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友點評 | 每日好詩《說 死》

經編委會評選，「納蘭」的評論最終入選，他將獲得300元點評稿費。同時感謝「龔錦明」、「無辜」的參與，也在此展出其優秀點評，以資鼓勵，期待其他讀者朋友繼續參與評詩。

中國詩歌網每周四推出「詩友點評·每日好詩」，並提前一周公布下一期點評的詩歌。參與的途徑有兩個：一是登錄www.zgshige.com找到相應詩歌頁面，在下方留言；一是在本公眾號征集讀者評論的推送文章下方留言。編輯將綜合網頁和微信的讀者點評，從中選取最佳評論。

「龔錦明」的點評

（1）說死，即論死亡，盡管這首詩從表面上看沒有「論」或者「談」的跡象。她更多的似乎是在敘述（呈現），是在「看」，是在截取的三個人生片段中聚焦與透視生死。於詩歌寫作而言，這種通過「目之所見」抵達「精神所見」的敘事手法，比單純的「說」或者「論」更行之有效，因為它的在場、親歷（親身經歷）和真實。或者說，黍不語在此選擇了最恰當的言說方式，說死，本質上是對苦難的敘述描摹，是對卑微生命的「解釋和探求」，是一種「絕望、希望與熱愛」。

（2）且看黍不語怎樣言說死亡，盡管這主題沉重得往往常人不敢涉及，因為言（說）常常代表了失（失效）。顯然，黍不語在這首詩中調動了自己的全部，或者說「調動了奶奶的一生」。她精心選取的三個片段（電影鏡頭般清晰），不僅賦予詩歌以空間、時間和張力，而且形成了結構感。第一層，「十年前，她丈夫去世時，她沒日沒夜嚎哭」，這里，她（指奶奶）哭的，與其說是丈夫的去世，不如說是哭自己的磨難和委屈，或者說是哭自己苦難的一生。第二層，「後來有同齡人去世，她也仔細哭一陣，憐憫一陣」，這里，奶奶面對同齡人的死亡，感同身受於她人與自我一種共同的命運——痛苦與不幸的一生。奶奶憐憫她人的同時，也是在悲憫自己，悲憫那共同的命運。

（3）第三層，「最近兩年，村里僅剩的幾個同齡姐妹，相繼往西，她開始不哭」。如果說，對於死亡，奶奶的情緒從最初的跌宕起伏至此刻的平靜是一種境界提升；不如說，通過一次次地面對生死，奶奶完成了對他人與自我命運的深刻體察與體認。這是本詩的關鍵，或者說詩眼所在。與這種「深刻」對應，這里出現了一個驚人的（或說醒目的）細節——「她用的是她們的乳名」。對於那些去世的人，奶奶「竟然」用她們的乳名，這是從「死」中看到「生」，這是從「沉重」走向「輕盈」，這是如同「回家吃飯一樣」的坦然和釋然。

「無辜」的點評

這是一首敘事口語詩，敘述有關長壽奶奶對死亡態度的變化，看似平淡無奇，實則說到了生死問題的大事，詩人的複雜情緒都隱藏在敘述的背後。先說最後一句，「她跟我說起時已經不像這個世上的人」，獨這一句，已讓心里震顫和不安。是什麼讓詩人覺得長壽奶奶不像這個世上的人呢？人到高齡的孤獨，人到高齡的心死，是看過許多死之後的坦然和麻木。這里不是沒有悲喜，不是沒有感情，不是沒有悲憫，而是歷經生離死別後對死亡最後的坦然。人生而在世，死是最大的問題，也是最攸關極限情感的問題。十年間，老人對死亡的態度發生著重大的變化，先是悲痛欲絕，再是也哭但只有憐憫，到了最後，對於同齡姐妹的死連該有的人情都沒有了。爺爺在十年前就去世了，作為爺爺最親近的老伴，她表現出來的悲痛、絕望、委屈消耗了長壽奶奶最後的感情。

關於死亡主題的詩歌，並不少見，追憶、悼亡、悲痛、超脫、言志等等，都引人深入到死生問題的思考之中。而本詩由詩人不動聲色的敘述，入情入理地看到一幕雖生猶死的殘酷現實。「她告訴我們她們死了就像告訴我們她們回家吃飯了/一樣」，要經歷怎樣的內心洗禮才能達到對死亡的看法如此平淡不驚呢？只能說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內心生無可戀的死亡。 詩人的筆法摒棄繁復的意象，沒有高蹈的言說，直接描寫事實的存在，讓死這個主題升華到需要冷峻面對和思考上來。試想，一個對死表現出漠然的老人，在不長的餘生里，還能表現出生活的熱情嗎？一個已經不像這個世上的老人還能有生活的熱情嗎？我們自然會想到這個問題，同樣也會想到我們也會老去。

詩人把一個主題放在純敘述的場域之中，並沒有給予多少干預，但在一種事實的陳述中，讀者能體驗到由於落差帶來的震撼。顯然，作為見證者，詩人對這種結果應該是迷惑的，甚至也是感到震驚的，因為「她跟我說起時已經不像這個世上的人」，這種感覺對一個年輕人來說尤其可怖。 一首好詩，讀下來產生的內心感受更有說服力，尤其是這種未施加明顯技巧的作品。有的詩是你想到的，有的詩是你看到的，當然有些詩是看到和想到交織在一起的結晶體。認為本詩是一首好詩的理由，大體應該是技巧之外的力量，至少我被震驚到了，生死何其大，豈不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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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 城

網友點評整理：金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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