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未隱,放心,我仍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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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邪不壓正》依然是一部拍給男人的電影。確實可以說,整個大螢幕上都噴濺著荷爾蒙。

放映不久,我就笑出了聲。亨德勒大夫的北京話說得實在順溜,不看臉,就是個北京老頭兒在教訓兒子。彭于晏飾演的李天然,說著台灣味普通話,並不顯得突兀,畢竟角色有十五年時間生活在國外。根本一郎用中文講授論語,腔調怪異別扭,解讀得荒腔走板;姜文飾演的藍青峰,會說英語和日文;在租界里,還有人操著法語來指責打女人的朱潛龍……

這是七七事變爆發前的北平,古舊城牆內暗流湧動,混沌一片,但凡有能力有想法的人,都想在這個大環境中發出聲音。或是前朝武人,或是街上的拉車壯漢。甚至是寫影評不超過五個字的潘公公,他最常做的事兒,也是抱著電話不停地吧啦吧啦。

那些語速飛快的對白,讓我想起對口相聲。到影片末尾,李天然和大師兄朱潛龍性命相搏時,他們依然在鬥嘴。李天然那一槍肯定要打出去,但開槍前還給師兄出了腦筋急轉彎。

朱潛龍:師父是你殺的。不是我殺的,我不承認!

李天然:師兄,如果當初師父同意把山莊給你種鴉片,你還會殺了他嗎?

朱潛龍:那,當然不會。

啪……

如果要羅列金句,姜文導演又貢獻了不少。《邪不壓正》里的每個主人公都迷戀說話,這是件讓人上癮的事,藍青峰拔光一口牙還要去說。但是,他們渴望溝通和被了解嗎?未必。

語言可以是幌子,朱潛龍將一個謊言說了十五年,差不多連自己都信了,片名「邪不壓正」,竟是出自他口中。語言可以是調情的手勢,像唐鳳儀帶著梨渦的笑語。語言可以是暗號,可以是路標,可以是陰謀的肇始和一時的惻隱……

姜文的電影,也是他說話的一種方式。他在《十三邀》里和訪問者的對談很不順暢,他說:「誰不是永遠在表達自己?不表達自己還能表達誰呢?」但我總覺得,姜文和詩人餘秀華很像。餘在一次採訪中說,我不想讓別人理解我,這個事兒太可怕了。姜文亦不想被所有人理解。餘秀華的保留源自於「怕」,姜文電影里夢一樣難解的劇情與細節,是因為自信與不在乎。

姜文知道我們期待著,並且不敢指望他說一個正中下懷的故事。或許,我們就是在期待故事里的那些解構、顛覆、隱喻、諷刺、誇張……然後爭相解讀,發出自己的聲音。

就我看,《邪不壓正》依然是一部拍給男人的電影。確實可以說,整個大螢幕上都噴濺著荷爾蒙。對它,我談不上喜歡,也不能說討厭,更多是新奇鮮活的印象,以及探究的欲望。故事的母題並不是「俠」,而是「成長」。宮崎駿電影里也時常涉及,平面動畫講的是兒童或少年成長的歷程,而《邪不壓正》說的是成年男人的蛻變。十三歲的李天然,目睹師父一家的慘死,十五年後歸來北平,要報私仇,「彼時彼刻,如同李小龍闖進了諜都卡薩布蘭卡」。亨大夫要保護他,藍先生要利用他,唐鳳儀要引誘他,關巧紅要引導他。兩個舊日仇人,朱潛龍和根本一郎,只想殺死他。回到北平,來往於屋頂,李天然更多的是等待與猶豫。即使他一身腱子肉、強壯無比,心底仍需要「爸爸」指引。亨大夫死了,立即改口叫藍青峰為「爸爸」。精神上,他只是個受過傷害的少年。

炮火打響前的北平,自有它的迷人之處。人力車飛跑,電車當當駛過,自行車在人與人的縫隙里騎行。亂,但是自有秩序和勃勃生命力。快的語言和動作之上,是李天然行走的靜謐屋頂,像一片灰色大海,錯落著高高的綠樹尖頂。李天然在那里飛跑騎車,很多年前,《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馬小軍也如此。喜歡上屋頂的人,一定是孤獨的。直到他遇見一個女人。

周韻飾演的關巧紅關大娘,是養育了兩個孩子的少婦。這與演員的年齡倒也匹配,我害怕四十歲的周韻去演二十歲的少女。關巧紅開裁縫鋪是為了報仇,所以,她才對李天然的猶豫不決疾言厲色。李天然需要爸爸,但沒有從「爸爸」那里找到方向,關巧紅成了引路人。帶他戰勝恐懼,得報大仇,並且樹立志向——多殺鬼子,成長為不迷惘的男人。沒牙的藍青峰終於可以說:你現在不需要爸爸了,你得去找自己的兒子。

與關巧紅相映照的,是許晴飾演的唐鳳儀。像白玫瑰與紅玫瑰的互補,一個走靈,一個走肉。許晴的出場腔調十足、戲謔滿滿,但有重復自己的嫌疑,讓我想起《老炮兒》里的話匣子。與唐鳳儀有關的橋段,讓中午場里我這個唯一女觀眾感到尷尬。短髮的她活色生香,敞開的領口間光影交錯。她是朱潛龍的情人,卻對李天然起意,最後失掉手中一切。在日軍大肆挺進北平時,選擇跳城樓自殺,死因頗費猜疑。連她的死,導演都安排得都像個笑話,剛好砸中在石獅子上拍照的日本兵。

李天然在靈與肉的對決中選擇屬於靈魂的部分,他逃避唐鳳儀的肉體和「生出一個國家」的話語誘惑,寧願光著屁股在屋頂上縱跳,奔向關巧紅。

像這樣好玩的細節還有許多:被惡搞的朱元璋畫像、騙錢大煙鬼的迷之笑容、藍爺保姆的凌空一腳、對於曹雪芹寫作地的調侃,還有梁啟超那只被誤割的腎……姜文立意要將有趣進行到底,有時,未免顯得過於跳脫。

在演技上,最讓我折服的是廖凡,壞得十分到位;彭于晏只算中規中矩,身材確乎是好的;建議許晴改改戲路。姜文讓出主角位置,但是一手構建起荒謬與現實並存的民國北平城。電影上映後,我所在的一個電影群再次開聊。有群友明確表示:《邪不壓正》是部爛片———他最討厭故弄玄虛。

但我想,有姜文在,於中國電影還是件好事。《藥神》引發的話語都差不多,而《邪不壓正》注定帶來不同聲音。金庸的武俠世界里,有黃藥師的清冷、一燈的慈悲、洪七公的豁達、歐陽鋒的陰鷙,還得有個周伯通來調和。姜文,是電影界里的不變少年,永遠年輕,永遠元氣飽滿。

人到中年,我已經很少再去關注「夢想」或「有趣」這類字眼,五十五歲的姜文生猛調皮如故,這種不變,其實是值得欣羨的。李天然問巧紅,我怎麼找你?巧紅說:放心,我能找到你。憑著獨特的電影語言,我們能在一眾電影里找到獨屬姜文的那部。不理解歸不理解,罵歸罵,好在他拍片的頻率不高,下一部薑氏電影上映時,我依然會去看。同時,還要將《俠隱》這部小說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