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理學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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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源於網路)

【文化的江山】

劉剛/文

泰州學派裡,還有一個不怕死的人,那人就是李贄。

李贄同湯顯祖一樣,兩人都是羅汝芳的弟子,而何心隱與羅汝芳同在顏鈞門下,所以,心隱也算是李贄和湯顯祖的師長。心隱死後,李贄作《何心隱論》悼念他。

湯顯祖和李贄,同為泰州學派第四代傳人,但李贄年長,對湯顯祖明顯有影響,不過,湯顯祖之所以尊李贄,卻並非由於李贄年長,而是因為他的思想。比如,李贄的《鬼神論》,就被湯顯祖嵌入《還魂記》中。

李贄與利瑪竇的交往

李贄寫《鬼神論》時,利瑪竇的《天主實義》已刻於南昌,他應該讀過。這樣,就可以把《鬼神論》看做對《天主實義》的一個回應。

《詩經·生民之什》講述周祖先的誕生源於“厥初生民,時維薑嫄”,說薑嫄踩了巨人的腳印而孕,生了後稷。那時“知其母,不知其父”,生子非以男女之道踐履,而是由鬼神來開啟,如耶穌生於“聖靈降孕”。利瑪竇在《天主實義》中,也用了中國先秦古經古禮的鬼神論。

《鬼神論》中,李贄說道:後稷,鬼子也;周公而上,鬼孫也。隻此一句,便石破天驚,他居然以天子為鬼子,誰敢如是說也!李贄認為,連周公都不忌諱《詩經》所雲周祖誕於鬼神,還以為是祥瑞,而後世之人,卻一改周公立場,都諱言鬼神,那是因為他們早已不知鬼神的本來面目和情形,已不再敬鬼神。

談到“敬鬼神”,李贄沒有直奔墨學“天志明鬼”,而是用了周孔之教來詰難朱熹,針對朱熹說的“天即理也”,他問,以天為理是可以的,但說祭天就是祭理,可以嗎?針對朱熹說的“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他又問,以鬼神為良能是可以的,然而說祭鬼神就是祭良能,可以嗎?把天變成理,把鬼神變成氣,說說可以,一祭祀就露餡了。

祭祀,必要有個人格化的對象存在才能進行。祭天,要有上帝,祭祖,要有鬼神,“國之大事,惟祀與戎”,把祭祀放在了頭等重要的地位,可除了上帝和鬼神,你還能祭什麼?理和氣能祭嗎?不能!不能做國家頭等大事,還能成為國家頭等學問嗎?不能!可理學為什麼能作為國學而“定於一尊”呢?李贄這一問,就是想捨得一身剮,要把理學拉下馬。

也許有人要問,國家為什麼要把“祭祀”當作頭等大事呢?這是因為,祭祀作為一種文化樣式和一種文明傳承方式,可以保持現實世界同過去世界的聯繫,而這種聯繫,就提供了國家存在及其權力正當性的依據。此外,它還為現實世界通往未來世界,提供了一種國家主義政治文化的心靈願景和信仰圖式。

李贄從利瑪竇帶來的西方文藝復興的宮廷氣象裡,看到了這樣的祭祀:聖誕節、復活節、禮拜日……這樣的日子一個接一個,幾乎每天都是敬神的日子,基督教國家權力的正當性來源,就在基督徒日復一日的敬神裡,各國君權神授,都得教皇來加冕,即如當今民選的國家元首就職時,也少不了要向《聖經》宣誓,這也算是一種國祀。李贄認為,理學不知敬鬼神,把國祀都丟了,頭等大事沒抓住,還講個什麼“理”?

李贄與利瑪竇交往,並非由於《天主實義》,而是因為《交友論》。盡管《天主實義》對李贄有影響,但那影響是一種間接提示,是一種隱性啟發,而《交友論》則是直接共識。利瑪竇哪能想到,《交友論》一紙風行,抓住了中國人的心,使他一舉成名。利瑪竇哪裡知道,在他之前,已有前浪何心隱曾以“天地之交”論交友,這才有他以後浪乘勢而起。

《交友論》作於南昌,1595年就已寫成,四年後李贄才讀到,一次偶然機會,李贄與利瑪竇在南京相遇,訪其居處,題贈詩扇雲“剎利標名姓,仙山紀水程”,看來還是把利當作釋道人物,尚未言及天主、耶穌,利瑪竇回訪,贈李贄《交友論》。

此論用中文寫成,收錄西哲交友格言一百條,李贄讀了,也許就想到了何心隱,請人謄錄多份,散發普及於湖廣門下。次年,李贄居山東濟寧,利瑪竇由運河北上,路過此地拜訪李贄,談他去北京的事情,李贄請漕運總督劉東星來商量,一起審閱了利瑪竇在南京請人擬就的上呈皇帝奏表,以為不妥又另寫一份,然後,又寫了幾封推薦信,托在京宦友照料。利瑪竇慶幸說,這份奏表還有這些推薦信,在京師開門路起了重要作用。

在《續焚書》卷一“與友人書”中,李贄稱利瑪竇為“利西泰”。這是按照中國文化以地望尊稱名人的傳統來稱的,因為利是“大西域人也”,故稱“西泰”。

從“西泰到中國”,李贄說有“十萬餘裡”,他還是在用中國史地的西域觀來看“西泰”,顯然,這位“利西泰”,沒拿世界地圖給李贄看,李贄當然不知道有好望角,更不知利瑪竇是沿著大西洋南下,繞過好望角,這才進入印度洋,最後到達印度的。所以,李贄在介紹“利西泰”時僅說一句“初航海至南天竺”,還說“已走四萬餘裡矣”。

在地理知識上,這可以說是一錯再錯,來路沒搞清楚,路程當然也就錯得離譜,總共“十萬餘裡”,也就那麼一說,不知他有何依據,更何況從西泰到天竺——印度,先從北半球到南半球,又從南半球到北半球,才走了“四萬餘裡”,而從印度到中國,同在亞洲大陸,邊境相連,卻道還有約六萬餘裡,這樣的世界觀,那真是糊塗帳一筆。

作為一個明代學者,那時不知從大西洋到印度洋的來路,還可以說得過去,可是,若不知從印度到中國的來路,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至少《大唐西域記》總應該讀過吧?碰到這樣的問題,用心學的簡易工夫來對付就靠不住,你再說什麼“吾心即是宇宙”,也搞不清楚“西泰”的來路,不下點讀書的格致功夫,就不知道天竺的去處。

李贄當然是個讀書人,他好讀書,也好著述,但就是不肯下格物致知的功夫,他著作等身,可我們看他的作品,總的感覺還是思想性和藝術性有餘,知識性不足,他善於闡發思想,卻欠了考證功夫,他用頭腦行走於大地,卻倒立著知識的空足。

地理糊塗,實有愧於先祖。李贄先世航海,明初,他的二世祖曾“奉命發舶西洋”,娶了一個西域女子色目人;四世祖也曾“引日本諸國入貢京城”,後嗣襲職,不止一世。他的祖父輩皆回教徒,他本人雖信仰不一,出入佛老,但其妻黃氏信奉回教。

出自航海世家,稍微留心一下,就不至於在“利西泰”的來路上鬧笑話,由此亦可見李贄本人在這方面沒有什麼求知的欲望。他對利瑪竇帶來的歐洲文藝復興的成果不感興趣,連萬歷皇帝都感興趣的世界地圖他都從未提到過,至於“西泰”天文、歷算、水法以及幾何學等,那些激發徐光啟求知欲的新學問,他也從未問起。也許,這就是黃宗羲不肯將他列入到《明儒學案》中去的原因。

他晚年出家,以他自己的方式做過和尚,可他對於印度佛教的歷史,似乎也不聞不問,想當然的就認為,“利西泰”一定是到了印度才“始知有佛”。利瑪竇初到中國,因其從印度來,便以天竺和尚自居,其實他在印度呆了四年,哪裡做過一天和尚?即便他想“文化適應”一下,也沒個地方讓他“適應”去。利瑪竇做和尚穿僧衣,是到中國後才開始,凡來中國的天竺人,都喜歡以和尚自居。

同為明人的張岱所著《石匱書·利瑪竇傳記》,就比李贄說得要清楚,他先說地理:“利瑪竇者,大西洋國人,去中國八萬裡,行三年,以萬歷八年始至,自彼國而抵海,乃登大舶,可容千五百人者,千人搖櫓,茫無津涯,惟風所之。數萬裡而達海南諸國,自海南諸國又數萬裡而達粵西。”這樣說來,雖然也不知道什麼南半球、北半球以及好望角什麼的,但經他輕描淡寫一下,就畫出眉眼來了,不至於像李贄那樣模糊。

說完地理,再講國家,他說利瑪竇“自言其國廣大,不異中國”,總計“有七十餘國”,各有國主,共尊一個“教化主”,那“教化主”,也就是羅馬教皇了,利瑪竇說,教皇能廢置諸國主,以教會齊民,“嚴事天主”,這樣的國家,其實就是個大一統的天主教國家。

對於天主,張岱是這樣說的,“天主者,天神也,天主有母無父”。這樣的說法,顯然對“天主”有誤解,把救世主耶穌當作天主了。也許利瑪竇傳教,採取了耶穌優先的立場,重在宣講耶穌來歷,此由耶穌會性質所決定,但本末倒置竟然把天父搞丟了,為了適應中國文化,迎合中國士人,利瑪竇用“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來解讀聖母的“聖靈降孕”,結果,卻被張岱之流讀成了“天主有母無父”,沒有天父,哪來天主?

張岱盡管讀錯了,但其目的是想搞清楚。而李贄就從來沒想過要搞清楚“利西泰”原來的那些事。他感興趣的不是“利西泰”帶來的東西,而是這位“利西泰”在中國本土如何被漢化的,對此,他津津樂道,說“利西泰”到廣州以後,“然後知我大明國土先有堯舜,後有周孔”,於是,住下來,“住南海肇慶幾二十載”,幹什麼呢?讀書!李贄說利瑪竇“凡我國書籍無不讀”,拜師訪友,“請先輩與訂音釋,請明於《四書》性理者解其大義,又請明於《六經》疏義者通其解說,今盡能言我此間之言,作此間之文字,行此間之儀禮”,他把這位“利西泰”當做漢化的文明成果來欣賞,嘆曰:“是一極標致人也”!

但他對這位“利西泰”來中國的目的還是存有疑慮,他與之“三度相會”,發現此人“中極玲瓏,外極樸實”,還說,“我所見人未有其比,非過亢剛過諂,非露聰明則太悶悶瞆瞆者。”意即以中國士人標準論,此人心蘊亦如古鏡照神,美得深沉。

李贄有潔癖,眼裡容不得沙子,但凡能入他眼的,須得一乾二凈,都是極品之人,他看好利瑪竇,但又覺得有隔膜使他難以看清,那是因為他心裡還隔著一道夷夏之大防的門檻,心扉半開半掩,所以,面對利瑪竇,他忍不住要問“不知到此何為”?

是啊不遠萬裡,千辛萬苦來到中國,意欲何為?看來,他們雖然“三度相會”,思想上卻未有深交,李贄那塊異端思想的逆鱗,利瑪竇豈敢輕易觸碰?更何況,兩人的氣質也大不相同,李贄趨於異端,猶如基督教裡異軍突起的新教,利瑪竇堅守正統,更傾向於作為官學的理學,道不同不相為謀,氣質不同則難以深交,所以,他揣測“意其欲以所學易吾周孔之學”,他猜得沒錯,可他又推翻了,因為他認為這樣做太愚蠢,而利瑪竇是個聰明人,是個比中國士人還要“標致”計程車人,所以,他又認定“恐非是爾”。

中西會通,孔耶同源,那些問題李贄沒有想過。這在利瑪竇,不過是一種傳教策略,在中國,則引出了一場學術范式的變革。

漢唐以來佛教的傳入,曾帶來過一次古代學術的變革。而明清時期基督教的傳入,則帶來了另一次近代性的學術變革。李贄面對到來的學術變革,思想上缺乏敏感性,他本可以邁出第一步卻沒能邁出去,是因為在他心裡還有一道名教的坎。

正是那道心坎,使他就覺得衣冠儒士“利西泰”,並非真是名教中人,疑其欲以天主教義取代周孔之教。事實上,正是如此,如果李贄知道利瑪竇想把萬歷皇帝發展成為天主教徒,要把中國變成羅馬教皇大一統治下的天主教國家,那他會說什麼呢?

李贄的名教分寸

李贄此人,人多目之為“名教罪人”,難道他還會為名教而鬥爭?

是的,他會。也許第一個站出來為名教拼命的就是他。那麼,我們又該如何來理解他成為了“反名教的思想犯”呢?他不是為反名教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嗎?

說李贄反名教,這話沒錯,但要看他怎樣反,從哪裡反。反,有兩種,一種是從內部反,屬於名教內部的思想鬥爭,這叫做改良。還有一種,與名教對立,從外部反,要取消名教,那就不是改良,而是革命了。

李贄的異端,是名教內部的異端,若以理學為正統,那麼心學就是異端。心學與理學的鬥爭,是名教內部爭正統的鬥爭。李贄反程朱理學,但不反周孔之教,他以周孔之教作為名教的代表,而非以孔孟之道,何也?此中大有講究。孟子是理學推出的聖人,漢儒尊孔,始立《五經》,宋儒崇孟,再立《四書》,《四書》是儒學,而《五經》在儒學之前就有,孔子述而不作,非《五經》作者,作之者誰?豈非周公乎?舍周公其誰也!故尊《五經》者,言必周孔之教;重《四書》者,不離孔孟之道。

李贄尊《五經》,稱周孔,於周孔之中,尤尊周公,所以他說“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除了實事求是追求真理的思想原則,還有就是有著周公這個政治正確的前提。

他對於名教的改良,不光沖著理學,還針對孔子,不但程朱的格局小了,連孔孟也不夠,要有周公保底,名教的根本才能立得住,才能開創新歷史。因此,名教要“致廣大”,就不能只有理學,只有孔孟之道,那樣的話,學術作為公器,就會變得越來越小,就會將古往今來許多英雄豪傑、仁人義士都拒之名教門之外,可不,就連他最喜歡的蘇東坡及其所代表的蜀學,都被朱熹之流逐出了名教,如此作為,名曰純儒,實乃忘祖。

誰是名教之“祖”?非程朱,亦非孔孟,溯其源本,當為周孔。周孔之學,雖以儒學而一脈相承,卻非儒家一言所能涵蓋,為什麼?因為周公與孔子相距甚遠,分別屬於兩個不同時期的學術代表,周公代表了殷周以來的王官之學,孔子代表了春秋以來的諸子之學,一回到周孔,名教就大了,就不僅僅是程朱理學和孔孟之道的道場,而且向著諸子之學和王官之學敞開了門戶。

王官之學包含了《五經》,確立了中國上古思想的兩大綱領,一是殷人“率民事神”,另一是周人“敬天保民”,其中,就有個“上帝”來與“天主”對應。

李贄要讓楊朱的“為我”和墨子的“兼愛”在周孔之學裡復活,在新的名教裡重啟。不光是聖人之學的名教,還是赤子之心的名教。其中,平等最重要,他主張,聖凡平等,男女平等……有人說,他的平等思想有可能受了利瑪竇帶來的天主教的影響。影響的蛛絲馬跡當然可以找到,但你若要去問他本人,他肯定不會承認,因為中國傳統裡有的是平等思想。儒教有“人皆可以為聖人”,佛教有“眾生平等”,他的平等思想裡當然有這些因素,但這些因素,還不至於使李贄成其為李贄。使李贄成其為李贄的,是基於楊朱“為我”和墨子“兼愛”的平等。

李贄認為,人人“為我”,天經地義,此為“童心說”根柢,是人的個體性宣言,而“兼愛”,則超越了家與國的局限,直奔天下無差別的人類普遍之愛而去。從楊朱“為我”到墨子“兼愛”,就是從人的個體性出發走向人類性,是人性超越家與國的樊籬,從“君臣、父子、夫婦”的三綱約束中解放出來——“出家”。

不出家,人就不能認識自己,成為“獨與天地精向往來”的個體。但出家,也不一定非要出世,不必真要做什麼和尚穿什麼僧衣。最重要的,是要在思想上出家,讓自己成為“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個體,當你一旦成為了獨立的個體,那時你就真正懂得“朋友”是如此的寶貴。

三綱之車,載忠臣孝子,沿家國之路,只能駛往家天下;五常之舟,放諸四海,亦惟有朋友一倫,能以“兼愛”通往“天下為公,人類大同”——“尚同”。治國,不妨忠臣孝子;平天下,要靠朋友。這也就是李贄為什麼要寫《何心隱論》,寫得一往情深,而利瑪竇吸引他的,亦非《天主實義》而是《交友論》了。

他要在周孔之學的基礎上,以“童心”為根本,“朋友”為中心,不僅重啟楊、墨,用“為我”與“兼愛”刷新名教,同時,還在名教中保留了功利主義訴求。

他給歷史上的英雄豪傑留了名位,在《史綱評要》中,他責問孟子,“何故不許梁王說利”?並稱讚那些“人性好利”論者,如商鞅如申不害,都是好漢一條;誇那不仁不義的吳起,“自是好漢伎倆”;讚揚李斯廢封建,置郡縣,對歷史的貢獻,是那些“應運豪傑,因時大臣,聖人復起不能易也”;對於韓非,他則斷言如若韓非“得用,定不在李斯下”;對於“始皇出世”,他更嘆曰“天崩地圻,掀翻一個世界,是聖是魔,未可輕議”,在《藏書》裡,則說是“千古一帝”。

他這樣自相矛盾,倒像那馬基雅維利,懷裡揣著一本如狼似虎的《君主論》,可心中偏還有個共和國。李贄滿腦子是非、成敗、得失,卻又要牢牢抱著他的“童心說”。

他相信,若論名教本體,不但諸子之學,就連利瑪竇《天主實義》,都能納入周孔之學裡。但儒術卻容它們不得,漢儒排斥諸子,宋儒連漢儒也要排斥,還美其名曰“純儒”,本來還有佛、道,可以三教合一,但宋儒也還是容不得,一如孟子“辟楊墨”,宋儒排佛老,一一排擠出去。他卻反其道而行之,用三教九流思想共和之道改造純儒的名教,還有名教與天主教也要思想共和。但共和之道,他還沒想好,本該與利瑪竇一起探討,可利瑪竇非名教中人,而他自己還橫亙著一道名教的心坎,於是,這事兒就只好等徐光啟來做了。

(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第一輯四卷,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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