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一輩的婚姻

都說從前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我只覺得從前車馬很慢，女人只能吊死在一個男人身上。

01

那天也不知什麼勾起了奶奶的回憶，晚上跟我們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奶奶和爺爺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至少之前是，現在也許人變得平淡之後也變得幸福了。很久之前我就聽過他們的故事。爺爺跟奶奶白手起家，奮鬥了幾年，成為了村里的!

第一個萬元戶。許是家族遺傳？我自覺的我家的男人都挺花心的，太爺爺的第一個老婆是被他賣了的，後來又娶了，生了七個孩子。爺爺那會兒有錢了，也開始朝三暮四。奶奶話語里我只能拼湊幾個片段。

奶奶說，有一次爺爺把她的所有衣服裝在一個袋子里，丟下10塊錢，讓她滾。奶奶撿起錢和衣服，出了門抱起還是孩子的我的爸爸，回廚房一邊哭一邊做飯。

奶奶說，有一年我大概3歲，她帶我出去吃東西，那時候我還是一個被全家人寵著的孩子。而且特別愛吃東西，買了吃的東西一定要在那里吃完。等我吃完東西奶奶帶我回家，大概是過了飯點吧，遭到了爺爺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還被拖到池塘邊，揚言要淹死她。奶奶還是忍下來了，沒有一走了之，也沒有一死了之。那年我3歲，我記不得什麼。奶奶跟我說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嘴角還隱隱帶著一絲苦笑。在這抹笑里，我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無助的女人。

奶奶的故事里，曾被打，被爺爺當著小三的面打罵，舊時代的女人，何況是只上過幾天學的奶奶，都未曾想過離婚這件事。挨了打，挨了罵，抹抹眼淚，又抱起孩子，柴米油鹽醬醋茶。

02

到了爸爸這一輩，舊時的故事又一次上演。聽說爸媽最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結婚這件事，也沒有人逼他們，他們是自願的。但我媽不是我奶奶，她收拾了行李，一紙離婚協議換了自由之身。奶奶一夜白頭，而我，到底是一夜長大。

那時我還小，我記得幾個片段，其他的也便忘了，畢淑敏先生說對苦難持久迷戀和品嘗，會毒化感官，損傷對美好生活的精細體察，還會讓你歧視沒有受過苦難的人。我不願意，所以我任由這段記憶隨時間流逝，任由我的大腦封存這段記憶，至今也只剩下幾個片段了。再過幾年，我想我許是連這些也不會記得了。因為現在爸爸對我很好，媽媽對我也很好。有2對父母的我過的很平靜，也是幸福的。

那時爸媽還沒離婚，媽媽到底是個傳統的女性，一開始還是不想離婚的。那一天，外婆、奶奶、舅舅、我都在，準備出門，剛出門，便碰上小三一家，他們家是我們隔壁幢，農村的房子。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沒多久就打起來了，鄰居家的阿姨見狀趕忙把我拉開，躲到她家，我只記得，那是我第一次，那麼近那麼近的看見警車，停在我的面前，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只是一片罵聲和一片哭聲。

又一次，爸爸跟家里鬧得厲害吧，記憶停在我家天台，爸爸要跳樓。我記得我應該比欄桿高點，那時候家里的護欄是磚頭砌的，剛好一腳寬。在一片混亂之中，我爬上去，對我爸說，你要跳之前，我先跳。事情也就這麼平息了。後來，那晚，我記得家門口的石子地里，火光一片，爸把他的東西都拿出去燒了。我就趴在欄桿上靜靜的看著那堆火，那時候還小，沒有那麼多的悲傷。

還有一天，那時候他們已經離婚了，鬧的人是爸跟爺爺。那天我接到我爸的電話，他問我是不是不想跟他過了，是不是不要他了。我瞬間慌了神，真的害怕會發生什麼。我在電話里不停的說著好話。後來爸來了，那時候爺爺奶奶在另一個鎮上開早餐店。來了之後就跟爺爺吵起來了。原因大抵是鄰居說的子虛烏有的，爺爺要把房子賣了的事，以一個極低的價格。那時候我是疑惑的，為什麼有的人總是唯恐天下不亂。那一架，吵得很兇，一大家子人，仿佛都失去里理智，大庭廣眾，看客足足圍了好幾圈。我被大姨拉在車里，眼淚止不住的掉。一咬牙一跺腳，我撥開人群，沖里大喊，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那房子是我的，你們誰都沒有權利賣它。我哭得很厲害，帶著哭腔，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有些人卻在笑，那時候啊，覺得真的好丟臉。但到底，他們是不吵了。

也許還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吧，哦，對，我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寫作文，寫我的爸爸媽媽，我寫了這些，寫了我的不解和思念，老師說我寫的很好，讓我當著全班的面念。我不願意，但到底是念了。後來，只覺得班里同學看我的目光有隱隱的逃避，於是我再也沒有寫過類似的作文。那個年代，至少在我們的小鎮上，一個班里也找不出一個父母離婚的。不過，那次語文考試，我得了滿分，第一次作文滿分。

03

許多年過去了，往事也都成了往事。媽媽又結了婚，我又有了個妹妹，爸爸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愛我，也找了個阿姨，過著下半輩子的人生。奶奶嘴上絮叨著爺爺的不好，終究是幫爺爺整理好衣物，幫他塗藥膏，料理著家里瑣事。奶奶住院，爺爺也會慌了神。奶奶偶爾絮叨一下，爺爺也日漸沉默，兩個人也算是過著平靜的老年生活。不管之前如何，至少我很喜歡現在平靜的日子。

我的長輩們跌跌撞撞的愛情與婚姻，不知道是該怪罪於時代還是應該怪罪於命運，又或是該怪罪於他們自己。但跌跌撞撞長大的我，終究相信愛情，尤其是這個時代。

畢淑敏先生說，如果我們看到一對男女結成連理的時候，智商均衡，天性互助，多溫柔寬厚之心，也不乏冷靜果決之勇，堅忍友愛，錢不多也不少，顧了溫飽，尚有些微節餘，可以奠定共同事業的起點……那麼無論他們的身材多麼矮弱，相貌多麼平凡，出身多麼低微，文化多麼有待提高，情感多麼不善表達，誓言如何稀少清淡……甚至在外人眼里他們貧寒寂靜，簡單甚至簡陋，我都有足夠的理由期待，他們會在艱窘中生長出至親至愛的快樂與幸福。

故此，勢均力敵也許是愛情最美好的模樣。

既然時代已經變了，車馬也不再慢了，何不擦亮雙眼，選一個最合適的人共度餘生。又何必執著於一人。

作者：X言木

來源：簡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