍在昆陽大破王莽 40 萬大軍」，主要靠主角一人完成……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最致命的兩個操作 —— 開閘放水、操控天火炮，都是由主角完成的。可以說王莽的 40 萬大軍主要死於主角的外掛。

　　轟的一聲，全都沒了

　　那麼在沒有外掛的情況下，歷史上這個奇跡又是如何發生的呢？根據《漢書》《後漢書》《資治通鑒》等史書的描述，當時的王莽大軍也是大致 40 萬前後，先有 10 萬軍隊兵臨昆陽，再有後續軍隊抵達。

　　綠林軍在兵力劣勢下反敗為勝有多方面原因。首先，率領軍隊的王邑、王尋因為占據了絕對優勢，有了許多決策上的失誤。比如當時另一邊的宛城也正在進行戰爭，王邑、王尋沒有分出兵力聲援，而是全軍圍困昆陽，沒有等到援軍的宛城反而被迫投降。又比如，面對劉秀精銳在後方的偷襲，王邑、王尋只是帶領一萬餘人，並且命令其他軍隊沒有命令不準擅自出兵。

　　其次，劉秀本人也很善於鼓舞士氣。他先是說服了其他同級將領固守昆陽，又成功叫來了周圍的援軍，還親自率軍當先鋒，打了很多次小勝仗。己方士氣高昂，敵方士氣低迷且輕敵，此消彼長之下，就促成了昆陽的勝利。

　　遊戲中也是靠劉秀鼓舞士氣

　　當然，除了這種正常的說法之外，另一種說法便與遊戲有些類似了。《後漢書》中曾有這麼一段描述：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雲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

　　這段描述大致的意思就是夜晚有流星墜入王莽軍隊的軍營之中，沒什麼傷亡但是將他們都嚇尿了。

　　古代人都很迷信，這種「天罰」自然是大大打擊了他們計程車氣，面對劉秀率領的綠林軍的兇猛攻勢，自然節節潰敗。

　　結語

　　《軒轅劍柒》由於篇幅原因，許多精彩的歷史事件都沒有展開講，與主角一人拯救天下的路線相比，這些歷史事件和設定或許更像是陪襯。不過也正像一些評測觀點所說，這是一次值得鼓勵的嘗試。

　　《軒轅劍》系列曾經對於歷史和遊戲的結合有很不錯的成果，就像本文提到的《軒轅劍肆》裡那位白輿老人，誰能想到墨家會通過張良（也就是《軒轅劍肆》男主角姬良）與八棍子撂不著邊的歷史人物「商山四皓」扯上關係，然後又帶出了《軒轅劍柒》的商山墨家一脈呢？

　　或許在未來的作品之中，還會有更多這樣有意思的歷史改編設定來供我們探討。

>聊聊《軒轅劍柒》沒講到的那些有趣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