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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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1張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2張

▣作者公號:宅總有理(ID:zmrben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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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不知竇唯在天壇踢毽子時,是否還能想起1985年那個動人心魄的夜晚。

1985年4月3日,《北京日報》第三版右上角忽然出現一則新聞:一支名叫威猛的英國樂隊將於7天後來華演出。消息一經放出,立即引起震動。

由於每人限購2張,演唱會前晚,票價已被黃牛抬高到25元一張。

來華之前,經紀人害怕威猛的名聲不夠響,於是提前點了個炮。聽說中國有位叫成方圓的歌手愛唱外文歌,就托香港一位詞人重新填詞,由成方圓錄制唱片。正在海南拍電影的成方圓接到任務後一聽:這是什麼歌?旋律亂七八糟,而且節奏太快了。雖然不喜歡,成方圓還是扒帶子硬唱了一遍。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3張

2004年10月18日,竇唯推出新唱片做宣傳。/視覺中國

演唱會當晚,噪烈的音樂聲把首體掀翻。對於只聽過港台靡靡之音的中國觀眾而言,貝斯和鼓發出的巨大聲響,直接就給他們震住了。

那一晚,成方圓、郭峰、崔健都在現場。成方圓回憶那天的情形說:「外國人都很激動,跟著又唱又跳,中國人大多數還是坐在那看,不敢亂動。」郭峰說:「那個場景我永遠都忘不了,中國觀眾全都看傻了。」

當時在台下,還有個16歲的少年,全身上下熱血沸騰。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外國音樂,每個毛孔都被喧鬧的旋律震撼到炸裂。

那個少年,就是竇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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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竇唯生於北京,父親竇紹儒是管樂手,母親在北京第一機床廠上班。竇唯從小跟著父親學吹笛子,天賦極高,什麼節奏、強弱、南北派,沒多久就學得八九不離十,6歲就能在幼兒園表演。由於吹得太用力,一不留神把自己吹出了腎炎。至於好嗓子,也許繼承於母親。在機床廠,竇唯他老媽也是一唱歌的「腕兒」。

竇唯小時候酷愛軍裝,經常把一些軍事標誌用膠貼在衣服上。每次洗完這些衣服,他媽就給他一頓胖揍。中學時期的竇唯,完全不像日後那樣沉默寡言。那時他打扮特別潮,經常一身緊身牛仔服,霹靂舞流行起來,數他跳得最好。音樂品味上,他總是先行一步,人家還聽靡靡之音時,他早就聽外文歌了。學校有表演,他就上去吹笛子,唱歌也是別具一格。一次歌詠比賽,前面人唱完了,他拿一木板上去,一邊敲桌子打拍子一邊唱鄧麗君,直接就被班主任給薅下了台。

威猛來華那年,竇唯進職高學精神病看護。這個專業很有意思,為安撫病人情緒,需要學音樂,帶領精神病人唱歌跳舞。哪想一開學,音樂老師推門進來,竇唯抬眼一看:「這不是我小學數學老師嗎?」聽了兩節課,對方連鋼琴都彈不利索,竇唯當面頂撞。不久這老師走了,又來個教手風琴的。竇唯還是不喜歡。看過威猛的現場後,他心思全在搖滾上。這一年,他扒了不少搖滾磁帶,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自己摸索出了打鼓。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4張

2011年04月22日,北京,音樂藝術家竇唯。/視覺中國

次年,竇唯考上北京青年輕音樂團,開始四處走穴墊場。主角都是蔣大為這種「啊……牡丹」的,竇唯上去,唱崔健、齊秦,跳霹靂舞。一場下來能拿30塊錢,一天演個幾場,99塊的喬丹鞋隨便買。回到學校跟人吹牛逼,那叫一個風光。

1987年,竇唯才正式進入搖滾圈。那天在北京化工學院,「派」樂隊有個演出,上半場他們翻唱英文歌,下半場崔健收尾。演出結束,大家即興表演,竇唯上去唱了一首威猛,不但嗓子好,台風也妖嬈,給在座者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派」樂隊的陳小虎回憶說:「當時不知道從哪兒冒出這麼個人,那舞台表現力,在國內絕對無人能比。」

不久後,竇唯就遇到了黑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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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成立,人稱「四哥」的郭傳林起了不小作用。早年在北京郊區插隊,郭就愛上了吉他。彈來彈去,技藝不佳,偶然翻到一本《世界之窗》的書,上面介紹了美國樂隊經紀人如何把樂隊做大。郭傳林心想:「這事兒有意思,說不定我也能幹。」

郭傳林準備組樂隊時,李彤也愛上了吉他,找了塊搓衣板,鑽了幾個眼兒,繃上弦子彈著自嗨。後經父母讚助,終於買了把紅棉。王文傑起初沉迷吉他,後來改彈貝斯。而當時,丁武已經組建了「不倒翁」樂隊。1982年,讀美專的他在132中當美術老師,幹了兩年實在無趣,辭職組了樂隊。當年「不倒翁」曾拉到深圳一家投資,臨近演出,人家撤了。丁武每天排練,連5分錢的公車都坐不起。無奈之下,樂隊只好解散。

聽聞北京大興有個沙棘集團,老板想建一個「文工團」,郭傳林就動了心思,把李彤、王文傑和丁武湊到了一塊兒。四人湊成了「沙棘電聲樂團」。集團老總很興奮,在香港買了大批樂器。一個從德國回來的中學校長很受這幫充滿理想主義的孩子的鼓舞,批了間教室給他們排練。

可沒多久,丁武想做重金屬音樂,扭頭去組建了唐朝。剩下哥兒幾個寄人籬下,越呆越憋屈。1987年,三人在壓抑中摔了琴,決心離開文工團。隔天一早,幾個人冒著雨漫無目的地疾走,越想越不甘心。有人提議說:「都在搖滾,咱們也搖滾吧。」一通商量下來,眾人把樂隊的新名字,定為黑豹。他們覺得黑豹是稀有動物,聽著也來勁兒。

找主唱的任務,落在了郭傳林身上。在石景山看了竇唯的演出後,郭傳林無比興奮。當年也沒個電話,他直接就跑到竇唯家里堵人,給他做思想工作,終於說動了竇唯。彼時,趙明義從解放軍藝術學院畢業,已經到軍樂團工作,不但有軍銜,每個月薪水140塊。接到郭傳林的邀請後,他還是奮不顧身投向了搖滾的懷抱。

加入黑豹後,竇唯的天賦與才華得到了充分釋放。他長相清俊,嗓音華麗,在台上搖曳生姿,樂隊每到一處,都能引來一陣尖叫。

但一開始,黑豹的影響力並不大。北京開的一場「90現代音樂會」,給了黑豹一次沉重的打擊。演唱會請了唐朝、眼鏡蛇等六支樂隊,表演借的是黑豹的樂器。黑豹呢?幾個人在台下坐成一排,周圍是沸騰的觀眾,他們全程黑臉,一言不發。看到一半,幾個人起身走了,到東直門吃了頓很不爽的飯。從此痛定思痛,開始瘋狂排練。

當時黑豹絕對想不到,那個跟他們在西直門附近晃悠的姑娘,會給整個樂隊帶來怎樣的命運巨變。

這個姑娘,就是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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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地自容》這首歌,李彤花了20分鐘就完成了作曲。等竇唯來了,李彤說:「你是主唱,由你填詞比較好,更能表達你想表達的情緒。」樂隊在一旁排練,竇唯就一個字一個字憋出了那段經典: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沒多久,樂隊鍵盤手欒樹的馬子王菲移居香港。1991年初,通過王菲的牽線搭橋,黑豹參加了「深圳之春現代音樂演唱會」,Beyond樂隊的經紀人陳健添被黑豹的旋律和竇唯極具感染力的演唱風格圈粉,馬上表示要簽下他們。抵達香港後,黑豹每人領到了一台價格昂貴的BP機,月薪足有2000港元。更重要的是,他們要發唱片了。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5張

2018年5月1日,竇唯罕見亮相北京草莓音樂節。/視覺中國

1991年,《黑豹》一經問世,迅速在香港紅透半邊天。竇唯上天入地的嗓音在《Don’t Break My Heart》《無地自容》這兩首歌里得到了充分展示。也就是後來他不唱了,即便放在今天,也沒幾個人能唱得那麼漂亮。誰都無法復制竇唯激烈高亢、令人聽罷渾身戰栗的聲線。

說起無與倫比的嗓音,恐怕是竇唯打娘胎里帶的。記得後來做夢樂隊的李傑第一次見竇唯,竇唯上台吼了兩句威猛,李傑當時就跪了,心說天底下還有能這麼唱歌的?李傑不知道如何表達仰慕之情,趕緊出門給竇唯買了兩瓶北冰洋,以示敬意。

在香港,《黑豹》拿到數周排行榜冠軍,以至於盜版唱片傳入內地,大陸還以為是一支香港樂隊。92年《黑豹》內地版發行之前,大街小巷早就放遍了《無地自容》。最終,正版《黑豹》沖到150萬張。黑豹成為中國在世界上專輯銷量最多的搖滾樂隊。回到北京後,一家酒店直接提供讚助,開了一個套間供黑豹免費使用一年。每到一處演出,他們都會受到歌迷山呼海嘯般的追捧。

竇唯並沒有趕上黑豹的好日子。

因為早在91年底,他就離開了。

92年,郭傳林曾上過一次央視,接受了李詠的採訪。在那次採訪中,李詠問:「黑豹目前是中國最受歡迎的樂隊,但聽說主唱竇唯已經離隊,這會對黑豹造成什麼影響嗎?」郭傳林機敏地回答:「黑豹是一個整體,有自己的創作風格,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就丟掉我們黑豹最根本的東西。竇唯想做自己的音樂,我們衷心祝福他。」

對外,黑豹一直說因為創作理念不同,竇唯選擇離開。實際上,那是因為一個眾所周知的人——即將成為一代天後的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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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竇唯影響的人很多,比如同學蘇陽,有一次去樂團找竇唯玩兒,竇唯教他打鼓。蘇陽後來做了鼓手,1995年加入了「麥田守望者」。

還有個姑娘,名叫薑昕。偶然接觸到搖滾圈後,還在讀大學的薑昕毅然退學唱歌,成了竇唯的馬子。彼時,竇唯音樂上的想法已更加開闊。一天下午,他和薑昕一起聽PETER MURPHY的DEEP OCEAN,竇唯說:「這才是我想做的音樂。」

有些恩怨,也早有了苗頭。在自傳小說《長髮飛揚的日子》里,薑昕寫到:一天下午,她一個人在家,郵差送來一張包裹提取單,發件人寫的是王菲的名字。等竇唯回來後,去郵局取回東西,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箱CD和一頂漂亮的線帽。當時很多CD,大陸是買不到的,而王菲有心,一箱子一箱子的原裝CD寄給竇唯。

知道王菲是欒樹的馬子,薑昕也沒太往心里去。最早察覺到不妙的可能是郭傳林,因為王菲老是夜里給竇唯打電話,一聊幾個小時。他就對竇唯說:「你要注意一點,別把樂隊拆散了,咱們哥兒幾個湊一塊兒不容易。」

結果,那年去海南演出,竇唯突然剪掉了標誌性的長髮,所有隊員都大吃一驚。竇唯打電話給郭傳林說:「我準備退出了。」郭傳林聽完腦袋都炸了。郭傳林問為什麼,竇唯說:「沒意思,天天一樣的表演說一樣的話,我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6張2005年8月,內蒙古草原音樂節,竇唯參加演出。/視覺中國

竇唯走後,黑豹去壩上草原散心,並決定讓欒樹做主唱。1993年,黑豹展開了一場「穿刺行動」,在全國數十個城市巡演,所到之處,猶如狂風驟雨。當時他們房間有一張地圖,每演完一場,就在上面插一把小紅旗。看上去別提多雄偉。

直到多年後,趙明義依然記得「穿刺行動」第一站是哈爾濱,那是5月份,天還有些涼,衣服被瘋狂的歌迷扯掉了,他光著膀子回了酒店。而在青島參加啤酒節時,12萬名觀眾砸酒瓶、摔椅子,嚇得保安在一旁問:「還有幾首?還有幾首?」

沉浸在夢幻般舞台光芒中的黑豹不會想到,這將是他們唯一的巔峰,且再也不可復制。主唱欒樹從小有個夢,當一個馬術運動員。很長一段時間,他在樂隊和馬場之間徘徊。好幾次演出,由於參加比賽耽誤,差點造成巨額賠償。最終,欒樹選擇了馬術。為了圓夢,他幾乎花光了唱歌換來的全部收入,終於在1997年獲得了全運會馬術冠軍。

之後20多年,黑豹動不動就陷入主唱慌。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到頭來還是各回各家。失去了竇唯,他們日後的作品又鬼使神差一般再沒能引起任何激蕩。以至於坊間將竇唯稱作「黑豹的靈魂」。對於這個說法,黑豹的表態是:誰走了,黑豹都在。

可誰都明白竇唯對黑豹意味著什麼。竇唯離隊時,郭四曾跟他談了條件:「以後別唱黑豹的歌,你一唱,我們這邊肯定完蛋。」竇唯答應了。

沒有白紙黑字,只是頗具江湖氣的口頭之約。

對此,竇唯守諾至今。

6

離開黑豹的竇唯,組建了做夢樂隊。他與薑昕、王菲的感情,也逐漸落下帷幕。

在做夢一次演出前,竇唯叮囑薑昕:「今天你早點兒來看。」薑昕說:「我還有演出呢。」竇唯說會把做夢的節目往後推。結果等薑昕演出結束,到了做夢的場子,竇唯已經和一個女孩兒走了。那年月里,王菲經常從香港飛往北京,為的就是打贏這場戰爭,一如《將愛》所唱:我們沒有流血,卻都已經犧牲,掩埋殉難的心跳,葬送一世的英明。

顯然,最後勝出的,是王菲。

1992年秋,北京市遭遇大規模抓毒事件,做夢的成員都被抓了進去。風波告一段落沒多久,竇唯就解散了做夢。原因是在當時的北京搖滾圈里,出現了一個名叫張培仁的台灣人。

1989年,負責滾石國語唱片的張培仁首次到北京,在王府井的一家咖啡廳里見到了唐朝。一通聊下來,便決心做搖滾。彼時,台灣音樂只有抒情跟偶像,搖滾被視為洪水猛獸。張培仁聽到北京的搖滾樂後,深受震撼。尤其是在90年,他走在寒風凜冽的街頭,拿著walkman聽到張楚的《姐姐》,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一開始,張培仁也想簽黑豹,後來竇唯離隊,他看到竇唯的價值,表示只簽竇唯,做夢便隨之解散。不久後,何勇拿著斧子跑到大地唱片搶出自己的母帶,也跟張培仁見了面。

魔巖三傑,這就齊了。

隨後,竇唯第一張個人專輯《黑夢》橫空出世。《黑夢》風格之前衛,放到如今來聽,依然足夠秒殺一大票搖滾音樂。離開黑豹的竇唯,二十出頭的年紀,心懷著無數的迷惘和飄忽不定,反省當時的心境,讓這張專輯充滿了自我剖析的色彩。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7張

2008年11月10日,竇唯亮相首屆北京國際電子爵士音樂節。/視覺中國

這是中國第一張完美的概念專輯,所有的曲子都用來表現「夢」的主題。此外,專輯展現了竇唯神一級的唱功,曲中所有人聲,都是竇唯一人完成,沒有第二人參與,他憑借著出色的唱功,把主音、和聲、合唱三者合一。

曾有樂迷說:「中國音樂最頂尖的唱片,真的擺到國際上一點也不跌份兒的,一是唐朝的《唐朝》,還有,就是《黑夢》。關鍵在於,《唐朝》是唐朝的頂峰,而《黑夢》,只是竇唯的起步。

1993年,崔健和張元合作了《北京雜種》,黑豹繼續著 「穿刺行動」,何勇奔赴倫敦參加演出,張楚發行首張專輯《一顆不肯媚俗的心》。陰差陽錯考上中戲但並不想做演員的大三學生李亞鵬,向父親借了800塊錢,每天帶著5個肉夾饃和8個中學生,拿著《烏魯木齊晚報》四處找讚助商,最終獲得了97000塊讚助,順利將唐朝、眼鏡蛇等樂隊請到烏魯木齊。演員會最終拿下高達14萬元的收入。

這一年,中國搖滾仿佛迎來了黃金時代。

7

1994年12月17日,香港紅磡體育館座無虛席。演唱會一開場,竇唯短髮黑衣,沉靜地唱了一曲《高級動物》。慵懶的唱腔,帶著無限迷幻。竇唯用一個一個詞,寫出了深刻的恐怖:

矛盾 虛偽 貪婪 欺騙

幻想 疑惑 簡單 善變

好強 無奈 孤獨 脆弱

忍讓 氣憤 複雜 討厭

嫉妒 陰險 爭奪 埋怨

自私 無聊 變態 冒險

好色 善良 博愛 詭辯

能說 空虛 真誠 金錢

噢~~我的天,高級動物

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偉大 渺小 中庸 可憐

歡樂 痛苦 戰爭 平安

輝煌 暗淡 得意 傷感

懷恨 報復 專橫 責難

幸福在哪里?

幸福在哪里?

這一夜注定會被時間銘記。盡管開唱之前,何勇說了那句著名的話:「四大天王是小丑,也就張學友會唱歌,不信咱們來比比?」

此言一出,立即引來香港樂迷狂噴。主辦方害怕發生暴亂,直接將票數壓縮到8000張。演出當晚,紅磡的門檻被踏破。即便竇唯唱錯了歌詞,張楚演唱時伴奏走調,也絲毫沒減損觀眾們的熱情。竇唯靈動的表演掀起一陣狂呼,何勇上台時,又大聲沖台下介紹:「笛子演奏,竇唯!竇唯!」

就像事後張培仁寫的,在沒有人能預料到的狀況下,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演唱會陷入了不可思議的壯態。保安阻止不了上萬名決心要站起來的觀眾,他們舞動、嘶吼,雙足頓地、跳躍,連媒體也陷入激動。在香港,沒有一場演唱會如此瘋狂。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8張

2009年10月4日,竇唯重組樂隊。/視覺中國

不可否認,作為一個商業運作奇才,張培仁那篇名為《中國搖滾的春天》的雄文,帶有刻意的行銷筆調,比如他放言黃秋生曾在現場撕掉衣服裸奔,多年後當事人在微博上澄清這純屬扯淡。但不管怎麼說,紅磡一夜確實璀璨無比,在「搖滾靈魂,震爆香江」的語境後,它使更多人充滿期待,期待中國出現一個更繁榮的文化景觀,期待一種野蠻的力量打破人們內心的壓抑和靈魂的鎖鏈。

猶記得那場振奮人心的「90現代音樂會」上,面對崔健、唐朝等6支樂隊,一個青年點亮手中的打火機,瘋狂沖台上喊叫:「不要讓我們失望!不要讓我們失望!不要讓我們失望!」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紅磡一夜沒能打開通往春天的大門,轉瞬就化作了一顆流星。

那一年,不知誰說了一句「讓搖滾自生自滅吧」。之後,中國搖滾迅速跌入低谷:

1994年,黑豹整整一年都沒接到演出,連酒吧也不歡迎他們。1995年,唐朝樂隊的張炬因車禍離世,給整個搖滾圈造成巨大震蕩,唐朝也因此走向下坡。1996年,何勇參加「流行音樂20年」演唱會,興起之下,他在唱《漂亮姑娘》時當眾調侃勞模李素麗,沖台下問了一句:「李素麗你漂亮嗎?」,從此遭到禁演。1997年,張楚發行第二張專輯《造飛機的工廠》,因為製作問題反響平平,張楚在不久後陷入自閉,回到故鄉西安。

多年以後,唐朝樂隊在2016年元宵晚會上獻唱《夢回唐朝》,一曲高歌變成車禍現場。張楚在《魯豫有約》中再次出鏡,作品幾乎無人問津。黑豹的成員開過影視公司投資偶像劇,還開過一家叫「人潮人海」的火鍋店,火沒有火,倒是消失在了人潮人海中。直到2017年為紀念黑豹30周年,趙明義排練中拿著保溫杯出現,這才激起微博上的熱門話題。然而,話題最終也沒帶來票房,只有無數圍觀群眾手持保溫杯前去合影。趙明義事後發了一條朋友圈吐槽說:「沒人理我,全是杯子」。

而早在2004年,何勇復出,組織了一個紅磡10年紀念歌會,響應者寥寥無幾。丁武聽了說:「現在還不到紀念的時候。」那陣子,何勇經濟上捉襟見肘,遇到有中國第一DJ之稱的張有待問:「你知道張培仁在哪兒嗎?這麼多年了,那些用我歌的也沒給我錢,彩鈴什麼的到處在亂用。」張有待反問何勇:「你們簽版權的時候,有彩鈴嗎?」

那一年,遠在台灣的張培仁寫了一封道歉信,對中國搖滾表示無限遺憾。紅磡之後,他受到壓力,回到台灣,心想三年後重返大陸。

結果一去不回,魔巖從此被時光淹沒。

還記得1992年唐朝發行專輯時,曾有一個愣頭青去到現場,留在了高原一閃而逝的鏡頭中。那是唐朝光芒萬丈的時刻。誰能想到,短短6年後,唐朝榮光不在,鏡頭中那個叫陳羽凡的孩子,與一個叫胡海泉的組成「羽泉」,簽約魔巖母公司滾石唱片,一夜間成為新生偶像。同一年,唐朝發行《演義》,卻再也沒有多少人為之狂迷。

至此,紅磡的輝煌猶如煙花凋落。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8

紅磡之後,竇唯逐漸放棄了唱歌。

1995年初夏的一天清晨,北京一處四合院外,王菲頭髮蓬鬆,睡眼朦朧,端著裝夜尿的痰盂走向公廁時,蹲守的記者迅速按下了快門。照片曝光,香港一片嘩然。要知道,1994年,恢復真名的王菲舉辦個唱,連演18場創下紀錄,已是大紅大紫。

1996年7月,王菲再次失蹤,媒體發現她到北京待產並已與竇唯登記結婚。雖然這段婚姻受到諸多反對,王菲還是奔向了竇唯懷抱,在半年後生下孩子,並寫下一曲《執迷不悔》。港媒評價說:「財富、容貌、才華,王菲選擇了最後一個。」

同年,有竇唯助力的《浮躁》橫空出世,贏得了專業人士一致好評。王菲隨後就登上了《時代周刊》的封面。不得不承認,竇唯對王菲的影響,在她藝術生涯中起了重要作用。王菲自己說:「我最喜歡的專輯是《浮躁》。」樂迷們說:「王菲百聽不厭的,唯有《浮躁》。」在《浮躁》里,多少有竇唯的影子。這張專輯讓王菲變得獨樹一幟。

與此同時,竇唯的音樂又變了。1995年,竇唯發布《艷陽天》,拋棄了以往作品的金屬氣息,專輯充斥著懷舊和暖的民樂風,將山歌、戲曲和多種樂器完美融合。1998年,竇唯發布《山河水》,開始拋棄歌詞的表意功能,將隨意哼唱的人聲化為旋律的一個部分。等到《幻聽》,叫人越發搞不懂。專輯已不具備流行因素,成為了迷幻古典的夢囈。當初被黑豹竇唯圈粉的人,很快就對這些專輯失去了興趣,以至於銷量無一突破10萬大關。

就在很多樂迷百思不得其解時,1999年3月,日本東京武道演唱會,王菲唱了竇唯曾經的代表作《Don’t break my heart》。王菲深情歌唱,竇唯伴奏打鼓,一對璧人令世人艷羨。可誰也沒想到,這竟是二人最後一次同台。

不久後,竇唯帶著高原出現在媒體面前,別人問高原是誰,他回答說:「這是我愛人。」

3月25日下午,王菲前往香港灣仔新鴻基中心的律師樓,單方面簽署分居協議,離婚程序正式開始。一年後,竇唯製作完成唱片《雨籲》。

從此,他決定不再開口唱歌。

9

婚變後,竇唯像變了個人,在後海的酒吧一待就是3年,起床就去那兒坐著。他變得不愛說話,不去人多的地方。可朋友都說,以前他不這樣。

上學和搖滾時期,竇唯十分幽默,還喜歡惡作劇。他打小就愛踢球,喜歡說相聲。高曉松的師傅黃小茂去他家玩兒,發現竇唯自己錄了盤相聲錄像帶,拿出來一看,笑得前仰後合。94年前後,竇唯帶著大家出去玩,拿個DV現編現導,拍武打片、抗日劇,一口氣拍了七八個。薑昕說他當年一起床就要念一段「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跨過千禧年的竇唯愈發沉默。有一次,郭四約他吃飯,陸陸續續人來了,竇唯起身就走。郭四問你這兒幹嘛呢?竇唯說:「人太多了。」

此後的竇唯,無論在音樂上還是生活上,都努力尋求低調和寧靜。那時他只有一輛富康,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在一次訪談中,竇唯清晰表述了自己的態度:「我就想過一種很普通的生活,我覺得無論是當歌手,還是做音樂,其實是很普通的事,沒有必要把它弄得好像就高人一等。我對做音樂的理解是:我所從事的,只不過是我有興趣和擅長的事情。僅此而已,再簡單不過。 」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9張

2008年11月10日,竇唯亮相首屆北京國際電子爵士音樂節。/視覺中國

《幻聽》之後,竇唯組個叫「不一定」的樂隊,徹底放棄了歌詞表意,把人聲當作旋律的一個聲部,用大量的器樂做音樂實驗。樂隊每星期去酒吧即興演出,一晚上最低收入200元,商業的拿到1000多。積累了名氣之後,「不一定」每年都能出2張專輯,錄制過程,就是即興表演的錄音,版權費一張算下來,10萬元左右。足夠應付竇唯的日常開銷。

竇唯衣食住行很簡單,他愛吃炸醬面,出門就騎個電動車。對於如此樸素的生活,竇唯本人顯得自樂自足,他說:「我盡量找一種順乎天意、合情合理的生活方式,說得過去就可以了。名利會給人造成負面影響,追逐名利可能就會被名利所控制。我更奢望自己能夠追求古時的先賢,他們的生活可能非常平淡,但他們有一份從容和自在。」

2016年,《魯豫有約》採訪張楚,魯豫問:「當年有句流傳很廣的話,說紅磡之後,張楚死了,何勇瘋了,竇唯成仙兒了,你怎麼看這句話?」

張楚說:「何勇我不能理解,對竇唯,能稍微理解。我記得他說過一句話,叫最難熬的就是清淨,我想一個人最大的救贖,就是讓自己安靜下來。」

這時竇唯想要的,只有清淨。

至於搖滾,已成為舊夢。蘇陽說:「如果一個人在音樂上很能變通,那他一定是一個生意人,而竇唯恰恰是一個不願變通的人。」離開魔巖後,竇唯徹底退出搖滾圈。2005年,黑豹曾找他回去當主唱,他也答應了。結果排練沒幾天,竇唯就問能不能不唱歌,只要音樂。這一次,雙方散夥,不是因為別的,是真的玩兒不到一塊兒了。

2010年的「怒放搖滾英雄演唱會」,昔日搖滾英雄齊聚上海,定下了唐朝、黑豹、何勇、張楚之後,動用了所有的關係邀請竇唯,竇唯卻說:「多謝哥兒幾個的好意,這麼多年還沒把我忘了,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10

說是沒關係了,但沉渣總會泛起。

就像竇唯想要安靜,總不那麼容易。

2006年4月,因為一些情緒上的淤積,「不一定」在上海演出時,竇唯突然拿起話筒,表達了對丁武的不滿,並勸告姑娘們遠離那些「偽藝術家」。演出第二天,某報就刊登了一篇文章,說竇唯被百萬贍養費逼瘋,每個月收入只有500元。數十天後,竇唯和該報社踢足球,問:「你們有個記者寫了篇報導不實的文章,我想見見他,問問他為什麼這麼寫。」該記者得知後,表示要採訪竇唯,竇唯拒絕,他便撂下狠話:「那你等著見報吧!」

果然,不久後又出了一篇文章,寫李亞鵬陪王菲生產,竇靖童被狗咬傷,竇唯發飆。寫這篇文章的人,後來組了個非常著名的風行工作室,還一度發明了一個熱詞,叫「周一見」。

5月10號,竇唯特意找了件藍色中式上衣,準備禮貌地跟對方談一談,結果在報社里等了3個小時,執筆者避而不見。一怒之下竇唯就燒了汽車。等警察來了,竇唯一臉平靜地說「車是我燒的」。他之所以這麼做,就想警方介入,就虛假報導做進一步調查,可警察不管這個,讓他賠了7000。隨後,竇唯陷入了輿論風波,被誤解成一個精神病人。

不過這種誤解,或許竇唯也有「責任」。曾有媒體問他怎麼看待紅磡一夜,竇唯很懷疑魔巖的目的:「什麼扶植內地原創音樂,什麼新音樂的春天啊,都是那些製作人的幌子。他們用這種東西來開發內地市場,占領內地市場。淘金之後回去發展他們自己。」

對於張培仁,竇唯也曾頗有微詞。尤其紅磡之後,魔巖說走就走了。可話說回來,滾石當初在他們身上花的錢不算少。唐朝一首MTV就是100萬,在錄音棚里,吉他、貝斯、鼓各自在小房間里同時演奏。任何一個人錯了就重來一遍。

當時的魔巖三傑,並不熟悉這些製作方式。拍《垃圾場》的MV時,何勇站在風沙滾動的工地里吼叫著真唱,吃了一嘴巴灰。張楚總是無法向樂手明確他要的聲音,由於不能直視鏡頭,連一張合適的專輯封面都沒拍出來,最後只能選了拍《孤獨的人都是可恥的》MTV時攝影師偶爾抓拍的劇照。

不過花錢時,滾石也留了心眼兒。

那時,不少搖滾人並不能勇敢地做藝術家,仍向往去一個固定單位,按時領取薪水。掌握樂隊成員的這種心理後,滾石便保證每月支付他們800元薪水。這些薪水在滾石離開後便沒有再支付。他們卻獲得了樂隊的所有版權。這導致了許多人後來對商人不可原諒的態度。也許正是如此,竇唯才把那個無比輝煌的夜晚當做一場「陰謀」。

然而恩怨糾纏,無非過眼雲煙。

留給世人的,不過灰燼與懷念。

11

其實私底下,竇唯是個很有禮貌的人。

只是他自我保護意識強烈,又不懂得如何應付媒體。當初婚變,竇唯不堪其擾,對著香港記者潑過可樂。後來有一次,竇唯蹲在馬路邊上抽煙,一般人抽煙,用食指中指夾著,竇唯偏偏喜歡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著,正好抽到後幾口,眉頭緊鎖,就有記者偷偷在遠處拍照,拿回去一寫,寫成「王菲前夫潦倒到撿煙屁股抽」。竇唯很是氣憤。

後來朋友勸他:「你就別往心里去了,他們愛怎麼寫怎麼寫吧。你越想澄清,越有人想看戲。」

竇唯:謝謝你們惦記,但我已經和搖滾樂沒什麼關係了 娛樂 第10張

2008年11月10日,竇唯亮相首屆北京國際電子爵士音樂節。/視覺中國

最能形成話題的,還是竇唯坐地鐵被抓拍、在機場被抓拍、吃碗面被抓拍…幾乎每隔那麼一段時間,竇唯的「窮困潦倒」都會攪起一陣風雨。面對地鐵里「邋遢」的竇唯,有大V評價:「才華換不來生活的體面」。顯然,說竇唯才華換不來體面生活的人,非常不了解竇唯的才華。拿竇文濤在《鏘鏘三人行》里的話說:「他是堅決不開口唱歌了,他只要是唱,分分鐘都是錢!憑他那些事,他要想炒作,早就上頭條了!」

竇唯邋遢嗎?殊不知,生活的中竇唯,比誰都有情味。家里一塵不染,每一本書和CD都按照次序排放。朋友去了,一拿一個準兒。他在家養了許多植物,拿煙灰缸盛滿水,潤著。他最喜歡收拾房子。每次去酒吧演出,總提前一小時到場,自己拿拖把把舞台拖得幹乾淨淨。竇唯消磨時間的準入門檻都很低,經常是抱個畫板去畫畫、寫生。非典沒辦法出門的時候,他居然在家畫了一整套的連環畫。除此之外,竇唯也心懷士大夫之憂,一直操心北京的環境問題,家里總掛著一面五星紅旗。

面對「潦倒」的風言風語,竇唯只給大家回了八個字:「清濁自甚,神靈明鑒。」要說體面,這是最大的體面。一個人,當外界不能理解他的生活,並不以憤怒的姿態回擊,甚至不用多餘的言辭辯解,說明他對自己有十足的認知。人活著,不是非要去跟世界解釋,能跟自己解釋得過去就行了。舉世譽之不加勸,舉世非之不加沮。這叫境界。

很多人覺得竇唯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他比誰都懂生活,知道內心富足是什麼樣子。他不願意媚俗,也不願被消費,只想靜水深流地「熬清淨」。

對這樣一個竇唯,音樂人盧中強曾有過一個很高的評價:「我認為在我們這個年代,在這樣大時代下面,在中國,最應該尊重的音樂人是竇唯。中國一直強調文人有氣節,從魏晉一直開始,很多古人有氣節,這是中國古人必備的東西。如果搞音樂的人,把自己劃作文人的范疇,那就需要放棄很多東西去堅持。現在這個時代,最缺的就是這個,他是最值得尊重的,沒有第二個。」

94紅磡那一夜,竇唯站在台上,用《高級動物》細數了人類靈魂的種種缺陷與惡習,最後如夢囈一般反復吟唱著問:「幸福在哪里?」

24年過去了,也許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本文部分參考資料:

[1]《威猛樂隊的中國之旅》

[2]《長髮飛揚的日子》,薑昕著

[3]《專訪黑豹背後的男人》,MAO採訪

[4]《黑豹進化史》,原載於《中國新聞周刊》

[5]《黑豹30年》,原載於《南方周末》

[6]《唐朝樂隊:丁武》,羊城晚報

[7]《竇唯為什麼離開黑豹》

[8]《唐朝丁武你好》,新井一二三撰

[9]《黑豹樂隊,沒竇唯也活得舒服》,每日人物

[10]《李亞鵬人生的三個角色》,原載於《時代人物》

[11]《台灣音樂人披露北京搖滾圈奇聞逸事》

[12]《陜西記憶:專訪音樂人張楚》,趙彬&康正

[13]《張培仁:為什麼選擇魔巖三傑》,張培仁撰

[14]《崔健:一無所有三十年》,季藝撰

[15]《從雲端墜落:搖滾精神何在?》,原載於《中國新聞周刊》

[16]《竇唯:最苦熬不過清淨》,苗野採訪

[17]《八卦竇唯的可能性》,原載於《三聯生活周刊》

[18]《那扇「竇唯門」》,原載於《南方周末》

[19]《高原:換個法子把青春唱完》,原載於《南方人物周刊》

[20]《竇唯為什麼燒新京報的車》,熊老六撰

[21]《丁武、竇唯2006年的那場罵戰》,原載於《南都周刊》

[22]《去96年北京冬夜聽最後一場搖滾》,馬世芳撰

[23]《王菲與竇唯這段故事》,豆瓣

[24]《吶喊—為了中國曾經的搖滾》,紀錄片

[25]《竇唯:我希望能跟人結善緣、得善果》,原載於《南方人物周刊》

[26]《名人面對面:竇唯》,許戈輝專訪

[27]《十年好友講述:竇唯你是誰》,原載於《三聯生活周刊》

[28]《再見竇唯,我們都活著轉了世》,胡濤撰

[29]《重溫94紅磡》,趙年、梁和平相關採訪

[30]《竇唯和做夢樂隊的恩恩怨怨》,銳腦音樂牆

[31]《何勇一人紀念「魔巖三傑」》,搜狐新聞

[32]《時代裂縫中的竇唯和他的女兒們》,首席人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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