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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廉吏」系列之十六
謝振定：敢鬥和珅的「燒車禦史」
謝振定（1753—1809），字一齋，號薌泉，清代湖南湘鄉縣人（今湖南漣源市）。乾隆四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後授翰林院編修，先後任江南道監察禦史、京畿道監察禦史、兵科給事中、禮部主事、通州坐糧廳等職務。
謝振定不畏強權，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敢於與權傾朝野的和珅作鬥爭，他鞭打和珅「小舅子」，怒燒「違制車」，被譽為「燒車禦史」。這與當時的阿諛逢迎、明哲保身之輩恰成鮮明對比。不以官小而懼權，不以官大而亂為，不以位顯而貪占，不以官貶而自棄，他一生正如他自己去世前所書：「光明正大，通天達地」。
一
巡視漕運分文不取拒向和珅行賄
謝振定出身於書香門第，其祖父是貢生，父親在乾隆年間恩進士，兩個哥哥皆為舉人，受父兄熏陶和家庭影響，他從小熟讀經書，聰穎異常，崇尚氣節，能古文辭。1780年，27歲的謝振定中進士，被選為庶吉士，後授編修，在翰林院擔任了14年閒職後，乾隆五十九年（1794）五月開始，謝振定才開始任江南道監察禦史。
九月，奉命巡視南方漕運。當時和珅把持朝政，他恃寵貪婪成性，植黨營私，大肆收受賄賂，打擊政敵。任漕使是件肥差，按慣例，京官派到肥差，搜刮一番回京後，都要向和珅敬獻貴重禮物。但謝振定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巡視漕務期間盡職盡責，分文不取，順利完成任務後，有和珅的下屬來暗示他要「進貢」，他毫不理睬。
和珅深得乾隆寵幸，身兼內閣首席大學士、領班軍機大臣、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內務府總管、領侍衛內大臣等諸多要職，不僅大權在握，且成為了皇親國戚，乾隆將幼女十公主嫁給和珅長子。和珅把持朝政二十餘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官員們爭相奉承巴結，送錢送寶物送珍玩美女，甚至通過與和府的人結友攀親，搭上關係。盡管如此，還是有一批正直官員敢於與和珅叫板。與謝振定同為監察禦史的曹錫寶就是其中一位。和珅的家奴劉全借和府斂財，成了京城的暴發戶，生活極度奢華，蓋的豪宅甚至超越了皇宮，坐三匹馬拉的馬車，住和行均「逾制」了，犯下的是殺頭之罪。曹錫寶以此為突破口，向乾隆寫奏折要求嚴懲。不料，上奏之事有人泄密給和珅，他連夜讓劉全把「逾制」的建築等悉數拆毀，第二天欽命大臣來現場查勘，卻查無實證，劉全無罪免審，曹錫寶卻因「誣告」被罷官。
謝振定天性耿直，一直看不慣和珅及其黨羽的飛揚跋扈，更為同僚曹錫寶的遭遇而不平。
新編歷史湘劇《燒車禦史》劇照
二
鞭打和珅「小舅子」怒燒「違制車」
嘉慶元年（1796），乾隆雖退位作了太上皇，卻仍然大權在握。一天，京城舉行優伶神會，謝振定作為京畿道監察禦史在東城巡視，路上遇到一輛紅障泥的大車在街上橫沖直撞，隨從有十餘人，街頭行人唯恐避讓不及，到處躲藏，有的被撞得摔倒在地，坐在一品大臣車上飛揚跋扈的人，卻是和珅愛妾的弟弟。清朝對官員出行儀仗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各級官員根據官階品級有相應的儀仗標準，而和珅的「小舅子」坐一品大臣的豪車在大街上橫沖直撞顯然違制了。
謝振定馬上命令隨行的兵士將車攔下來。隨員悄悄告訴他，此人是和珅的「小舅子」，借著和珅的權勢平日里橫行慣例，最好還是不要惹他。謝振定命隨從將此人拖下車，怒斥其橫行霸道坐越制車，令手下杖責。然而，這個「小舅子」仗著和珅的權勢，根本不把謝振定這個小小的巡城禦史放在眼里，對謝惡言相向：「我是和大人相府的家人，你敢打我？我坐我主子的車又怎麼啦，你敢打我？」
謝振定勃然大怒，喝令士兵剝去他的衣衫，狠狠地抽打了二十大板，一邊打一邊痛斥：「你是何人？敢冒充相府家人？竟敢坐此越制車在京城橫沖直撞！」接著，他指著車轎說，「此等僭越之物，已被小人玷污，豈配再讓相國坐？」隨即，點一把火把紅障泥大車燒了。
火焰頓時沖天而起，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京城百姓見惡奴被笞，大貪官和珅坐轎被燒，無不拍手稱快，歡呼真是好禦史！於是，「燒車禦史」名震京城，朝野皆知。
清代的科道官（包括六科給事中和禦史）的權力地位和影響力已遠遠低於明代，六科給事中已並入都察院，且不再具有封還皇帝失宜詔命及駁正臣下違誤奏章的職能。謝振定不給和珅面子秉公執法的行為，在明代的給事中和監察禦史中並不少見，但在清代，一個五品的監察禦史，敢於與權傾朝野的和珅作鬥爭，還是十分罕見。
和珅知道此事後，氣憤不已。幾天後，授意禮科給事中王鐘健借他事彈劾謝振定。和珅立即將謝振定罷官回鄉。和珅借機報復的行為，更加激起了朝廷正直官員的憤恨。監察禦史管世銘頗為謝振定抱不平，他曾說，「今日二公各有所失，謝公失官，王公失名。失官之患，不過一身，失名之患，致傳千古矣！」
謝振定的祖居地，位於漣源市金石鎮桃林壩村桃林灣的樂愷堂，也叫「謝家大屋」（圖片均為漣源市紀委監委提供）
三
抵押十年俸祿修坐糧庫
直到兩年零十個月後，嘉慶四年（1799年），乾隆皇帝駕崩，和珅靠山一倒，嘉慶帝即下旨將和珅革職下獄，從和府抄家竟有約八億兩白銀的家產，相當於當時清政府十五年的財政收入。十五天後，和珅被賜自盡。朝臣們紛紛提及謝禦史燒車的壯舉，嘉慶特旨起復謝振定為禮部主事，不久又升為五品的通州坐糧廳員外郎，負責監收南方運來的漕糧。
任職通州坐糧廳期間，他修繕衙署倉庫，革除陋規，政聲卓著。坐糧廳掌管京城兵民的糧食供應，有很大實權，來此任職的官員多想從中撈油水，利用收糧中飽私囊，卻不顧坐糧廳的衙署和倉庫因年久失修、破爛不堪，上漏下浸的問題十分嚴重，而當時坐糧廳每年要接收來自南方漕運來的糧食四百餘萬石。他以自己十年俸金作擔保，借來兩千兩銀子，將衙署和倉庫修繕一新。
一天半夜，停泊在河道的漕船著火，眾人皆束手無策，有人說救火是當地縣衙之責，應該去通知知縣派人來，有人說坐糧廳不管停泊在河道的漕船，且火勢太大，不如按兵不動，當做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謝振定說，有難必須相救，何況漕船是國家財產，率仆眾親往救火。在任期內，他內修故道，外開新渠，確保了漕運暢通，運輸便利。
嘉慶十四年（1809），謝振定去世，時年五十七歲。臨終前，他找家人要來筆墨，在紙上寫下「光明正大，通天達地」八個大字後，把筆一擲，安然逝世。
謝振定去世多年後，「燒車禦史」的威名給道光皇帝仍留下了深刻印象。道光十三年，謝振定的長子謝興嶢（嘉慶二十四年進士）官至河南裕州知州，因考核卓異被推薦面見聖上，當道光帝得知他是湖南人、「燒車禦史」謝振定的兒子時，連連稱讚，對其父親的行為表示敬佩。第二天，道光帝對軍機大臣們說，年少時就聽說過「燒車禦史」的故事，很讚賞謝振定的敢作敢為。他還特意擢升謝興嶢為四川敘州知府，以慰忠良之後。後來，謝興嶢還調任成都府護鹽茶道，他有乃父遺風，素性強直，不肯阿附權貴，後得罪上官，因事罷歸。（蔣偉）
編輯：李曉玲
校對：方可、尹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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