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菊仙上吊:人縱有萬般能耐,終也敵不過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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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流書上看見一句話:「一切的電影故事是基於‘文本’的,有文學的文本,有視聽的文本。兩者的融合,決定了電影的高度。」當時就想起《霸王別姬》來,這正是一個基於一流文學文本的一流影像展現,再加上哥哥驚覺的背影,彼此都成了經典。

電影太經典且影響深遠,談原作也難以避開其影響;但慢慢讀下來,兩者畢竟不同。客觀地說,影像選擇了一種詮釋,固定了一種時空;再完美的演繹,畢竟都只能犧牲了字里行間無窮想像的空氣。

和許多人一樣,我是帶著電影的記憶去看小說的,翻開書頁,記憶里的畫面一塊塊擦拭清晰,一行行、一幀幀地再現,蒸籠上白氣騰騰,小豆子就在晨暉中低眉來了。但看著看著,電影的畫面又漸漸融化,小說從紙面上翻開了新的境地。

《霸王別姬》第一句就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李碧華這本書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程蝶衣,是戲子,一個菊仙,是婊子,都是有情有義的。部分摘錄整理如下:

「菊仙——」小樓大言:「我包了!」

她聞言,一愕。

他來過幾回,有些人,是一遇上,就知道往後的結局。但,那是外面的世界,常人的福分。她是姑娘兒,一個婊子,浪蕩子在身畔打轉,隨隨便便地感動了,到頭來坑害了自己。「婊子無情」是為了自保。

菊仙急得淚盈於睫,窘,但為了男人,她為了他,肺腑被一只長了尖利指爪的手在刺著、撕著、掰著,有點支離破碎,為了大局著想,只隱忍不發:「你幫小樓過這關。蝶衣,我感激你!」

人多勢眾,又有拐杖板凳作武器。眼看著一記自他背心迎頭擊下——菊仙也不細想,即時沖出,以身相護,代小樓擋這—記。慌亂中,一下又一下,她肚子被擊中了……

菊仙疼極倒地。

冷不提防,只聽見小樓慘叫:「菊仙!」

血自她腿間流出。

如刀絞,如剜心,她也慘叫:「哎——」

全身蜷縮,一動,血流得更兇。

小樓如憤怒的狂獅,瘋狂還擊。他歇斯底理,失去常性:「我的孩子!菊仙!我的孩子!」

大夥眼看不妙,喊:「出人命了!」

菊仙重新打扮,擦白水粉,上胭脂、腮紅。棉紙把嘴唇染得艷艷的。有重出江湖的使命感。她的風情回來了,她的靈巧機智仍在。男人,別當他們是大人物,要哄,要在適當時候裝笨,要求。

蝶衣心中有點勝意,見好不收:「那個時候他還為我打上一架,教訓師兄弟,誰知砸在硬地亂石上,眉梢骨還有道口子呢!」

末了強調:「——這可是一生一世的事。」

菊仙伸手摸摸小樓眉上的疤,笑:「哦?那麼英雄呀!」

又向蝶衣道:「你不說,我還真的不曉得。」

「你不曉得的,可多啦。時日短,許師哥沒工夫細說你聽。他呀,誰知肚子里裝什麼花花腸子?」

菊仙妒恨交織。都三十歲的大男人了,要怎麼樣才肯放手呢?成天價與小樓同進同退,分分合合。難道一生得看在小樓份上,換過笑臉麼?

菊仙冷峻的聲音響起來。她昂首:「我雖是婊子出身,你們莫要瞧不起,我可是跟定一個男人了。在舊社會里,也沒聽說過硬要妻子清算丈夫的,小樓,對,我死不悔改,下世投胎一定再嫁你!」

菊仙上吊了。

她一身鮮紅的嫁衣,喜氣洋洋。雖被剃了陰陽頭,滑稽地,一邊見青,一邊尚餘黑發,就在那兒,簪上了一朵紅花——新娘子的專利。

她要的是什麼?「只要你要我!」她青春,妍麗,自主,風姿綽約地,自己贖的身,又自己了斷。溺水的人,連僅有的一塊木板也滑失了。一段情緣鏡花水月。她只是個一生求安寧而不可得的女人。洗淨了鉛華,到頭來,還是婊子。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婊子合該在床上有情,戲子只能在台上有義。 台上,一生一旦,英雄美人,一出《霸王別姬》唱紅四十年代的北平。 台下,師兄師弟,性情各異。一具風流倜儻,與紅妓兩情相悅;一個人戲不分,泥足深陷。由此,三人在愛與恨的漩渦中角逐糾纏……風雨人生沾有縷縷血 腥,前塵往事留下幾許綺麗和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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