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開

若你懂，請靜靜地聽。

最近《延禧攻略》的熱播，

乾隆皇帝又一次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與以往的印象不同，

他和富察皇后的日常，

讓大家直呼甜蜜。

要知道，在野史的傳聞中，

乾隆皇帝風流多情，英俊瀟灑，

六下江南，留下一段段愛情傳言，

個個都情絲繞指，念念不忘。

後宮佳麗三千人，

更是環肥燕瘦，姿態萬千。

根據歷史記載，

乾隆皇帝後宮有名號的妃嬪，

就多達40位。

然而，縱然乾隆一生後妃無數，

他心中最愛的女人，

只有一個。

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也不是異國風情的含香，

而是他的結發之妻，

富察皇后。

她是乾隆胸口的朱砂痣，

也是乾隆心頭的白月光，

閱遍人間美色，

一生一世，只鍾情一人。

01

緣起

少時結發，情定終生

公元1712年，

也就是乾隆出生的第二年，

小富察降生了。

她是察哈爾總管李榮保的女兒，

是滿洲鑲黃旗貴族，

歷相三朝，家族顯赫，

從小就接受精細又嚴格的教育。

相傳，雍正還是王爺時，

一日造訪小富察父親李榮保府上，

看到書房的桌子上滿是抄經文，

字跡工整，筆力剛勁，便問是誰人所書，

李榮保指著旁邊年僅9歲的女兒說：掘女習字。

言談中，雍親王見她，

談吐大方，雍容得體，很是喜歡，

恰逢幾個阿哥過來請安，

便指著她寫的字說道：

「這是九歲的格格所寫，

你們如不用心上進，可連女童都不如了。」

這可能是乾隆皇帝與富察皇后的第一次見面，

7年後，16歲的富察已生得亭亭玉立，

面容姣好，談吐優雅，

行不動裙，笑不露齒，

在三年一次的宮廷選秀中，

被已登皇位的雍正一眼相中，

當場賜婚，給四皇子弘歷做嫡福晉。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幼年時期的懵懂相識，

少年時期的君上父命，

讓兩個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走到一起，

此後，再也不願分開。

年輕時遇見了太驚艷的人，

往後餘生都難放下。

02

相愛

甜蜜恩愛，共渡難關

成婚後的兩人，日子過得甜蜜，

閒暇時，一起吟詩作賦，賞畫飲茶，

一年後，長女出生，全家十分開心，

不料，這個女孩連封號都未能等到，

在一歲左右，就去世了。

弘歷和富察悲痛不已，日夜流淚，

雍正見狀，便把長春仙館賜給二人，

二人在此彼此依偎，感情愈濃，

三年後，富察又誕下二皇子，

雍正皇帝對這個嫡孫分外寵愛，

親賜名為永璉，

璉有宗廟之意，希望他未來能繼承皇位。

次年，又錦上添花生下老三，

也就是後來的固倫和敬公主，

一家四口幸福極了。

雍正十三年，先帝駕崩，

乾隆繼承大統，冊封富察為中宮皇后，

可能是懷念曾經在長春仙館的日子，

乾隆自稱長春居士，皇后居住長春宮，

愛你，就要以你住所，命我之名，

今生只屬你一人，單純而美好。

乾隆還悄悄下旨，秘密立永璉為太子，

只想讓兩人愛的結晶，繼續傳承。

但是天不假年，兩年後，

年僅9歲的永璉因病夭折，

皇后深受打擊，日日悲傷，

無心打理平時井井有條的後宮諸事，

乾隆爺身心疲憊，一向勤勉的他，

居然五日沒有上朝，整日在長春宮陪著皇后，

還將密旨功於天下，

將永璉以皇太子之禮安葬。

二人彼此陪伴，互相療傷，

終於漸漸走出喪子之痛，

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來。

03

相守

說是伴侶，更是知己

富察皇后雖貴為一國之母，

但她從小就勤儉持家，不喜華麗，

相比於金銀珠寶，翡翠珍珠，

她更喜歡以通草絨花為飾。

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使乾隆在前朝沒有後顧之憂。

有年秋天，乾隆提起，

祖先初創基業，不羨奢靡，

袖口能用鹿尾巴的絨毛緣個邊，

就已經是很好的裝飾了，

而如今八旗子弟穿金戴銀，驕奢之風漸起。

本是無意提起，富察卻記在了心里，

她回去就用鹿尾巴毛，

做了個緣邊荷包，送給乾隆，

意指夫妻二人互相勉勵，保住先祖樸素習慣。

乾隆大為感動，將荷包佩戴在身上，

終身未曾摘下。

富察永遠最懂乾隆，

兩人一起作畫吟詩，一起策馬馳騁。

生活中，富察更是悉心照料，呵護備至。

有次，皇上生癤，

禦醫說要連續一百天堅持換藥，

富察氏不放心他人照顧，

便連續三個月親手為皇上換藥，

精心照顧，直至痊愈。

不僅如此，富察還和乾隆一樣，十分孝順。

雖然和太后兩人性格迥異，相處並不容易，

但是她卻極其恭敬孝順，謙卑有禮，

太后吃飯的時候都是自己伺候布菜，

從不假手於宮女。

每次太后生病，她都是衣不解帶，

整夜守在床邊照顧，

太后對這個兒媳非常滿意，

親密到一日也離不開。

對於乾隆來說，富察是完美皇后，

縱然他自負高傲，

在她身上，卻挑不出半點毛病，

縱然其他嬪妃絞盡腦汁爭寵，

誰也代替不了富察皇后的地位，

她是伴侶，更是知己。

04

相離

天不假年，陰陽兩隔

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下去，

那將是多麼平靜而美好。

可是，命運弄人，相愛的人偏偏不能相守。

因為永璉的去世，

富察皇后傷心過度，留下病根，

直到7年後，已經35歲的她才再度懷孕，

乾隆高興極了，對此特別重視，

按慣例，上元節去圓明園觀煙火的重要活動，

乾隆都特例不去，就在宮中陪著皇后。

四月初八佛誕日，孩子出生，

賜名永琮。

當時乾隆翻遍書籍，終於找到一個好字，

但宗室里已經有個叫永琮的孩子，

乾隆動用特權，下令讓人家改名，

就想把最好的給這個孩子，少一分都不行。

盡管其他妃嬪，已經給乾隆生了好幾個皇子，

但永琮是他和最愛女人的孩子，自然不同，

永琮一出生就是內定的皇太子，

乾隆還經常誇他：

「性成夙慧，歧嶷表異，出自正嫡，聰穎殊常。」

可是，就算聖寵加身，也抵擋不了命運，

兩年後，永琮還未滿兩歲，就因天花夭折，

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風從未這樣冷過，

乾隆把永琮安葬在朱華山太子陵園內。

而富察皇后，心如死灰，悲悼成疾，

她孝順、寬容、端莊、嫻靜，

平生未曾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

天上卻接連帶走了她和愛人的兩個孩子，

此番苦楚，更與何人說？

兩個月後，乾隆第一次東巡，

一是為了考察當地實情，

二是為了帶皇后散心。

一行人來到山東，

謁孔廟、登泰山、遊覽趵突泉，

乾隆親自去泰山碧霞宮拈香，

為皇后祈福，日後身體康健，再誕貴子。

富察皇后也很開心，卻病倒了，

乾隆想讓她留在濟南靜養，

她卻怕皇上耽誤政務，決意回京。

三月十一，他們在德州乘船換水路，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那一晚，

富察皇后靜靜躺在床上睡去，

再也沒有醒來。

乾隆緊緊握著富察皇后的手，

感受到她一點點變得冰冷，

痛一旦之永訣，隔陰陽而莫知！

從這一刻起，

錦繡山河再無人與之共賞，

綿綿歲月可還有半分樂趣？

乾隆想哭卻哭不出來，

太大的悲痛，是心的撕裂，

往往連淚水都顯得寡淡。

05

相思

幾經流年，念你如初

乾隆悲痛欲絕，一夜之間仿佛變了個人，

他覺得乘坐的青雀舫有她的體溫，

所以執意要將其運回北京，

皇城門洞狹窄，而船體龐大，無法入內，

那就拆了城門，

誰也休想擋住皇后留下的溫存。

幸好大臣想到搭長架、鋪設普通軌道的辦法，

以菜葉為潤滑，幾千人推拉拽扶，

終於將船運進北京。

回到長春宮，乾隆脫下蟒袍，一身縞素，

九日不理朝政，一連十二天來靈前祭酒，

他親自扶棺治喪，不惜耗費巨資、大興土木，

動員工匠8242人，各作壯夫9593名，

耗費白銀9600餘兩。

新建房間338間，耗費白銀91300餘兩。

追封謚號「孝賢純皇后」。

這與他勤儉治國的理念背道而馳，

但乾隆早已不在乎，他只想給她最好的。

這還遠遠不夠，

乾隆對富察皇后的追思已經達到癡狂，

他要讓所有人都和他一樣。

皇后的祭品不夠潔淨鮮明，嚴懲;

皇后冊寶製作粗陋，全堂問罪;

滿文譯文中將「皇妣」錯譯成了「先太后」，重罰；

皇子永璜和永璋在葬禮上哭得不夠悲傷，痛斥；

翰林院祭文用「泉台」二字，他不滿意，罰奉一年；

還斷然宣布「永不立為儲君」；

大臣在皇后不滿百日期間私自剃頭，賜死；

53名官員沒有來得及上奏悼念，

多被貶黜，降級，削功。

……

這是乾隆最不像賢君的時候，

他的心，好像跟富察皇后一起走了，

徒留在軀體在塵世，像個亂發脾氣的小孩。

一年多的時間，他徹夜難眠，脾氣乖張，

只有寫詩，才能紓解心中苦悶，

傾訴思念之情，就像又回到她身邊。

若我不那麼貪心，不要孩子，

或許你也不會走的如此早：

廿載同心成逝水，兩眶血淚灑東風。

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當初盼夢熊。

今日無意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

許是近來憂傷過度，

這個年紀，鬢角已有白髮：

鬢有二毛底事宣，盼霖傷逝兩如煎。

愁緣似我仍頻遇，順意惟人鮮或全。

攬鏡見霜初訝許，撫箋得句卻怡然。

五箴久矣能成誦，比似昌黎恰並年。

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而你也離去三月了：

一日不見如三月，三月胡為瞥眼臨。

餞夏迎秋偏益感，落花流水動關心。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一百天，

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影與形兮離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對嬪嬙兮想芳型，顧和敬兮憐弱質。……

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覷。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世之皆虛。……

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夏日冬夜兮知復何時？

——《述悲賦》節選

乾隆是中國歷史上寫詩最多的詩人，

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

大多文采平平，非常平庸。

但是其中有一百多首詩卻寫得非常好，

情真意切，真情流露，

那一百多首詩，全部都是在悼念富察皇后，

詩是情的表達，

他把詩的最高水平獻給富察，

也把情的最深流露留給富察。

只有在詩里，

他不是九五之尊，也不是天之驕子，

他只是一個思念妻子的丈夫，

一個內心掙扎的可憐人，

平凡真摯，樸素動人。

富察皇后生前住的長春宮，

乾隆下令所有陳設，保持原樣，

每日都遣人打掃，纖塵不染，

每年她的生辰和忌日都親自去祭奠，

平時也總去坐坐，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要去參加圍獵了。」

「我不想封她為後，是額娘逼我的，

額娘老了，權當孝敬她吧。」

「咱們的女兒要嫁人了，別擔心，

我為她建了公主府，她和駙馬會留在京師。」

「過幾天要去承德了，還記得嗎？那里咱們一起去過。」

這樣的習慣，乾隆保持了四十多年。

而濟南，則成了乾隆的傷心地，

每次出巡，經過此地，都不入城，繞道而行，

所以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想來是沒有可能的。

四度濟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

春三月莫分偏劇，十七年過恨未平。

富察皇后去世十年，乾隆再次來到泰山，

回憶起以往種種，傷心不已，

只想和她緣定三生。

皇后葬在裕陵，乾隆常年親自來墳前祭拜，

56歲時，感慨「生前恩不盡，別後事斯多」；

60歲時，說著「六旬我獨慶，百世汝稱賢」；

64歲時，祭陵時努力對自己說「餘戀只宜捐」；

71歲時，他來陵前告訴她「曾孫畢姻近，眠者可聞知」；

73歲時，對往事依舊念念不忘「事遠重提處，能忘獨旦歌」；

74歲時，喜得玄孫，也沒忘了她「昔日漫教思老伴，開年且喜得玄孫」；

77歲時，還記得她年輕時的溫柔窈窕「追念吟窈窕，不孤謚孝賢」；

……

80歲那年，他說：

「我的身體還很好，別人說我能活到一百歲，

但是我不想活那麼長，我想早一點到地下，

早點能夠見到你。」

三秋別忽爾，一晌奠酸然

追憶居中閫，深宜稱孝賢

平生難盡述，百歲妄希延

夏日冬之夜，遠期只廿年

85歲那年，他說：

「你先走了，剩下我一個人，

活得再長，又有什麼快樂可言？」

齊年率歸室，喬壽有何歡?

86那年，他最後一次去皇陵，

帶著嘉慶帝一同祭奠妻子，

那時他們已陰陽兩隔48年。

吉地臨旋蹕，種松茂入雲

暮春中浣憶，四十八年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我們總覺得男人多情，

更何況是美色閱遍的帝王？

哪能一生一世，只鍾情一人？

但是乾隆皇帝做到了，

他們只相守了21年，

他卻用餘下的51年來懷念，

整整72年，愛你如初，致死不改。

我想，乾隆在死前是幸福的，

他終於能見到他期盼了一生的富察皇后，

還是以前那樣，言笑晏晏，執手相看，

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從未離開。

來源：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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