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揚 | 00後少年溥儀如何玩轉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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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揚 | 00後少年溥儀如何玩轉故宮 歷史 第1張

張明揚 | 00後少年溥儀如何玩轉故宮 歷史 第2張

溥儀生於1906年2月7日,是正宗的00後,上個世紀的00後。

1908年11月13日傍晚, 3歲的溥儀離開了位於後海北沿的醇王府,入宮第一次見到了慈禧太后。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回憶稱,「我記得那時自己忽然處在許多陌生人中間,在我面前有一個陰森森的幃帳,里面露出一張醜得要命的瘦臉——這就是慈禧。據說我一看見慈禧,立刻嚎啕大哭,渾身哆嗦不住。」

溥儀入宮次日(11月14日),光緒帝駕崩;入宮第三天,慈禧病逝;12月2日,溥儀在紫禁城太和殿即位。

從1908年11月13日入宮,到1924年11月5日在鹿鐘麟的炮口下被逼出宮,溥儀在紫禁城中總共呆了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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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電影劇照

3歲入宮,19歲出宮,在紫禁城里,溥儀度過了他的童年與少年時光。

這16年,無論就整個中國,還是紫禁城而言,都是天翻地覆的16年,大清朝變成了中華民國,帝制轉為共和制,生活方式漸而「現代化」,西洋舶來品更大規模的進入紫禁城……一名站在傳統與現代門檻上的00後少年如何面對500年歷史的紫禁城,與2000多年歷史的帝制餘暉?

以溥儀一生的政治經歷來看,溥儀很難說有什麼政治天賦,可能因為始終未掌握實權,政治理念更無從說起,革新或守舊,激進或保守,都不太有什麼展示機會。但是,就紫禁城這方溥儀可以說得算的天地而言,溥儀卻更像是一個紫禁城的革新者,讓我們看到了紫禁城主宰者對新生文化的渴望,看到了他改造紫禁城與傳統生活的一次次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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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英文

1919年3月4日,14歲的溥儀第一次見到了他的英國老師莊士敦。在此之前,溥儀也並不是對國外兩眼一抹黑,他的師傅陳寶琛曾去過南洋,見過外國人,給溥儀教過一些世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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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儀在紫禁城專用課本,由英國人莊士敦所教授指導。

莊士敦是溥儀的英文教師,但教的遠遠不止英文。溥儀曾回憶稱:「英文倒不重要,他更注意的是教育我像個他所說的英國紳士那樣的人」。

學英文給溥儀最大的改變是,他開始迷戀上了英文名字。溥儀讓莊士敦給自己以及弟妹後妃們起了一堆英文名字,溥儀叫亨利,皇后婉容叫伊莉莎白。更有趣的是,溥儀學會了這個時代外企那種中英文夾雜著的說話方式,整天拿出來「操練「:「威廉姆(溥傑),快給我把Pencil削好,……好,放在desk上!」  「阿瑟(溥佳),today下晌叫莉莉(溥儀三妹)他們來,hear外國軍樂!」

溥儀的雙語說的分外得意,據說聽得陳寶琛皺眉閉目,「像酸倒了牙齒似的」。

溥儀大婚時,他還按莊士敦的意思在在乾清宮特意安排了一個招待酒會,親自用英文向外賓們致了謝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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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西裝

溥儀很喜歡看莊士敦帶給他的西方畫報,他甚至由此知道了飛機坦克。莊士敦曾帶給溥儀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的畫報,給溥儀講解,「坦克有什麼作用,飛機是哪國的好,協約國軍隊怎樣的勇敢」。溥儀回憶稱,「畫報上的飛機大炮、化學糖果和茶會上的禮節所代表的西洋文明,還是深深印進了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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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西裝的溥儀

但溥儀一度最喜歡看的竟然是畫報上的廣告。溥儀經常命令內務府定購畫報上那樣的洋犬和鑽石,買西式傢俱,在養心殿裝設地板,把紫檀木裝銅活的炕幾換成了抹著洋漆、裝著白瓷把手的炕幾,把宮廷里的陳設弄得不中不西。

溥儀甚至穿上了西裝。15歲那年,也就是1920年,溥儀決心完全按照莊士敦的穿衣打扮來改變自己,讓叫太監到街上給我買了很多套西裝。溥儀回憶稱:「我穿上一套完全不合身、大得出奇的西服,而且把領帶像繩子似地系在領子的外面。當我這樣的走進了毓慶宮,叫他看見了的時候,他簡直氣得發了抖,叫我趕快回去換下來」。

第二天,莊士敦帶來了裁縫給溥儀量尺寸,並頗具哲學家意味的告訴溥儀, 「如果不穿合身的西裝,還是穿原來的袍褂好」。

一節多麼好的西學課啊。

事實上,莊士敦也的確不認為,拋棄龍袍穿上西裝就是溥儀的「出路」。大婚那天,溥儀回到養心殿後,脫下龍袍,換了一身西式打扮,內穿西服褲,頭戴鴨舌帽。帶著外國朋友們來的莊士敦看見後「立刻臉上漲得通紅」,他的那些大使一類的外國朋友們也露出了讓溥儀大惑不解的失望表情。

莊士敦後來氣急敗壞地對溥儀說: 「這叫什麼樣子呵?皇帝陛下!中國皇帝戴了一頂獵帽!我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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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儀與皇后婉容合照

從《我的前半生》來看,溥儀似乎並沒有充分領會莊士敦們的失望。莊士敦大概意思是,在大婚這樣一個特殊日子里,溥儀作為中國皇帝就應該遵照皇家傳統穿上中式服裝,盡可能的履行傳統責任。溥儀平日里大可以無比愛好西方生活方式,但在特殊日子里,還是要遵從傳統之美,否則,就連外國人也看不起你。

莊士敦當然不是想讓溥儀變成「傳統的奴隸」,在確實需要「革新」的地方他也表現得很激進。比如在戴眼鏡這個問題上,他的態度就與穿西服截然不同。溥儀15歲時,也就是開始穿西服那一年,莊士敦發現溥儀可能近視,就建議請個外國眼科醫生來檢驗一下,如果確實的話,就給溥儀配眼鏡。這一提議一度讓紫禁城炸開了鍋,「皇上的眼珠子還能叫外國人看?」從太妃起全都不答應,後來在莊士敦的遊說之下,再加上溥儀的再三堅持,這才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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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電話

不僅是戴眼鏡,關於在紫禁城里裝電話也引發了軒然大波。

溥儀聽說父親載灃家裝了電話,就隨口讓內務府在養心殿里也安上一個。誰料內務府大臣紹英聽了溥儀的吩咐後,當即臉上變了色。

第二天,師傅們一齊向溥儀「施壓」稱,「這是祖制向來沒有的事,安上電話,什麼人都可以跟皇上說話了,祖宗也沒這樣幹過……這些西洋奇技淫巧,祖宗是不用的……」

溥儀也用祖宗懟了回去, 「宮里的自鳴鐘、洋琴、電燈,都是西洋玩藝,祖制里沒有過,不是祖宗也用了嗎?」

內務府被迫安上電話後,溥儀打了一通很著名的電話。溥儀子電話本上找到了胡適家的電話,打了過去,正是胡適本人接電話:

「你是胡博士呵?好極了,你猜我是誰?」

「您是誰呵?怎麼我聽不出來呢?」

「哈哈,甭猜啦,我說吧,我是宣統阿!」

「宣統?……是皇上?」

逗樂之餘,溥儀還隨口邀請胡適到宮里來給他看看長什麼樣。

誰知道,胡適在向莊士敦求證過以後,特別是確認不用磕頭之後,還真來了,「覲見」了二十分鐘。溥儀問胡適白話文有什麼用,說自己想做個「有為的青年」,胡適聽後讚嘆不已「皇上真是開明,皇上用功讀書,前途有望,前途有望!」

最有趣的是,胡適後來竟給莊士敦寫了一封頗有些「遺老」味道的信,「我不得不承認,我很為這次召見所感動。我當時竟能在大陸最末一代皇帝——歷代偉大的君主的最後一位代表的面前,占一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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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

溥儀大婚時,溥佳送給皇上的「結婚禮物」是一輛自行車,這也是溥儀人生中的第一輛自行車。據溥佳回憶,「因他從未騎過自行車,看了十分高興,就開始練習起來」。

溥儀一接觸自行車就成了發燒友,白天騎,晚上騎,據說睡覺喊的夢話都是騎車,還教婉容學會了騎車;還命內務府花重金去買各種各樣的自行車,常騎的就有20多輛,有英國雙槍牌、三槍牌、帽牌,德國藍牌,法國雁牌等各種大小不同的款式,現在故宮博物里還收藏著雙槍牌這款車。

為了在宮中自行車方便,溥儀把祖先在幾百年間沒有感到不方便的宮門門檻,叫人統統鋸掉。當時宮中的大臣和太妃們認為鋸門檻會破壞宮廷的風水,極力阻止溥儀的決定,但最終還是被鋸掉了不下二三十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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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照片:騎自行車的溥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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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送太監

眼見紫禁城內偷盜橫行,還都是監守自盜,18歲的溥儀決定要做一次大手術。內盜之猖獗,據說大婚剛結束,由珍珠玉翠裝嵌的皇后鳳冠上的全部珍寶,竟整個被換成了贗品。

紫禁城西北角坐落著建福宮及花園,這本是乾隆為自己的退休時光所特意修的。乾隆去世後,嘉慶為表孝心,將乾隆生前最喜歡的寶物全部封存在建福官一帶的庫房。這也是當時紫禁城里收藏寶物最多的地方。

而溥儀的整頓方案是,先從建福宮入手,清點寶物的被盜情況。誰知道,清點剛開始,建福宮便在1923年6月27日晚發生火災,燒成了一片焦土,僅內務府的糊塗帳統計,就說毀了「金佛二千六百六十五尊,字畫一千一百五十七件,古玩四百三十五件,古書幾萬冊」。

建福宮大火之後,認定是太監放火滅跡的溥儀決定對紫禁城實行休克式療法:除了太妃身邊的少數太監之外,其他全部遣散。在溥儀手中,徹底終結了比皇權時間還要漫長的中國太監制度。

自此,建福宮花園就沉睡在瓦礫之下長達80年之久,直到2006年建福宮復建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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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建的建福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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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大IP

一個世紀後,今年10月22日,皓月當空,還是建福宮花園,以故宮館藏名畫為題材創作的音樂在這里舉辦分享會,古代畫作與當代音樂在這里交匯相融。

作品來自故宮博物院與騰訊聯合舉辦的Next idea音樂創新大賽,以青年創意讓「古畫唱歌」,年將18歲的少年易烊千璽以一首《丹青千里》,再現18歲宋代天才王希孟的曠世巨作《千里江山圖》。

而18歲的溥儀呢,他在1923年的建福宮躊躇滿志,夢想用宮廷的革新,守住祖先留下的浩瀚遺產。

零零後少年溥儀身上有傳統的一面,他很難走出時代對他的設定——帝制框架下的真龍天子,他不得不遵從很多古老的傳統;但另一方面,溥儀盡力的用他那個「開放」時代所掌握的一切信息,讓外界的新鮮事物走進紫禁城,學英語、裝電話、打網球、騎自行車,去刷新自己的生活,改造被時間鎖住的紫禁城。

當然,對於一名十幾歲的零零後少年而言,溥儀首先關注的是,在新技術新玩意的催化之下,要讓偉大但卻被單調的紫禁城變得好玩起來。

而在這個時代,紫禁城已成為了故宮,故宮已成為了網紅,在這個時代的零零後與九零後眼中,故宮也是一個好玩的地方。這三年來,故宮與騰訊進行了深入合作,在互聯網新興科技和數字文化的加持下,故宮這個國人心中無可比擬的大IP,越來越深入年輕人之中,社交、遊戲、音樂、動漫、青年創新賽事,甚至是博物館數字化,讓「騰訊+故宮「成為了傳統文化破壁的典範,不僅讓六百年的故宮收獲了萬千年輕一代的擁躉,還讓年輕一代的創意與激情賦予故宮以全新的活力。當然,這種革新遠比溥儀鋸門檻要來得高明得多,在不破壞傳統的前提下,科技可以想出一百種一馬平川的辦法。

溥儀獲釋後曾重遊故宮,他曾動情的說道,「在禦花園里,我看到那些在陽光下嬉戲的孩子,在茶座上品茗的老人。我嗅到了古柏噴放出來的青春的香氣,感到了這里的陽光也比從前明亮了。我相信故宮也獲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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