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摩訶︱《舊話》向誰傳:川南土匪、袍哥、軍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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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摩訶︱《舊話》向誰傳:川南土匪、袍哥、軍閥往事 歷史 第1張

《舊話》

李伏伽著

成都出版社

1993年10月出版

234頁,3.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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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摩訶

隔壁劉二嬸大喊著:「李佩璜,快來看啊,這兒有兩條蛇打架!」一個瘦弱的小男孩答應一聲,飛一樣奔去看稀奇。回到家,迎面的卻是一臉驚恐的媽媽。「劉二嬸叫你去看蛇嗎?」「是的。」「你為什麼要應聲?」她的聲音帶著戰栗,幾乎要哭了。原來當地人相信,看見兩蛇相纏,便要得大病,甚至丟命,除非他馬上喊另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又答應了,那麼災禍自然轉到應聲人身上。虧得鄰居曾婆婆傳授了一個解禳之法:把小男孩褲帶解下,拴在蛇糾纏的桑樹上,作為替身,這個後來叫李伏伽的孩子才大難不死。為什麼劉二嬸選擇他呢?無非是他們孤兒寡母,又被執掌門戶的叔父趕了出來,是誰都可以踏上幾腳的。那時的李佩璜還不知道,在他人生的「八十一難」中,這不過是最微末的一劫。

上面的故事不是小說,它來自李伏伽先生的前半生回憶錄《舊話》。書於1993年由成都出版社刊行,已成絕版。所以前兩天在舊書店瞥見它,必須以極大的定力抑制可能的心跳過速,才得以從反復盤算的老板手中,用十塊的價格買到。

李先生是我敬仰的故鄉前輩。二十世紀,敝鄉走出了一些聲名赫奕的文化人物,郭沫若、曹葆華、陳敬容、李源澄、賀昌群、隆蓮法師等等,都是各自領域的翹楚,李伏伽先生不能同他們比肩。但要論人生之篤實堅卓,人格之高尚,胸次之曠達,則先生之風,山高水長矣。

他的書,我中學時代讀過詩詞集《涓埃集》和小說散文集《曲折的道路》,並不知道還有回憶錄。買到書的當晚,把手邊的工作略做了一陣子,就取過捧讀,一氣讀到夜里一點,的確吸引人。不但作者的人生歷程,而且二十世紀上半葉四川社會的風貌物情,都從暢達生動的筆致下流出。從漢彝雜錯的荒蠻小縣到成都重慶這樣的通都大邑,作者所遭逢和聽聞的漢彝人物,袍哥鄉紳、土匪軍閥、新舊知識分子、市井眾生,形形色色,粉墨登場。所經歷的事情,既常常讓異時異地的我感到匪夷所思,而其中人情世態,又覺得那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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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伏伽

1908年,李伏伽出生於川南山區的嘉定府馬邊廳(今樂山市馬邊縣)。他的祖父是一個舊式商人,有三個兒子,正好走出三種人生之路。老大操袍哥,憑借厚實家底,成了仁字公口的袍哥大爺。老二、老三都遵循父親「富而優則仕」的理念,趕上清代廢除科舉之前,考中最後一科的秀才。不同的是,老二繼續外出讀新學,回故鄉辦新式小學堂。老三則混跡本地官場,很快成為劣紳的代表。老二把自己活成時代的隱喻,他為閉塞的馬邊貫註了最初一點新鮮空氣,卻二十多歲就生病去世,留下寡妻和孤兒李伏伽。

馬邊地處群山之中,這里漢彝雜錯,向來容易發生民族衝突。而民國以來,更大的危機來自中央權威的消隱,省內軍閥混戰,地方自治力量薄弱,鄉紳、袍哥、軍閥、土匪,各種力量起伏消長、你爭我奪,深受其害的,當然是一般民眾。與沈從文筆下蘊藏著勃勃生機、包含著一種明朗質樸力量的湘西不同,《舊話》中的馬邊偶爾能看到人性的光彩,更多時候則幾乎是鬼蜮世界。這里鴉片的種植與吸食同樣普遍,賭場遍地,是掌權者的財富之源。土匪與軍閥輪流進駐縣城,土匪自封縣長,還要約束一下手下,不至太過放肆。而軍閥的部隊則內鬥火並,無日無之,敲骨吸髓,比土匪更匪。而無論紳商還是軍匪,共同的身份則都是袍哥。所以第一次土匪進城,保護李家的土匪營長,正是當年受恩於大伯的一個外地袍哥。

前幾年風靡一時的電影《讓子彈飛》,根據馬識途先生的小說《夜譚十記·巴陵野老:盜官記》改編而來。小說也好,電影也好,都有點革命浪漫主義的味道。如果編劇和導演能看到《舊話》,會發現馬邊真實發生過土匪當縣令的事,書中至少詳細記載了兩次,對第二次記述尤詳。正義感指數爆表,外加點羅曼蒂克的土匪並不存在於現實中,倒是三叔這一乾劣紳與土匪的鬥法,精彩不遜於銀幕,而真實感則過之。

1935年第二期《川邊季刊》有一段簡略的記載,說:「民國六年,雲南永寧河的土匪楊驍(名霄齊),僭稱漢軍統領,率眾竄擾馬邊,攻破城垣,知事孫保(浙江人)率鎮邊營出走,城中被劫一空。」這是土匪第一次入主馬邊城。而《舊話》中所記載的詳細情形則曲折複雜太多。這位楊司令實際在城中自封為知事,代行縣事。到接受招安要撤走之前,「楊知事」奉行「巖鷹不打窠下食」之原則,頗能約束部眾,只是照章收稅。臨走前,才提出最少要六千銀元的開拔費。鄉紳們日夜合計,誰也不肯拔自己的毛,最後關頭,三叔在大煙榻上想出辦法:

我們可以用全縣人的名義,給他送一把萬民傘,稱頌他在馬邊的功德;另外舉行一次公宴,排長以上的在縣議會開海參席,一般的弟兄夥在關帝廟和撫州館擺九大碗,外加雞魚。臨走時,全城掛彩放火炮,我們士紳親自送到武侯祠。

這也是一種手段嘛,即使不行,也沒有害處。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們這是給他捧玉帶,吐壽字,未必還把毛毛抹反了,惹得他更加發火?要是這一步不行,又再說下文嘛。

這夥吝嗇鬼高估了自己和土匪的情商,結果:

當在縣議會恭候的士紳們正驚疑不定的時候,突然開來一排人把縣議會包圍起來。大門上兩支比一般步槍長一倍粗一倍的洋抬炮的炮口針對縣議會的議事廳。兩個兵服侍一管炮,臥在地上作瞄準之狀。與此同時,四城門關閉,全城戒嚴;匪兵們在大街上堆積柴草,把洋廣雜貨店里的洋油桶子提出來,宣稱就要放火燒全城。

本來靜若處子的鄉紳們,動若脫兔般想出了錢款的攤派辦法,乖乖掏錢消災。這種更貼近歷史真實場景的記述,正是回憶錄的勝場。

《舊話》中對日常人情的記述同樣生動。大伯是典型的四川袍哥,跟王笛先生在《袍哥》一書中描述的雷明遠頗相似。他們講義氣,對弟兄夥出手闊綽,更要處處繃場面,從而漸漸耗盡家產。但大伯至少還講義氣,等他一死,三叔掌家,不多久就先後把寡母孤兒趕出了家門。學堂自然沒錢再上,被人欺侮也無力還擊,文章開始的故事就發生在這一時期。失學兩年後,父親的同窗好友,日本留學回來作縣視學的馮鬥山,偶然在街巷的塵埃污泥中看到故人之子,從此命運再得轉機,回到小學繼續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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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話》目錄

回憶錄分上下兩部分,上部從出生寫到小學畢業,是在馬邊的生活。畢業後,馮鬥山又推薦李伏伽到瀘州的川南師范就讀,在瀘州時參與了劉伯承主管的瀘州起義。後來多次輾轉,投考成都師大,最後就讀四川大學外文系。在師大時,因為參與學潮被捕,同關押的師生十六七人,已經槍斃到第十五人,突然暫停,撿回一條性命。就讀川大時,碰上軍閥劉文輝、田頌堯在成都的巷戰,川大校區是反復爭奪的主戰區,在槍彈林中困守一日夜,萬幸沒被流彈擊中。

1935年大學畢業,去井研中學任教三個月,就與校長一道,被成都大學畢業的新縣令和本地舊士紳聯手逼走。當時井中的校長廖次山先生(廖宗澤,號次山,1898-1966)是井研大儒廖平的次孫,更是廖氏經學的傳人,學養與聲望在當地一時無兩,仍是容身不得。民國四川縣一級的政治生態的腐朽,那時一般年輕人墮落之迅速,在這一事件中得到清晰呈現。

之後是幾份報紙的記者生涯。1936年,在《星星報》,赴川北報導大旱造成的大饑荒。1938年,赴鄂西南山區,擔任政治宣傳工作。所謂政治宣傳,其實無所事事,但目睹當地百姓的愚昧貧苦,以及被拉壯丁所惡化的生計狀況。凡此在回憶錄中都有真切描寫,有些文字直接抄錄通訊和日記等材料,尤為可信。

1940年,馬邊創辦了有史以來第一所中學,首任校長聘請的是抗戰返回樂山的賀昌群先生。1941年,李伏伽返鄉接辦馬中。除了中間離開兩年,前後擔任了七年校長。「學生年齡一般偏大,有二十出頭的,他們中的大部分已離開小學多年,男的多在社會上流蕩過來。他們呼朋結伴,講袍哥,拜把子,抽煙,喝酒,也賭錢,習氣很壞。」至於縣里的官吏,與從前離開時相比,並無多大差別。這就是李伏伽七年校長生涯每天要對抗、要改變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中能堅持不懈,不能不讓人佩服其堅卓弘毅之精神。他到校不久,創作了校歌歌詞:

涼山峨峨,馬河湯湯,大哉吾校,肇造其旁。勞力、創造、戰鬥,自覺、自治、自強。同心同德,相親相愛相將。要作光明先導,挽邊區滔天罪惡之狂瀾。

這是其教育的基本精神,至於具體做法,回憶錄中自有詳述。

以上只是回憶錄中所記之事的大要,具體經歷與人事細節才是真正吸引人之處。以一己之經歷,貫穿社會的發展變遷,做詳細、生動而冷靜之描摹,這顯然與李劼人、沙汀、艾蕪等四川作家的小說創作一脈相承。在成都時,李劼人先生曾為作者介紹工作,使一文不名的青年安頓下來,創作上的承繼當首先源自現實的接觸。

回憶錄不是小說,寫的是一己的人生,不可能將敘述者隱藏在文字之後,從而保持客觀冷靜,所以不少回憶錄常常有抑制不住動情的時候。比如王鼎鈞先生著名的回憶錄四部曲,寫少年的第一部《昨天的雲》,其中激濁則峻冷,揚清則腸熱,將舊日中國的血脈和情味展現得頗生動,時時讓我動容。不過王作有意為文的意味比較濃,文字用心雕刻,文字背後的情感也比較明顯。而《舊話》則風味自別。單就記事寫人的手段講,李先生比不過王先生,但《舊話》的文字,尤其是上部寫馬邊生活的文字,樸茂流轉,很可以見出寫作者曠達高遠的胸次,我以為這是非常珍貴的品質。

作者屢遭大難,備嘗艱苦,他卻不拿苦難來煽情,更不會咀嚼痛苦,哀吟控訴,以圖感動讀者、感動自己。作者是不自戀的,所以回憶錄的克制冷靜並非有意為之,而是順其自然,情深而不溢,一切點到為止。比如他寫到母親遭受三叔夫婦的虐待,深夜里向自己哭訴,他說:「以下,她又在埋怨父親,又在向觀音菩薩許願。我覺得頭很重,眼皮很澀,怎麼也坐不穩。我倒下去,她把我拉起來;我又歪歪斜斜地倒下去,睡著了。」比如回憶自己初到成都:

終於有一天,當我把最後一個銅元用去之後,就只有抱著肚子餓了。我自來就迂拙,缺乏營謀自己生活的能力,而且,也很怪,愈是窮愈不願意開口向人借錢。我只是躺在床上悶睡。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原川南師范博物教師朱曉滄先生那天有事來師大,順便看看川南師范同學。他見到我,詫異地問:「你是咋的?病了麼?」我搖搖頭。「有什麼事?」我不吭聲。「哦,你有錢嗎?」我埋著頭,仍不吭聲,可心里不斷翻騰,眼淚湧進眼眶,快要撐不住了。他看出我的實情了,便笑笑,從懷里掏出三枚銀元遞給我。我沒有接。他又笑笑說:「唉,看你這人,太迂了!」便把錢放在枕邊。他走了後,我才用被子蒙住頭,哭了好一陣。

非常動人的一幕,只有事實本身,再無多的話語。但每個讀者,想必都會永遠記取朱曉滄先生。

不但如此,作者也不矯飾,不自辯,非常真誠地寫出自己曾經的「惡」。一般回憶錄中常常有太多自我表揚、自我辯解的文字,《舊話》中看不到,只是從容敘事。比如三叔剛剛趕走母親,還單獨留下作者在家的時候,三叔夫婦在客人面前數落母親的不是,客人們看著他,點點頭,嘖嘖兩聲,作者的反應是:「我忍不住恨起我媽來。這樣,就是要以後他們放鬆對我的控制,我也不去找她了。有時,在街上,當遠遠看見她時,我也像魚鰍一樣,一竄就溜走了。」非常真實的心理,罕見的真誠。讀書時,我稍微停頓,想像著,李伏伽先生寫到這里時,眼里應該含著淚水。但或許也沒有淚水,人生到了這種境界,已是雲在太空、水歸大海,原原本本檢點生平,輕易不會落淚了吧。

如果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作者的妻子廖幼平(1908-1994)是廖平的二女兒,他們是否是在井研中學時相識,又如何戀愛而結婚,我非常渴望在回憶錄中看到較詳細的記述。結果僅僅找到一句:「她是於1942年來馬中的。為了共同的理想,我們於次年結婚。」

讀完最末一頁,我熄燈睡覺,卻通宵不曾安穩入眠。紛繁的人物和情事不斷在我頭腦中進進出出。這不但是一部史料豐富的回憶錄,也是動人的文學作品。想起來從前讀過的李伏伽先生的詩詞和散文,我知道他後半生同樣經歷了巨大的磨難,那他有沒有後半段的回憶錄呢?會不會在其中補敘夫妻情事呢?忍不住摸出手機查了起來,果然有的,書名「風乍起」,可惜只是內部印刷品。

早上起來又查資料,在1999年出版的《四川省志·大事記述》下冊看到,1966年4月中旬,四川省「文化革命七人小組」依照《二月提綱》的精神,提出的《西南局、四川省委文化革命七人小組關於四川開展學術批判的意見》(即四月意見),並以西南局的名義發西南各省執行。會議還決定將李伏伽(前樂山地區文教局副局長)、徐中舒(四川大學歷史系主任)、卿希泰(四川大學哲學系副主任)作為學術批判的對象。不久,省委得知《二月提綱》受到毛澤東主席的批評,立即撤銷尚未發出的《四月意見》,並指示按中央新的精神重新組織「學術批判」。

從4月26日起,《四川日報》連續刊文批判李伏伽的在《四川文學》上發表的《師道》《曲折的路》《凌雲大佛、蘇東坡》《夏三蟲》《燈》等作品,指責這些作品是「毒草」,號召大家,特別是工農兵,踴躍參加批判。李伏伽榮登四川「三家村」之首是有預兆的,早在1965年5月到7月之間,《四川日報》就連續發表了五篇文章,批判其小說《師道》宣揚資產階級的「師道」。《師道》發表於1962年8月號的《四川文學》,次年被收入四川人民出版社的《四川短篇小說選

1959-1962》,1982年又收入李先生的小說散文集《曲折的道路》。記得從前我曾一目十行地看過,覺得太紅色,太「十七年」。何以首當其沖而獲罪,也許是當代文學研究的好題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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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的道路》

1966年起,經歷四年的隔離審查後,李伏伽被遣送回馬邊監管勞力。我讀過這一時期他寫給其子的一封家書。信里說:「我有什麼罪?我沒有罪。我從那個污濁的舊社會中走出來,而仍不失為一個真正的人。」「我想起東漢范滂臨刑前對兒子說的話:‘吾欲教汝為善,則善不可為;吾欲教汝為惡,則吾生平不為惡。’我能向你們說些什麼呢?」「我現在的態度是:不失望消沉,不自暴自棄,人間總有真理,顛倒了的歷史,總要顛倒過來。我的冤屈,我堅信,總會有澄清之日。當然,歷史上盡有長背黑鍋,沉冤莫白的。但只要內省無愧,又算什麼——這樣說,也許有些阿Q氣吧,不過,我想,如果人家一蹂躪,自己也就趴下去,成了軟體動物,那才是最可悲的。」

在牛棚中,李伏伽先生寫了不少詩詞。1976年以後,仍創作不輟。這些作品同回憶錄一樣,很能表現出作者的人格與襟懷。錄一首1972年2月所作的《鵲踏枝》:「細雨如煙迷峽谷,無限關山,枉縱登臨目。芳草春來依舊綠,江頭日日風波惡。

世事無憑隨轉燭,鹿苑花枯,雀角穿華屋。忽然報朔方墜一鵩,楸枰又看翻新局。」而我最喜歡的,是他晚年遊峨眉山所作《江城子·清音閣》:「翠屏靉靆倚晴空,鳥玲瓏,樹蔥蘢。高閣長廊,縹緲綠雲中。多少行人過去矣,朝復暮,盡匆匆。

清溪流水接天通,似雙虹,下蒼穹。終古潮音,汩沒幾沙蟲?自有一心堅不動,憑激蕩,意從容。」峨眉山中有黑、白二水,匯流於清音閣,有雙拱橋跨於兩水之上。交匯處,又有一巨石,狀如牛心,穩臥當中,激蕩巨流,終古轟鳴不絕。劉光第至此,曾撰聯雲:「雙橋兩虹影,萬古一牛心。」詞作下闋所寫,正是此景。

李伏伽先生已於2004年歸道山,他一生遭際萬端,而卒臻百齡,「仁者壽」,斯人之謂歟?我生性疏懶怕人,在故鄉的時候,耳聞過不少這位前輩的嘉言懿行,卻從來沒有想到要去拜謁。十五年後讀他的回憶錄,仿佛侍坐老人跟前,聽他娓娓話舊。「溟漲無端倪」,老人已是「虛舟有超越」,而我則有「春水船如天上坐」之感。李伏伽先生在國內並非籍籍聲名之士,如書以名行,則其書自不得行於世間,如書以實行,那我相信此書早晚會得到更多人的喜愛珍賞。也許有朝一日,《舊話》與《風乍起》能合成全璧,重版出來,再好不過。陶公雲:「今我不述,後生何聞。」既已述之,希望將來的人們會知道李伏伽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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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摩訶︱《舊話》向誰傳:川南土匪、袍哥、軍閥往事 歷史 第5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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