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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烏地記者失蹤事件的吊詭之處就在於，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了「真相」，但還必須等待一個經安排後加以確認的「真相」，這或許是「後真相」時代的真正悲哀所在。
▲遇害沙烏地記者屍體找到了？土耳其總統否認 新京報動新聞出品
文 | 劉中民
2018年10月23日，沙烏地記者哈舒吉神秘失蹤事件繼續發酵，其重要原因在於國際輿論高度關注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是否就該事件的調查結果放出「猛料」，進而對沙烏地國際形象以及沙土、沙美關係產生更嚴重的衝擊。而更為直接的關切是，調查結果是否包括對沙烏地王儲穆罕默德·薩勒曼嚴重不利甚至威脅沙烏地王室穩定的信息。
但就埃爾多安講話信息和美國隨後做出的反應來看，沙、土、美三方已有逐步化解危機的跡象，但目前仍處在激烈的討價還價和頻繁的博弈之中。
埃爾多安講話並無實質內容
就埃爾多安發布的信息來看，其內容主要包括三部分，一是發布了沙烏地15人小組前往和撤離土耳其的更多細節；二是否定此前媒體報導、由土耳其愛國黨領袖發布的哈舒吉屍體已經在一口枯井找到的消息；三是對沙烏地先後發表關於哈舒吉事件的不一致聲明予以質問和譴責沙烏地，尤其是特別提出了15人小組「受誰的命令？」的質問，可能暗含了對沙烏地王儲穆罕默德·薩勒曼的威脅。
盡管埃爾多安義正詞嚴，但以上信息並無在目前基礎上對沙烏地不利的實質性內容，尤其是並未就哈舒吉是否被肢解、沙烏地王儲穆罕默德·薩勒曼是否是幕後主使等輿論高度關注的信息進行正面回應，尤其是否認哈舒吉屍體已經找到的消息更是耐人尋味。
因此，不排除土耳其與沙烏地的關係已經在向著逐步緩解的方向在發展，只是埃爾多安迫於國內外的巨大輿論壓力，必須在言辭上保持進攻性的態勢；也不排除土耳其、沙烏地、美國三方之間仍在進行艱難的討價還價。
從埃爾多安講話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宣布撤銷多名沙烏地情報、外交人員赴美簽證的「懲罰性措施」來看，沙、土、美三方之間存在密切的溝通和互動，美國此舉無疑有與埃爾多安講話互相配合的意味。
▲沙烏地記者賈馬爾·卡舒吉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沙土美「三國演義」彰顯「後真相」時代的悲哀
在圍繞哈舒吉事件的博弈中，目前比較可能的情況是，土耳其與沙烏地、美國之間已經就如何化解此次危機達成了一定的妥協，但沙烏地對土美的妥協以及就此向土耳其、美國的利益輸送尚無法令後者滿意。同時，目前喧囂的國際輿論以及三方各自面臨的國內外壓力也不允許三方步伐太快。這場棘手的危機即使以妥協的方式不了了之，也需要逐步降溫，進而避免引起國際輿論和三方國內的強烈反彈。
就沙、土、美三方的訴求來看，沙烏地最大的訴求是「止損」，即避免哈舒吉事件對沙烏地的國際形象尤其是穆罕默德·薩勒曼的王儲地位構成威脅，因此，其底線是希望土耳其的調查結果不要把穆罕默德·薩勒曼牽涉其中，進而能夠使穆罕默德·薩勒曼王儲地位不致因此發生嚴重動搖。
但即便如此，在近年激進改革中，在國內和地區樹敵眾多的王儲，能否應對來自王室內部的壓力，也仍未可知。
從土耳其方面看，盡管土耳其與沙烏地在穆斯林兄弟會、卡達斷交危機問題上與沙烏地齟齬不斷，但雙方也沒有你死我活的矛盾，穆兄會肯定已經大勢已去，土耳其的現實利益訴求很可能在卡達問題上要求沙烏地松綁，在敘利亞問題尤其是庫爾德問題上要求沙烏地予以支持，以及對土進行巨額投資以緩解經濟困難等。
但土耳其真正的核心關切是美國，即希望通過沙烏地撬動美國，使美國減輕對土耳其的政治、經濟和外交壓力，以改善其近年來不斷惡化的內外環境。
從美國方面看，避免沙土發生嚴重對抗，維系美沙同盟關係，避免因沙烏地自身陷入嚴重危機以及沙美同盟關係破裂使美國中東政策受到嚴重衝擊，是特朗普的外交關切所在。同時，又必須對國際輿論和國內壓力進行適當的回應。因此，美國一方面要在沙土之間進行斡旋平衡，另一方面又要推出一些所謂的制裁沙烏地的政策回應內外壓力。
總之，哈舒吉個人遇害的個體事件，已經演化為沙土美三方的複雜博弈。但無論如何，三方的關切都不在哈舒吉本身，而是各自的利益，這也是哈舒吉之死的悲哀所在。
此次事件最為戲劇性的是，由於此前土耳其不斷發布聳人聽聞的消息，但到目前為止卻一直沒有公布其證據。其吊詭之處就在於，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了「真相」，但還必須等待一個經安排後加以確認的「真相」，這或許是「後真相」時代的真正悲哀所在。
□劉中民（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所長、教授）
編輯：李冰冰 校對：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