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新冠感染者都會出現可怕血栓？別被誇張的標題誤導了

網傳文章稱每個新冠患者都會出現可怕血栓是誤導性的說法。原報導是說只是新冠肺炎死亡者可能有血栓。對一些本來就有缺血性心臟病的患者來說，血栓可能加重了他們的病情，甚至導致死亡。

後遺症指的是疾病愈後所遺留下的器官缺損或功能障礙等症狀，新冠死亡者屍檢中發現的血栓並不能被稱為「後遺症」。總體上來說，大約有15%~20%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可能有血栓的風險。目前並沒有證據表明在無症狀感染者中，也會有血栓的問題。

針對血栓的預防和治療措施，可以減少重症新冠患者的死亡率，但什麼樣的藥物效果最好？最佳劑量又是多少？這些問題目前都還在摸索之中。

一節生薑

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病理及實驗醫藥系研究副教授

新冠疫情發生至今已過半年，隨著越來越多患者康復出院，關於其後遺症的說法也越來越多，最近網傳一篇文章稱：「新冠恐怖後遺症出現！每個患者都會出現可怕血栓！屍檢結果震動全球」，這個標題讓讀者產生了這樣一個印象：只要被新冠病毒感染，就都會出現可怕的血栓後遺症。全世界如今已經有1400萬確診新冠感染者，難道這些人都會出現血栓？

一、新冠肺炎患者都會出現血栓的說法是錯誤的，原報導指的是去世的新冠肺炎感染者出現了血栓，結論是來自一位傳染病專家對屍檢的分析

網傳文章內容實際上引用的是來自每日郵報Daily Mail的一篇報導，而原報導的標題翻譯過來其實是：「每一個去世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有非常清晰的血栓證據，頂級科學家如是說」。

每日郵報原報導截圖

可以看到，網傳文章的標題把「去世的」這個詞語去掉了，那麼表達的意思就大不一樣了。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目前全球新冠肺炎死亡病例約為60萬人，看了原報導標題，大多數人可能會認為是這60萬死亡病例都有血栓問題。把「去世的」去掉，標題所指就變成了「血栓的影響人數有1400萬甚至更多」，這是非常明顯的誇大。

那麼原報導是不是說了這60萬死亡病例都有血栓呢？並不是。Daily Mail的報導基於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的傳染病專家Graham Cooke教授對新冠肺炎患者的屍檢分析，其中並沒有提及Cooke教授的數據來自多少屍檢，因此「屍檢中都有血栓」這樣一個結論的普遍性到底有多廣尚無法得知。這個結論也只是來自Cooke教授在一個網路講座中的表述，而不是正式發表在論文中的研究結果。

文中也表明了這樣一個觀點：血栓並不一定是這些新冠患者的直接死亡原因，但新冠肺炎引起的血栓有可能加重了患者的心血管疾病。此前，Graham Cooke教授也在媒體上表示過：「我們發現患有缺血性心臟病的人，在感染新冠病毒後死亡率更高，部分原因可能是他們的冠狀動脈中有小的血塊，從而導致死亡。」

因此，即便每個新冠死亡者裡都有血栓，也並不能說明所有的死亡都是血栓所導致的。只是對一些本來就有缺血性心臟病的患者來說，血栓可能加重了他們的病情，甚至導致死亡。

二、從總體上來說，大約10%~20%左右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可能有血栓的風險

在一些文章中，把新冠感染後出現的血栓稱為後遺症，其實這也是錯誤的。後遺症的定義是：「疾病愈後所遺留下的器官缺損或功能障礙等症狀」。很顯然，屍檢中發現的血栓，來自新冠感染後死亡的人，這些人沒有被治愈，這種情況下並不能稱血栓為「後遺症」。

不過，大家真正關心的其實是，究竟有多少人會在感染新冠後出現血栓問題？

血栓即血管中形成的血塊，會妨礙或阻斷血流。我們體內與血栓有關的是血清中的D-二聚體指標——D-二聚體濃度越高，患者就越容易出現凝血的現象，也就會產生血栓。早在2月份的時候，對武漢新冠患者的研究就已經發現，新冠死亡病例體內有更高的D-二聚體濃度 [1]。這個濃度指標的正常值是小於0.5微克/毫升，但在所考察的183名新冠感染者中，新冠幸存者平均水平為0.61微克/毫升，而死亡病例平均水平為2.12微克/毫升。在幸存者中，只有部分人D-二聚體指標超標，但是在所有的死者中，D-二聚體濃度都高於正常範圍，說明都有發生凝血的風險 [1]。

新冠病毒感染後，會引發過激的免疫反應，在這個過程中所產生的一些細胞因子，就可以改變人體對凝血功能的調節，導致凝血功能雜亂。

目前的數據表明，在所有的新冠病毒感染者中，無症狀者和有症狀者各占一半[2]。而在有症狀的人群中，有大約20%屬於重症和危重症，大部分都可能會有血栓的風險；在輕中度症狀者中，有15%左右也會血栓的風險。因此，總體上來說，大約有15%~20%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可能有血栓的風險。鑒於核酸檢測無法發現所有的感染者，實際感染人數可能會大大超過確診數，感染者中出現血栓風險的比例就會更低。目前並沒有證據表明在無症狀感染者中，也會有血栓的問題。

三、針對感染新冠後出現血栓的具體預防和治療措施尚在摸索中

感染新冠病毒後出現的血栓，如果在腦內發生，就可能導致中風；如果發生在肺部，就會導致呼吸功能的降低，而一但進入肺部的血液流量減少，意味著來自呼吸機的氧氣也無法有效地進入血液。

對於D-二聚體濃度過高的新冠患者，目前採用低分子肝素治療來防止凝血的發生，以降低患者的死亡率 [3]。但目前預防血栓的治療並不是非常有效，一份在荷蘭的調查發現，在184例重症接受監護救治（ICU）的新冠患者中，雖然所有患者都接受了標準的預防血栓治療，但是最終還是有31％的患者出現了血栓，包括27%的靜脈血栓和3.7%的動脈血栓[4]。

當然，抗凝劑的劑量也很重要。目前有研究發現，與使用預防性的低劑量抗血栓治療相比，當使用高劑量的抗血栓治療後，使用機械通氣的ICU患者的死亡率可以減少79%[5]。不過，什麼樣的患者需要開始抗血栓治療？什麼樣的藥物效果最好？最佳劑量又是多少？這些問題目前都還在摸索之中。

讓患者俯臥，也可以部分緩解患者因為血栓而產生的胸悶、呼吸窘迫。有研究表明，對於有呼吸窘迫的患者，採用高流量氧氣鼻導管配合俯臥，有可能減少插管的必要性[6]。目前在很多國家，讓患者俯臥，已經是對新冠患者護理的常規操作了。

採取俯臥姿勢接受高流量氧氣鼻導管俯臥的患者，圖源自自文獻[5]

新冠病毒雖然已經在全世界大流行，但畢竟還是一個很新的病毒，我們對它仍有很多未知。但是扭曲事實進行報導，增加大眾對新冠病毒的恐懼，會讓本來已經對病毒恐懼的人更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