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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金錢、謊言、對峙與後手 被兩大家族撕裂的紅牛命運難料
這是一樁利潤無比豐厚的生意,曾經親密的合作夥伴在很多年後各自講了一個故事,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
在過去5年,圍繞中國紅牛展開的爭奪一步步升溫。中國紅牛當家人嚴彬罵泰國許家人到中國「摘桃子」、搶奪利益,後者擁有紅牛商標及配方;許家罵嚴彬盜取合資公司利潤,一步步謀劃另起爐灶拋開嚴彬。2018年10月,雙方對峙達到白熱化。
圍繞這個500億的品牌資產,一定有人在說謊,或者更糟,沒有人不在說謊。
顯赫泰國華商家族
2012年9月3日凌晨,泰國曼谷鬧市區素坤逸47街,一輛風馳電掣的灰色法拉利撞倒了巡警威先·格蘭巴碩(Wichian Klanprasert)。那條街限速80公里,警方可能當時法拉利的時速高達170公里。巡警被拖行了超過100米,很快去世,法拉利逃逸。
事故並不複雜。警方沿著泄漏的汽油痕跡至搜尋了幾個街區,追到了僅僅不到1公里外的曼谷富人區的一處豪宅。豪宅的主人身份顯赫,在2009年,福布斯把這一家族列為泰國首富;2012年時憑借約50億美元淨資產,他們位列泰國第2大富豪家族。事故之前半年,家族第一代創業者Chalerm Yoovidhya剛剛過世,他的中文名字叫許書標,顯赫的紅牛能量飲料大亨。
那輛車頭撞得破碎的法拉利就停在豪宅里。最初警方被說服,拘押了許氏家族雇用的一名司機,以為他是主犯。很快警方發現,當時開車的是27歲的沃拉育(Vorayuth Yoovidhya),許書標之孫,他接受了檢測,血液中酒精含量明顯超標,但他堅稱自己是在意外發生後回到家中才喝酒的。
泰國警方花費數月準備訴狀,指控沃拉育超速、魯莽駕駛導致他人死亡、肇事逃逸。但之後數年,律師和沃拉育多次拒絕接受檢方傳訊,借口包括身體不適、在國外出差等等。
(沃拉育)
富家公子的生活依舊精彩。車禍發生的幾個星期後,沃拉育就曾乘私人飛機出行,還觀戰F1比賽、出國遊玩。泰國執法機構因推進沃拉育涉案低效而飽受批評,警方也曾惱火的簽發過逮捕令。但沃拉育消失了——他被指控的罪名是有訴訟時效的,時隔6年,肇事逃逸罪名訴訟時效已過;魯莽駕駛導致他人死亡,這項罪名的起訴時效則將於2027年到期。
在泰國人尋找沃拉育之時,能量飲料大亨家族的財富持續增長。2017年福布斯泰國富豪榜上,許家排位從第四名上升到第三,達到6560億泰銖,接近200億美元的身家。
一罐紅牛的誕生
沃拉育的祖父許書標一生低調,是當之無愧的泰國飲料大王。
1923年,許書標生於海南文昌,2歲時赴泰國和父親團聚。許家在泰國靠養鴨場和賣水果艱難打拼, 20歲時,許書標開始做推銷員,一家一戶推銷藥品。
1956年,中年許書標創立了公司T.C.Pharmaceutical Limited Partnership,從歐洲進口藥品材料和產品。之後,他又在曼谷建立了醫藥工廠,名為泰國天絲醫藥保健有限公司(T.C.Pharmaceutical Industries Co.,Ltd.)。
70年代中後期,許書標的工廠研制出一款內含水、糖、咖啡因、纖維醇和維生素B等成分的滋補性飲料,取名「Krating Daeng」(泰語紅牛),目標銷售群體是倒班工人和卡車司機等藍領,幫助他們在通宵熬夜工作時保持清醒。為了體現飲料的特點,紅牛的Logo用了兩頭正在爭鬥的公牛,輪廓不是一般的家牛,而是東南亞常見的、桀驁不馴的印度野牛。
80年代的泰國,紅牛大受歡迎,產品供不應求。已經接近退休年齡的許書標敏銳地捕捉到飲料市場信息,做出對事業轉折性的決策——轉軌大規模生產紅牛飲料。
在泰國的奧地利商人梅特舒茲也捕捉到了這一信息,他和許書標合作, 30多年里把奧地利紅牛賣到了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今天矛盾叢生的是中國紅牛,一個開始於上世紀90年代的合作故事。
合作夥伴嚴彬登場
1993年,許書標返鄉,想在海南開辦工廠,把紅牛飲料引入中國。但可惜由於政策原因,未能取得保健食品批准證書,也就沒法啟動投產。不過時至今日,海南紅牛飲料有限公司仍舊存在,是泰國天絲許家控股的公司。
這時,另一位在泰國打拼的華商——嚴彬登場。
(嚴彬)
1954年,嚴彬出生在山東,和那個年代的人一樣,他經歷了插隊、上山下鄉、貧窮、饑餓,青年嚴彬跑到泰國謀生,做學徒、小生意。1984 年,嚴彬在泰國註冊華彬集團,做旅遊,也做點兒貿易。
真正的商機到來是在1995年。
嚴彬後來這樣回憶這一段:1995年,他和許書標商定五十年合作原則,由嚴彬在深圳設立紅牛中國,自行解決保健食品批准證書問題;許書標在紅牛中國五十年經營期限內,通過向紅牛中國銷售香精等原材料獲取利潤,並確保五十年內僅紅牛中國有權在境內生產、銷售紅牛飲料。
兩份重要協議,成為今天嚴彬指責泰國許家的依據。在口水戰交鋒的2018年10月中旬,嚴彬表態,要授權律師事務所公布1995年11月10日的五十年協議及 1995年12月21日的合資合同,據說合同由許書標授權,許夫人簽署。不過截至目前,這份文件尚未露面。
說雙方撕破臉之前,先回顧一下紅牛在中國這些年爆發式的增長,因為正是這門肥美的生意帶來了雙方利益分配矛盾的爆發。
紅牛霸氣20年
1995年,紅牛首次在春節聯歡晚會後的廣告中出現,從一句「紅牛來到中國」開始,緊接著大量黃金時間都充斥著其廣告:「汽車要加油,我要喝紅牛」、「渴了喝紅牛,累了困了更要喝紅牛」、「你的能量超乎你想像」。
中國紅牛未曾上市,也不主動公布銷售業績,但為紅牛供應包裝的小兄弟公司奧瑞金曾無意間公布了一組數據,借此我們可以窺見紅牛生意有多火。
(奧瑞金公布的紅牛數據)
1995年紅牛進入中國以來,奧瑞金就與紅牛達成穩定合作。2004 年之前奧瑞金是紅牛罐唯一供應商,2004年到2012年奧瑞金上市時,他們供應的罐子占紅牛
總採購量的90%以上。上圖可見,2005年紅牛產量3億罐,2011年時已經是21億罐。
這家做食品包裝的奧瑞金,是紅牛騰飛時帶起的又一個富豪家庭。1995年,退休工人關玉香帶著兒子周雲傑創業,在海南結識紅牛,緊緊抓住機會,滿足紅牛苛刻的技術要求。在之後的多年里,又緊緊追隨紅牛生產基地擴張。2012年,奧瑞金上市。
再回到紅牛。2018年春季的一次會議上,中國飲料工業協會有負責人提及了紅牛成績——20多年來,中國紅牛產品累計產量超800萬噸,累計銷售額1453億元,上繳稅金總額210億元。
生意如此火爆,那這些年賺來的錢呢?
騰訊《棱鏡》獲得的一份2018年7月3日曼谷南部民事法院的材料,紀錄了合作方因利益分配而分崩離析的經過。
為股權和股息開撕
先解釋一下關鍵公司的身份。
紅牛維他命飲料(泰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泰國紅牛」),成立於1995年3月27日,許書標與嚴彬決定合作後,這家公司設立的目的就是在中國生產、分銷紅牛。它持有中國紅牛88%的股份。中國紅牛另外的12%股份,包含英特生物持股7%;環球市場公司持股4%;北京懷柔縣鄉鎮企業總公司持股1%。英特生物是許家產業;環球市場公司是嚴彬的公司。
而至關重要的泰國紅牛股份里,許家和嚴彬各占多少?這成了矛盾第一輪導火索。
2012年許書標去世後,嚴彬表示自己持有泰國紅牛50%的股份,而許馨雄代表的許家,堅稱嚴彬只持有32%。這是第一重矛盾,另一層面矛盾在於股息。
在許書標去世之前,嚴彬告訴許家中國紅牛獲得了營業收入,但沒有股息可以分配給股東,因為利潤需要用來進行公司增資,以擴大業務。當時許家不反對這一決定。但許書標先生去世後,其家人子女提出異議,要求獲得應有的股息。有證據顯示,中國紅牛的合資公司投資資本為1.68億美元,它的註冊資本為 5602萬美元。許家就此判斷合資公司產生了大量的利潤。
2015 年9月6日,中國紅牛召開了董事會。嚴彬表示,已經支付了股息;但許家指責這筆錢是在香港華彬集團的帳戶中預留的,華彬是嚴彬的產業。嚴彬則堅持,先搞清楚泰國紅牛股份的爭議再分錢。
一個月之後的2015年10月16日,雙方各讓一步,爭議的問題部分得以解決:確定泰國紅牛股份的 51%由許家持有,49%由嚴彬持有,許家族根據股權轉讓條款向嚴彬支付436萬泰銖。但在查帳等問題上,雙方依舊劍拔弩張。
至今,許家還指責嚴彬,將紅牛生意偷偷轉移出合資公司,竊取了股東利益;嚴彬指責許家,稱他已經支付了近40億元分紅,而第二代繼承人背信棄義,侵占紅牛中國權益。
開啟訴訟仲裁車輪戰
(許馨雄)
許家強調自家作為合資公司的控股股東,這些年提供了財務支持、工藝技術、產品配方及商標許可等,紅牛品牌的成功,許家的努力是關鍵性因素之一。
嚴彬的態度是,「我才是紅牛中國真正且唯一的締造者!」20多年來其在產品配方、商標、生產能力、行銷管道、品牌形象等方面巨額投入,品牌估值才能超過500億元,且公司發展所使用資金,均來源於其個人投入及其資產擔保。
簡而言之,雙方都覺得中國紅牛的今天是自己的功勞。
撕破臉後,許家與嚴彬之間展開了奪權戰,以及訴訟、仲裁車輪戰。而一次鴻門宴似的股東大會,讓矛盾公開化。
2016年9月14日,曼谷Ekkachai路288號,泰國紅牛董事會。在中國的嚴彬沒有出席,在許家代表投票下,嚴彬和女兒嚴丹驊被逐出董事會。至此,泰國紅牛成為許家手中王牌以及發聲管道,憤怒的嚴彬指責上述程序違法。泰國紅牛是中國紅牛的大股東。
中國紅牛生意有個兩個軟肋:商標授權和公司營業期限。
許家稱,2016年10月,天絲醫藥對合資公司的紅牛商標許可協議到期,且不續期。嚴彬在合資公司體系之外設立了多家由他個人全資所有的公司,這些公司沒有取得商標許可,生產和銷售紅牛產品違法。
紅牛中國設立時是1995年,當時《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要求,營業期限在辦理工商登記時暫只能記載為二十年。後紅牛中國於1998年遷址北京,期限仍登記為二十年。這一時間限制之後被取消,但紅牛中國營業期限是到2018年9月底。
嚴彬主張申請延續,許家說No,清算,散夥。現在這些問題正訴諸司法途徑解決。
前景未明,各留後手
撕破臉前後,兩家生意人都早已各自留下後手。
2017年上半年,許家TCP集團銷售總額為146億泰銖,這約合30億元人民幣。許家當家人許馨雄就透露,目前家族TCP集團在泰國有兩家工廠,另外還有三家分別在印度尼西亞、越南和中國,總產能超過每年十億升;泰國是世界級的生產基地,具有供應全球所有市場的能力;未來五年,公司將每年至少在一個國家開設一家新的分支機構或新工廠。
許家想清算中國紅牛,但從未想過放棄這塊豐厚的生意。2018年10月,他們表示在清算期間,為了確保「紅牛」在中國長久的發展,決定啟用新的合作夥伴和經營模式,「確保為廣大中國消費者提供優質、合法的紅牛產品」。
當騰訊《棱鏡》進一步詢問將以何種方式經營中國市場,以及合作夥伴情況時,許家代表的泰國紅牛未予回復。
在功能飲料市場,嚴彬的Plan B是戰馬,不過這兩年市場端來看,戰馬還遠不能接過紅牛的大旗。嚴彬愛打高爾夫球,他在北京有一片地,據說種下了300萬棵樹,占地6000畝,其中設立了華彬高爾夫俱樂部。嚴彬的眼界在海外,在高爾夫、在商業地產。
一樁糾紛掀開了嚴彬海外產業的一角。
過去數年,華彬前國際業務負責人倪松華代表華彬集團進行了一系列海外收購,但後來華彬集團對倪松華提起了訴訟,稱其拖欠貸款;倪松華也反訴華彬。英國《金融時報》報導,過去10年,華彬集團在債務支撐下,進行了10億英鎊的大手筆支出,對象包括倫敦金融城一個4億英鎊的豪華物業開發項目、夏威夷一處高爾夫球場,以及與波爾多拉圖堡酒莊的葡萄園合資公司,著名的溫特沃斯高爾夫俱樂部等。嚴彬和倪松華的合作沒能持續,中間涉及到海外資產股權分配等問題。
倪曾指出,紅牛業務占華彬集團現金流的大約90%;在嚴彬和許家合作破裂、紅牛受影響的2016年,嚴彬和倪的關係也惡化了。
曾有記者向嚴彬問及這起訴訟,他給了一個粗魯的答復:「聽著,你問的這些事,就像一只小狗咬著你褲腿。」他一邊說,一邊抓起自己的褲腿以示強調,「這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一件小事。」
來源:棱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