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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323年6月10日,歷史上最為著名的征服者亞歷山大大帝在自己的帝國新首都巴比倫,與世長辭。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他的帝國很快就因為他的死而陷入內亂。他的遺孀與後代在十多年後慘遭懷有謀逆之心的地方總督殺害,他的帝國也被各方的新篡權者瓜分殆盡。
然而,亞歷山大大帝對世界的影響並沒有就此抹滅,相反在某種程度來說才剛剛開始。
無數名王將星傾倒的戰神
亞歷山大東征路線圖
亞歷山大首先以其短暫而輝煌的軍事生涯,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公元前336年,年僅20歲的他從遇刺的父親菲利普二世手中接過了歐洲新興大國馬其頓的王位。接著便以一系列疾風暴雨般的閃電式軍事行動,先後撲滅了南方的希臘城邦和北方的色雷斯人的暴動。一代世界級將星的風範,已經顯露無疑。
在著名的喀羅尼亞戰役中亞歷山大從左翼率軍擊破希臘人的陣線
接著,亞歷山大大帝在公元前334年渡海遠征當時的世界第一強國波斯帝國。
雖然他的父親在任內已經將馬其頓軍隊從一支模仿希臘人作戰風格的蠻族軍隊提升為堪稱當時世界第一流的職業化大軍。但在所有人看來,這次遠征依然兇多吉少。
波斯帝國不僅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軍隊,和當時幾乎所有被證明的成熟戰術,還有著其他國家都嘆為觀止的雄厚財力。在亞歷山大東征之前,先後崛起的雅典、斯巴達、底比斯都曾經渡海攻打波斯帝國。但這些風行一時的強軍,都在波斯帝國的戰略縱深與銀彈戰術面前,無功而返。甚至亞歷山大的父親菲利普也曾經派出遠征軍渡海作戰,卻被手握當時世界五分之三財富的波斯人,死死壓制在沿海的橋頭堡內,動彈不得。
靠著戰略縱深與總體實力壓制希臘人的波斯軍隊
亞歷山大卻以先人們都不曾具備的強大軍事素質與意志決心,帶領者人數不足50000的軍隊,成功殺入波斯境內。
先是在公元前334年的格拉尼卡斯河戰役中幾乎全殲了波斯人在今天小亞細亞地區的全部野戰軍。接著又在公元前332年的伊蘇斯戰役中,直面波斯大王親帥的數十萬大軍,將對手打得全軍崩潰。不依不饒的亞歷山大此後言辭拒絕了波斯國王的屈辱求和條件,追擊進入兩河流域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並在公元前331年的高加米拉決戰中徹底消滅了波斯帝國的殘餘野戰軍。
龐貝古城出土的伊蘇斯戰役馬賽克地板畫
至此,這位年輕的君主僅僅花了4年時間,便將今天的小亞細亞半島、敘利亞、塞浦路斯島、巴勒斯坦、埃及以及伊拉克等地,收入囊中。
之後的數年裡,繼續東進的馬其頓軍隊在他的帶領下,占領了波斯帝國的核心京畿地區。他總是勇敢的沖鋒在至關重要的第一線位置,沖過了對手為他布置的各類陷進,擊破對手一次次精心組織的大軍。最後,順著波斯國王大流士三世的逃跑路線,進入今天的中亞五國地區。通過數年時間的艱苦戰鬥,將今天的伊朗、中亞五國大部分地區及阿富汗,逐一征服。
此後,殺入印度河流域的馬其頓軍隊,還是在他的帶領下,擊敗了擁有10萬大軍的印度國王波魯斯,從而將帝國領土的最遠端定格在今天橫跨印度與巴基斯坦兩國的旁遮普地區。
總是在關鍵時刻身先士卒的亞歷山大大帝
如此成功的軍事履歷,讓後世的諸多同樣具備赫赫武功的領袖可能將領,紛紛視亞歷山大大帝為自己的偶像與追趕目標。
凱撒和埃及艷後特裡奧帕特拉 後者的王朝即是亞歷山大麾下大將托勒密建立
同為西方世界著名將領的尤裡烏斯.凱撒,就在早年觀摩亞歷山大本人的雕像後,決心發憤圖強。當他最終帶兵進入曾是馬其頓帝國領土的埃及,還不忘去亞歷山大大帝的陵墓拜謁自己的偶像。
拜占庭手抄本上的亞歷山大率軍攻城圖
同樣以亞歷山大大帝為偶像的還有拜占庭時期著名的軍人皇帝–希拉克略。當再度興起的波斯帝國在公元7世紀殺到首都君士坦丁堡附近後,以亞歷山大大帝為師的希拉克略展開了轟轟烈烈的絕地大反擊。追隨他反攻亞洲的拜占庭軍隊,先後在夕日亞歷山大大帝功成名就的伊蘇斯和高加米拉舊戰場附近,擊潰了層層抵抗的波斯人。最終,波斯帝國慘遭重創,而希拉克略自己也成為了一代戰神。
伊爾汗國時代手抄本上的亞歷山大
在亞歷山大曾經征服的亞洲地區,他的威名同樣為人所敬仰。阿拉伯征服者的傳奇著作中,這位馬其頓君王的鐵蹄甚至已經踏入西藏與中國。從蒙古高原殺到的黃金家族,也在得知了亞歷山大大帝的事跡後,發出了天無二日人無二君的感慨。結果,他們在印度的德裡蘇丹軍面前,遭致慘敗。大喜過望的北印度君主為自己的戰勝而髮型了大量銀幣,並為自己添上「亞歷山大二世」的尊號。
15世紀的波斯手抄本上的亞歷山大大帝
就是在亞歷山大東征的最大受害者波斯人看來,亞歷山大一樣是不得了的軍事奇才。傳奇史詩《列王記》中,亞歷山大大帝以波斯帝國繼承者的身份出現。而在蒙古人統治的伊爾汗國或是突厥化的帖木兒汗國時代,波斯人都不會忘記在手抄書籍中渲染亞歷山大大帝的英姿。
葡萄牙大征服者阿爾布克爾克同樣也是亞歷山大的粉絲
16世紀初的葡萄牙征服者阿爾布克爾也是亞歷山大的迷弟之一。當他進攻幾天阿拉伯半島的亞丁時,遇到了一位用亞歷山大傳記向他示好的長者。這位海軍名將為能夠獲得一本精制的波斯版亞歷山大傳記而異常興奮。
拿破侖是亞歷山大大帝粉絲團中份量最重的一位
到了近代,軍事實力日益崛起的歐洲人依然對亞歷山大大帝念念不忘。無論普魯士的腓特烈大帝還是法國的拿破侖皇帝,都將亞歷山大視為自己精神上的良師益友。
著名軍事理論家 裝甲戰奠基人 富勒將軍
當時間的指針進入20世紀,依然會有英國人富勒這樣的亞歷山大鐵桿粉,活躍在世界軍事史的舞台上。他本人不僅是裝甲戰與機械化戰爭理論的奠基人,同樣也是系統研究亞歷山大大帝軍事生涯的考據能手。
可見作為歷史上數一數二將領的亞歷山大,對後來者有著多麼深厚的影響。
親自指揮攻城的亞歷山大大帝
古代版的全球化時代
亞歷山大的馬其頓帝國版圖
或許你會驚訝,短短一瞬的馬其頓帝國,何以讓逞一時之快的亞歷山大大帝在死後的2000多年裡,依舊具有如此深遠的影響力。這就需要從亞歷山大大帝本人的治國理念談起。
由於馬其頓人原本只是文明程度不高的民族,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以南方的希臘城邦為師。他們的貴族在幾代人時間裡熏陶在古希臘文明的光輝中,學習者後者的技術進步、戰術組織和哲學藝術。
然而城邦制體系下的古希臘文化顯然在對如何治理一個龐大帝國的問題上,捉襟見肘。因此,亞歷山大的父親在一系列軍政改革中選擇了波斯帝國的治理模式。他將領土內的馬其頓人、希臘人和色雷斯人,有機的捏合在一起。這也賦予了馬其頓王國超出鄰國一籌的戰爭動員能力,為亞歷山大的成功打下堅實基礎。
亞歷山大的父親菲利普二世
隨著一次次大規模交戰的獲勝,亞歷山大大帝的軍隊不斷占領廣袤的亞洲內陸,他也自然而然的像父親一樣,選擇了波斯帝國的治理方式來營建自己的帝國。雖然上層官員與軍事將領都由馬其頓貴族或希臘人替換,但他們的副手和基層民事官吏依然留用了原先的當地人。
由於波斯帝國一直是一個多民族混合的超級大國,所以在對地方自治、民族自理的問題上比較寬容。亞歷山大的帝國也就在這個模式的基礎上直接運作,而管理層開始流行的希臘文化也通過他的軍隊和帝國,有增無減的影響到了亞洲各地。這就有了我們今天,所熟知的希臘化時代。
公元前30年的亞歷山大港地圖
亞歷山大還在各地的核心區域、交通要隘附近新建了一大批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城市。這些亞歷山大城從北非的埃及一直向東衍生到中亞遊牧文化的邊緣地帶和印度河流域地區。其中一些城市在之後的漫長歲月裡,成為了地區內最重要的城市。包括今天埃及的亞歷山大港,阿富汗西部的赫拉特,南部的坎大哈,塔吉克斯坦的苦盞等等。雖然不少城市在之後的歲月裡換了名字,重要性卻從未改變。
此外,一些原先的重大城市,諸如伊拉克的巴比倫、中亞的撒馬爾罕、敘利亞的大馬士革、阿富汗的喀布爾和巴基斯坦的拉瓦爾品第等,也在這一時期內成為了希臘文化盛行的國際性大都會。加之希臘人早前就已經將自己的城市文明帶到了西班牙的巴薩羅納、法國的馬賽、義大利的西西裡、黑海的克裡米亞半島。使得一個以希臘語和希臘文化為媒介的全新時代,在亞歷山大大帝死後迅速建立起來。亦如今天,以英語為媒介的全球化時代一樣。
著名的絲綢之路其實是在希臘化時代正式進入高峰
正是這個時代,被後人讚嘆的絲綢之路正式打通。中國的絲綢開始進入歐洲,而希臘人帶到亞洲的葡萄也進入西域的新疆。善於航海的希臘人還在海上探索,成功的將埃及的紅海之濱與印度海岸相通。他們航行到今天的孟買、斯裡蘭卡,甚至中國的廣州。巨額的財富流通和貿易繁榮,將尼羅河口的亞歷山大港和波斯灣的查拉塞尼變成了舉世聞名的商貿中心。
經濟與文化的繁榮也促進了科學技術的發展。科學家海倫也在這個時代摸索出了世界上最早的蒸汽機裝置,西西裡的阿基米德則不斷在如何用杠桿翹起地球的冥想中推算著各種燒腦的物力問題。
海倫的原始蒸汽機裝置
從公元前1世紀開始,隨著羅馬帝國在歐洲的崛起以及亞洲內陸新興帝國的出現,那些在亞歷山大帝國基礎上分離出來的希臘式王國紛紛退出了歷史的舞台。然而新的強權者依然大量採用和保留了希臘化時代的文化、經濟成果,繼續著這種全球化式的繁榮。
統治阿富汗和印度的貴霜帝國便是其中的最好例子。他們繼續在陸地和海上保持同漢朝和羅馬的貿易,並用希臘語和希臘幣值的貨幣參與全球化競爭。伊朗高原上的帕提亞人貴族也以懂得希臘文化而自豪。當他們的軍隊在卡萊戰役中擊敗羅馬三巨頭之一的克拉蘇後,得到消息的國王正在同鄰國亞美尼亞的統治者一起觀看希臘戲劇。這就仿佛是今天的人們在家庭影院中欣賞好萊塢電影一樣。
帕提亞時代的碰水龍頭 希臘風格明顯
文化的傳播碰撞,讓亞洲的哲人思想家們也紛紛吸收了傳統的希臘哲學思維。他們的思想火花將結出一個個我們熟知可能有所耳聞的重大成果。包括脫胎於傳統猶太教的基督教和脫胎於傳統拜火教的摩尼教。而希臘人最擅長的寫實雕刻藝術,也在印度北方成為了世界上第一批佛像的載體。從這點來說,亞歷山大大帝對於我們今天世界的影響,遠超我們的想像。
印度早期犍陀羅佛像 其原型就是希臘雕刻藝術
正是這樣一個包容、寬鬆而自由的時代,以亞歷山大大帝個人為符合的希臘文化與亞洲各地的文明成果相結合,孕育了各地區間新的文化。因而,在這些新時代基礎上成長起來的民族和國家,也都不約而同的以各自不同的視角來審視亞歷山大對於他們腳下那片土地的影響。
中世紀手抄本上的亞歷山大登基
所以,當你在浩瀚的史海中發現各種亞歷山大的真正粉絲時,千萬不要太過驚訝。無論他是一個羅馬貴族,還是一個部落首領,又或是一個亞洲君主,也可能是一名近現代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