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他真是一對關係龐雜的情侶。
我說的龐雜,是地緣的龐雜。
我今年25歲,是大陸人,現在在菲律賓的一個海島上做中文老師。
他今年37歲,是西班牙人,現在在大陸的一所大學做西班牙語老師。
異地戀,異國戀,跨國戀,跨年齡戀,跨語言戀… ..
.我們的關係好像是一個小小的戀愛類型博物院,時間不長,卻包羅萬千。
二、
我和他是2016年10月在一起的,那時候我們彼此都剛剛結束一段長達五年的感情。我和男友從山東來到廣東,他和女友從西班牙來到大陸,都以為新生活就要開始了的時候,感情走到了尾聲。
也許應該感謝當時決絕的分手,才讓我和他有機會相遇。在一起的時候,因為我和他的學校距離很遠,所以只能周末見面,所以我們經常開玩笑說我們談了一場異地戀。
一語成讖,幻想著等我畢業就一起租房住在一起,甚至想好了住在哪個捷運站旁的我們,在我畢業的前半年遇到了一大難題。
三、
2018年初,我成功申請了一個到菲律賓做老師的項目,當初想做這個,也是為了能夠靠他更近一些,因為我們不確定未來幾年裡會不會搬去他的國家生活,就算只有一半的可能,我也要做百分百的打算。我希望到了西班牙之後能有個吃飯的本身,所有我就想了教語言這條路。為了能和愛的人長久在一起,就先和他分離,這樣擰巴的方案,是我想的,後果卻要兩個人去面對。
他是非常反對異地戀的,因為和前任分手最大的原因就是曾經異地一年,過程非常痛苦,回來後兩個人慢慢疏遠。我的項目時間為十個月,我們要再次面對漫長的分離。
四、
他能夠再次接受異地,著實讓我驚訝又感動。因為每次談到和前任異地的經歷,他整個人的狀態就會很差,我想那應該是一段黑暗的,他不想再去復習的歷史。我的態度不用於他,我從來沒有談過異地戀,當時對出國的期待壓過了對感情的擔憂,論文答辯之後,我就飛到了菲律賓,開始了我們的遠距離戀愛。
五、
分別的第一個月,他回了老家過暑假,我忙著適應新的生活,再加上七個小時的時差,練習基本上靠電子郵件。我們非常喜歡寫信,像是寫日記,把自己經歷的事情細致的告訴對方,在書寫的過程中,我們也在梳理著自己的細碎日常,感受著對方的喜怒哀樂。
剛來的第一個月,我經常會半夜被噩夢驚醒,那時候他還在白天,所以我會發Line給他,召喚他來安撫我睡著。後來就不再害怕失眠,不再害怕黑夜,因為我知道,跨過太平洋,在地中海的海邊,他還醒著,他會陪我。
六、
縱使跨時差能讓我平穩入睡,但我還是期待著兩人時間同步的日子。
終於盼到了九月,我們一起進入了東八區。我們開始互道早晚安,開始更即時的分享生活裡的細枝末節:今天的早餐做的很成功、第一節課上的不太滿意、樓下大叔的貓生了小貓… …這些瑣碎的片段讓我們跨越山海,感覺和彼此站在了一起。但是異地畢竟是異地,人類還沒有進化到能夠完全習慣對著電子設備示愛和示弱,也沒有完美到能夠穿越電波信號去給對方關愛和鼓勵。更重要的是,不在同一空間裡的我們,情緒很難完全同步。
七、
我去酒吧和新朋友玩的時候,也許他正在家裡看著電影因為思念流淚哭泣。他一節課講的非常成功要和我分享的時候,也許正在被吵鬧的學生氣到摔書。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快樂是清水,悲傷是哪滴黑色的濃墨,輕而易舉的就把那份純淨掩蓋。愛情是無私的,我們都希望帶給對方快樂,但是愛情又需要真誠,所以我們一次比一次更深的暴露自己。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敏感,所有的連自己都發覺不到的困惑和不安,統統拋了出去。
如果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化解這些的方式也許只是簡單的擁抱,可是對於異地戀的我們,這是最奢侈的事。如同在東南亞盼望一場雪的到來,如同,在深夜,驅趕月亮離去。但是我們還是深深愛著啊, 我們細心的給對方及時的回應,也耐心的等待對方慢慢平復。我們都成了彼此的三體人,把自己的痛苦和希望幫助對方擺脫痛苦的渴望一一暴露,也在對方強烈的愛之下,慢慢的歸於平靜。八現在是異地的第五個月,行百裡者半於九十,而我卻覺得異地十月者,五月就是過了九十。我們已經大概學會了怎樣在彼此不在場的場域裡生活,掛念,成長,對於未來的生活,我們充滿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