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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
廣東省衛生計生委主管，專注「婚育性」知識
文/阿芳
01
無言中有隱藏的怨
吃過晚飯後我們去散步，正是初夏的黃昏，天空很藍，綠樹成蔭。我對阿中說：「其實我希望生活能時不時有所改變。」
阿中嗤之以鼻：「改變？想換老公還是想換房子、換工作？」頓時，那種無比熟稔的無力感又湧了上來：「你聽我說完好不好？」阿中中氣十足地嚷：「變什麼變，馬上40歲的人了，一輩子就這樣了！」我好聲好氣地解釋：「我說的改變，就是小小的改變，比如周末可以一家人去郊區住一晚，與大自然親近一下。」「郊區那麼遠！哪有你這種做娘的，孩子要中考了，還一門心思想出去玩。」
我被深深地挫敗了，終於，閉了嘴，一言不發。而阿中還在繼續申討我這不是那不是。
這就是我們夫妻之間一慣的聊天模式。
我們更大的分歧還在金錢上。他家里人來借錢，他想都不想就照數目寄過去，不打一分折扣。但實際上我們並不富裕，為此，我們吵過談過約定過，每次，他都說會改，但一轉頭他媽打麻將輸掉三千塊，他照樣毫不猶豫地把錢打過去。
我們很早以前就說好，他負責房貸和女兒的學費，餘下的錢存起來做家庭儲蓄；而我則負責家庭日常開支。結果，房貸現在只有2000元，而女兒上學不需要學費，她成績很好，也不用上補習班。女兒想學鋼琴，阿中也不拒絕，只是要求女兒倒3趟公車去少年宮上50元一節的課。最後是我捨不得，幫女兒交了100元一節的一對一課程費。也就是說，在女兒的費用方面，他基本上一分錢也沒付過。而我，家庭開支一個月起碼要4000塊，還要時不時幫女兒付一點這樣的額外錢——因為要費大力氣去說服他，我和女兒都怕了。
結果家里的經濟現狀就是這樣，存的錢基本上是他的收入。不管我如何糾結惱怒，他都覺得那是他的錢，絕不肯放鬆一點掌控權。所以，他炒股票、給家人錢，都完全不用跟我商量。
我曾經建議：家庭存款一分為二，他一半我一半，各自操作各自保存。他聽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一會兒，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他不是做作，是真的難過傷痛。在他心中，真的是覺得與我是一家人。所以，我是真的傷了他的心了。
我心軟了，此話再也不提。
02
不能給我幸福的好人
阿中並不是個壞人。恰好相反，他在朋友圈中是出了名的好人，熱情大方、樂於助人。我父母更是對他讚不絕口，因為只要他們來，他從來都悉心照顧，陪他們聊天散步，還會特意去買一些他們在老家吃不到的菜。對女兒，他也是一個可以打80分的父親，逢我出差，他會好好照顧女兒的起居生活；女兒病了，他不眠不休陪伴左右。對於我，他同樣也是大眾意義上的好丈夫：從不在外拈花惹草，每次吵架也都主動修好，我找不到工作時，他雖然不樂意但也照顧我的生活。
正因為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大家都覺得會給女人幸福的男人，所以每當我覺得自己與他溝通得精疲力竭時，每當我為經濟糾紛與他吵架時，每當我提出一個建議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擋回來時，我就沮喪得無以復加。這樣一個好男人，我對他竟毫無辦法，不能讓他在這個家中按照我的想法傾斜一點點。
每次我對朋友訴苦，她們總給我出各種各樣的主意。那些方法，要麼得有足夠的愛、足夠的耐心，就如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盡管被她的調皮不懂事而弄得精疲力竭，心底卻沒有半絲傷痕，因為已經愛到可以交付生命；要麼就得有足夠的恨，恨到能狠心無視他的任何情感，就如對著某個仇人，因為已經恨到可以去死。
可惜，我沒有足夠的愛，也沒有足夠的恨。我什麼也不能做。十幾年的婚姻，表面看來歲月靜好，然而我內心的挫敗感卻越積越深。
03
雪上加霜的是性
我曾以為，我們就這樣了，把挫敗感藏好，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平靜度日。
但我沒想到，有一天，我們連性也沒有了。我們的性事本就越來越稀少，一個月也就一兩次，但總算還是有的。可最近一年來，我們只有過一次成功的性。
我暗示過他早點上床睡覺，可人家就是聽不懂，總說上床太早睡不著。這話擱在早些年，他每次一聽，都笑嘻嘻地洗澡上床了。
那天晚上，我在網上看《海角七號》，男女主人公曇花一現的床上鏡頭忽然間讓我有了欲望。我特意到書房里去找他，摟著他的肩用曖昧的語調說：「老公，早點睡覺好不好？」
那天我們有了一次性。那是一整年間唯一的一次性。也就是那一次，讓我知道他的武器並沒有失效。
那之後的大半年，他夜夜晚睡。我開始是委屈，漸漸變成惱怒，最後變成了挫敗，沒有一個妻子受得了這種冷遇。
所以年尾的那個晚上，我洗過澡之後走進書房問他：「你到底怎麼了？每天這麼晚睡，是不是想逃避與我親熱？如果是，你真的可以跟我說清楚，我們分開睡便是。」
他正在網上玩麻將——這一年來，他非常癡迷這個——手里略停了停，然後說：「好吧好吧，我馬上就洗洗上床。」
他上得床來，武器倒是處於興奮之中，但他的手與身體，卻讓我感受到了不耐煩與不情願。
以往他的手是溫柔的，他的身體是有愛的，而這一晚，他是倦怠的，被逼的。
他用手狠狠地推了推我，好像無奈獻身一般：「你想來就快點。」
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屈辱。
我立刻停止了動作，翻過身回到自己的那一邊床，淡淡地說：「睡吧。」
沒有詞語能夠形容我內心的崩潰。我幾乎想要自殺——我搞不掂一個沒有婚外情的好男人！這個搞掂的意思包含了很多層意思：吸引，改變，讓他對自己有愛、有柔情……但是我搞不掂，這樣一個很多女人得到後都會過得很幸福的男人，我與他在一起，一點兒也不幸福。
04
終於開口說離婚
曾經也想過就這樣過吧，可是每次面對阿中，心里對自己的評價就會一路低下去，低至負分，低至對人生絕望。我開始在沙發上獨睡，受不了與他同睡一床。
我反復算過，如果離婚，憑著自己的薪水，還是能給自己與女兒現在的生活的。每次想到這個，我都會長長地松一口氣。我可以不用面對他的日子，他想寄多少錢給他家里人都行，他想晚上幾點睡也是他的自由了，而我也不用成天被他嗆死人的話語深深傷害。
我終於提出離婚時，阿中驚愕得如同吞下一只青蛙，然後暴跳如雷：「你發什麼瘋？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說呀！」
我說不清楚，太複雜，而要讓阿中懂得我的感覺，只怕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怕自己心軟，托朋友找了一間小房子搬了出去。
阿中只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居然沒有找我。
這讓我隱隱失落，但後來我知道了答案：阿中認定我有了婚外情。
因為這個認定，他很憤怒地答應了離婚。他在經濟上沒虧待我也沒優待我，用存款抵了他一半的房產權，承諾女兒上高中後，所有的費用都與我平攤。其實他本意是要女兒的撫養權的，但是女兒不肯跟他，這讓他無比委屈與難過，覺得女兒是受了我的挑唆。
離婚一周年紀念日，我給自己與女兒各買了一條連衣裙，然後在西餐廳里吃了一次西餐，歪在深軟寬大的沙發里，靜靜地聽著美國著名鄉村音樂歌手傑夫·巴利克的《哈利路亞》。
那樣的歌聲，牽動起我憂鬱的情思，無關於那些具體的、扯也扯不清的瑣事，而只是關於心靈，夢想，或者遙遠的，並不屬於自己的愛情。
女兒上進開朗，是我的朋友；事業上，我剛剛升職加薪。生活的每一方面都在證明著我的優秀，再沒有那種讓我時不時沮喪得要想自殺的挫敗感。
我為自己能有這一天，覺得安心。
心理點評：情感的腦VS理智的腦
伍詩詩/聖哲（上海）心理咨詢中心
首席婚戀咨詢師
「改變？想換老公還是想換房子、換工作？」「我說的改變，就是小小的改變，比如周末可以一家人去郊區住一晚，與大自然親近一下。」這是典型的夫妻對話。
丈夫在意的是事情的走向，他關注如果做了某事，可能帶來哪些經濟、物質上的變化——他用的是「理智的腦」；而妻子在意的是情感的滿足，她關注如果做了某事，可能帶來多少情感的連接、精神的滿足——她用的是「情緒的腦」。
理智的腦和情緒的腦，各自的運作機制是怎樣的呢？
情緒的腦不喜歡講邏輯、說道理，它只遵循快樂原則，也就是說，你讓我開心就是我的朋友；讓我不開心就是我的敵人；而理智的腦關心的恰恰是是否有邏輯、有道理。
女性在親密關係里大多運用的是情緒的腦，如果情緒的腦感覺在互動過程中是開心的，它就願意跟對方在一起聊天、親昵，甚至有很好的性關係。而男性則更多的是用「理智的腦」，文中的丈夫就喜歡跟妻子講道理、講後果，結果妻子情緒的腦一直沒法接收到「被愛」的信息，最終丈夫贏了道理，卻輸了妻子的情感。
不如試試換個做法，讓兩個腦連同起來，各自到對方的世界去參觀，建立新的溝通系統。比方說，妻子讓丈夫參觀他幾乎未曾了解的情緒的腦，讓他明白，重要的不在於一起做什麼事情，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那是一種彼此懂得、情感交融的狀態；而妻子也可以去參觀丈夫理智的腦，了解丈夫不是沒有情感，而是他第一反應已經習慣性地盯著事情的目的，妻子可以先允許他有這樣的反應，認同他，再溫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尋找既照顧丈夫需求，又滿足自己期待的結合點。
如果大家堅持一個用理智的腦，一個用情緒的腦，雞同鴨講，最終會生出無力與挫敗的感覺，不想再繼續交流，甚至不想跟對方有深層的親密。
隨著孩子逐漸長大，女性作為母親照顧孩子的生命能量，再一次轉換到丈夫身上，對性的需求像休眠火山再次爆發；而人到中年的丈夫對於性的需求已然過了高峰期。這種不匹配，容易讓丈夫覺得力不從心，有時就會故意對妻子的性暗示無動於衷。
當丈夫對性不那麼積極的時候，如果妻子不是生悶氣直到天明，而是說出心中的感受：「痛苦得想自殺」，告訴丈夫自己情緒的腦絲毫感受不到愛，覺得「不發生性關係」就等於「你不要我」，情感受到了的傷害——這樣坦承的話，就有辦法讓丈夫明白：重要的不是性本身，而是性關係所代表的美好的情感交流，那是一種愛與被愛的流動。
而當丈夫了解到妻子是借由性的活躍度來感受自己是否被關愛時，丈夫也同樣可以對妻子敞開心扉：可能是自己人到中年，對性的激情不如年輕時候了；也可能是上有老、下有小，操心的事情太多，激情在瑣碎雜事中慢慢消退了。
當親密關係里的雙方能夠坦陳各自內心的想法，妻子能更加了解丈夫，丈夫也可以適時調整自己，盡可能在平時的溝通和性事上與妻子尋求更好的解決方法，而不是當妻子心如死灰提出離婚，自己還覺得無辜，認定妻子有婚外情，給對方造成更多的傷害。
愛是彼此珍惜的天堂，無論是丈夫還是妻子，在親密關係里多用情緒的腦，對情感和性關係的提升是多多益善的；嘗試多去問問「他情緒的腦當下感到快樂還是厭煩？」「我可以更好的愛她的方式是什麼？」
婚姻需要智慧地磨合，無法了解自己愛的特性，無法讀懂對方愛的特性，原本可以美好的婚姻也許就失之交臂；真正的幸福不是離婚換人就可以解決的，多發現自己的不足，多為對方著想，才能擁有一輩子戀愛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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