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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舞劇作品以美為前提,但這個作品不是。你看完作品,從‘真’上面看到了人性的光輝,那是最大的美。」在零下10攝氏度的北京冬夜,原創舞劇《記憶深處》在國家大劇院上演。開場前一小時,導演佟睿睿接受了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專訪。
這位中國歌劇舞劇院國家一級編導,因多部深蘊中國傳統美學意境的舞蹈作品,如《扇舞丹青》《綠帶當風》《水月洛神》等聞名業界。而佟睿睿的舞劇創作時間表,卻是與沉重的歷史題材並行的。
2005年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年之際,佟睿睿帶領「一群基本不到30歲的主創」,覺得應該為中國記憶做一點點事情,創排了人生第一部舞劇《南京1937》,首次以舞劇的藝術形式將「南京大屠殺」的黑暗記憶搬上舞台,引起轟動。
「這個題材作為我舞劇創作生涯的第一步,反而成了一個深深的烙印。本來我是想復排的,但發現沉淀了這麼多年,它已然不是你當時所表現出來的那個作品,你能看到更多方面。去年是南京大屠殺的80周年祭,所以我又重新深度思考這個問題。」
整整一個12年「小輪回」之後,佟睿睿重新創作的舞劇《記憶深處》於2017年破繭而出,在今年「國家公祭日」前夕又搬上國家大劇院舞台。
「觀眾們都太好了,他們每一場特別肅穆地走進劇場,似乎有一種神聖感,有一種使命感,在上海、南京的演出都是如此,從入場就是鴉雀無聲。」
令佟睿睿極為感動的瞬間,都閃耀在《記憶深處》的觀眾身上。《記憶深處》首演時,她看到一個女性觀眾竟然帶來了2005年《南京1937》的節目冊。「她今天又來了,《記憶深處》開始演出後,她每一場都會追到演出地點」。
佟睿睿導演的舞劇《記憶深處》,從美籍華裔作家張純如探索南京大屠殺慘案的角度切入,以張純如、拉貝、魏特琳、李秀英、東史郎等真實歷史人物的回憶為主題,結合記錄性和藝術性,以全新的思路和手法進行創作和呈現,「嘗試以這種探索性的方式來找到舞劇另外一種人性之美」。
張純如生前探索1937年「南京大屠殺」慘案過程,成為引出那場浩劫親歷者回憶的核心線索。屠殺、見證、懺悔、否認……這些關鍵詞構成相對獨立又相互印證的篇章,角度不同但共指同一個真相,既有國際友人還原的歷史,幸存者無法忘卻的傷痛,也有日本軍人的深切懺悔與日本右翼勢力的矢口否認。張純如作為旁觀者和書寫者,最終把真相帶給了全世界。
「所有舞劇的呈現都是具體化之後再抽象化的過程,抽象化之後,它會有特別多隱喻和暗指,這是舞蹈的魅力。它不是要表達張純如從小到大的經歷,我們是借著張純如的眼睛來看待南京大屠殺這個事件,展現當中所有人對過往,對人性的拷問。」
2005年《南京1937》上演時,張純如的父母弟弟專程來到劇院觀看。2017年,一位看過《記憶深處》宣傳片的美國友人,攜帶劇照前往張純如墓前祭拜。
去年《記憶深處》首演前,佟睿睿也有過些許擔憂,擔心觀眾不易完全進入《記憶深處》,因為這部舞劇涉及多個人物,需要一定的知識儲備,例如稱為「中國的辛德勒」、拯救上萬人生命、寫下《拉貝日記》的拉貝,懷孕期間對日軍拼死反抗、身中37刀依然頑強活下來的李秀英等。「從演出現場看,我的擔憂是多餘的,畢竟跟12年前已經不一樣了,當年,還沒有公祭日,更不要說世界記憶名錄」。
佟睿睿告訴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在編排《記憶深處》的過程中,她很在意的一點是絕對不要煽情,不用技術調動全場情緒,而堅持投註以一種無比克制的感情。「包括血腥、悲憤的東西,我都在尋找一種克制,像張純如一樣,在理智和感性中去拿捏分寸,不要有我的憤怒或悲傷,我必須還是一個旁觀者」。
「每個中國人心里面都有那麼一個‘記憶深處’。」佟睿睿希望傳遞給觀眾的是深沉和隱忍的感受,希望觀眾看完後隱隱有觸動,眼淚是不知不覺流淌下來的。
在佟睿睿眼中,那些在黑暗當中散發出人性光芒的人們,是可以照亮我們未來的燈塔。
「拉貝們是可敬的,魏特琳們是虔誠的,李秀英們是勇敢的,東史郎們是誠實的,張純如們是執著的,還有那些日本右翼是可憎的。透過30萬冤魂的吶喊和劊子手的殘暴,每個人都混合出不同的生命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