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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觀察者黑白（學吧寫作組成員）
近段時間以來，一場名為「炫富摔」的行為風靡社交網路平台，微博相關話題更是突破了11億次的閱讀量。這場「炫富摔」最初是烏克蘭環球小姐亞軍Ramos Catherine在Instagram發起的「Falling stars」，看似一不小心的摔跤，卻摔出了一地的奢侈品。很快，國人瘋狂起來了，紛紛模仿或效仿，把「炫富摔」表現得更有張力。
一、「炫富摔」類型分析
十年前的郭美美等網紅炫富事件，表現非常直白、赤裸，直接炫耀出金錢或金錢數額，觀察近來微博等社交平台出現的「炫富摔」現象，發現，現在的「炫富摔」表演，相對要隱晦、含蓄一點，相較委婉的表現出了表演者所擁有的財富形式，主要有奢侈飾品、名貴的化妝品、精致的服裝、高昂的汽車等。當然，炫出來的不單單只是這些，今天國人的「炫富摔」炫耀內容要豐富得多，不僅僅是財富，並且遠超過了財富的本身，還有其他的事物被有意的摔出來了。
在諸多的網路社交平台里，本文選取新浪微博為觀察對象，原因是新浪微博具有用戶人數多、群體廣泛、媒體眾多、影響範圍廣、創建歷史長等特點，依據網上所炫耀的內容，大體上可以分為這樣幾種「摔」的類型。
一是模特、網紅派，炫出來的主要有化妝品、高跟鞋、包包、汽車、奢侈飾品，以及良好的身材。
二是職業、行業派，這類人員主要摔出來的東西體現出了行業的特點與工作內容，如消防、石油、化工、電力、公安等行業職員摔出了一地的器械、裝備，翻譯、外交、法律、行政、教師等行業摔出了一地的文書材料，學生摔出了一地的書籍等。
三是興趣、愛好派，展示出來的是自己的趣味，如愛好養生的人群摔的是養生產品和養生神器，健身愛好者摔出的是健身器材，收藏者摔出了一地的藏品。
四是榮譽派，榮譽證書獲得者摔的是各種榮譽證書，他們主要是榮譽感比較強烈的人群，如服役的士兵、在職的警察等。
毋庸置疑，在互聯網時代，上述四種派別人群多以年輕人為主，喜歡展現自己，通過「摔」來展示自身所擁有的財富、地位、階層、身份、職業、榮譽、趣緣等。用馬克斯·韋伯提出的財富、權力、聲望「三位一體」理論來分析，模特、網紅派展現的是財富，榮譽派展現的是聲望。目前而言，並沒有出現炫耀職務或影響力的派別，也並不能很好解釋職業、行業派和興趣、愛好派的行為問題，因此，我們借用索爾斯坦·凡勃倫的有閒階級理論來分析。
凡勃倫的《有閒階級論》（1899年）認為有閒階級的一個標誌是不事生產而熱衷於消費，他們認為勞力是有損尊嚴的事；其次，人們爭取提高消費水準的動機在於滿足競賽心理和「歧視性對比」的要求。Ramos Catherine女士發起的「Falling stars」，也譯為「炫富挑戰」，就是炫富競賽的意思。因而，本文認為，職業、行業派和興趣、愛好派所摔的物品不在於物品自身，而在於摔的行為本身。這里，「摔」有兩層意思：一是他們都是有閒階級，當然，今天我們所討論的有閒階級不同於凡勃倫時代的有閒階級，不再嚴格區分體力勞力者與非體力勞力者進行，我們主要認為有閒階級至少有可以利用和自我控制的空閒時間，可以拍照炫耀；二是他們都在表明一種態度和情感，表達了自身的工作繁忙和勞累，包括榮譽派也是展示自己在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績，都是期望得到社會的關注、讚美與認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炫」也有「曬」和「秀」的意思在里頭。
二、「炫富摔」的特徵
本文從社會學視角分析總結「炫富摔」的基本屬性，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徵。
1.炫耀性。炫富摔的實質是一種炫耀性行為。即通過引人註目的行為來表現自己的地位、身份、財富、業緣、趣緣等，摔的表演者以此標識自身的社會階層，區分「你我他」的群體。有閒階級的基本生存需要得到滿足後，追求的是與自身社會階層相適應的消費層級，其展示高消費物品對相對低收入群體而言，形成了明顯對比、炫耀和差別。
2.符號性。從符號學的角度來解釋，符號意義普遍存在於日常生活當中，它通過人的主觀鏡像來闡釋。在摔的行為當中，符號意義嵌入到所摔出的物品當中，成為「炫富摔」表演者展現出來的理由，閱讀者也在關注「炫富摔」物品的品牌、價格、稀缺度等要素，從物品的本身轉向到了「符號意義」，也構成了個人的社會關係本身，成為了自身的社會地位和身份的象徵與標誌，於是，這些具有符號性的物品在人們生活世界中被系統闡釋了。日常生活中，我們戲言「成功人士都是使用兩支手機的」，這里衡量成功人士的符號就是兩支手機。
3.娛樂性。炫耀行為也是一種娛樂行為，表演者通過「炫富摔」這樣一種社會行為來把個人私人空間展現在公共空間供大家觀看，滿足自我對他者的生活世界的遐想，吸引大家的注意，獲得社會關注，個人具有滿足感或成就感，有休閒娛樂的功能。
4.區隔性。不同的社會階層、不同的群體具有不同的行為范式，某個群體所具有的行為模式能夠增強或鞏固一個特定的群體的地位身份、排除那些異己者的規則。「炫富摔」的表演者通過所摔出的物品差異來建構自身圈子，維護階層、群體的區別邊界，換言之，不同類型的「炫富摔」派別具有排他性特徵，它傳遞了特定的社會意義，是社會區隔鬥爭的方式。[1]「職業、行業派」「興趣、愛好派」兩派的內部之間，其行為方式難以共享，如電力行業摔器械裝備與法律行業摔文書資料就不能做到共融，很容易區隔開來。在正式禮儀著裝中，穿西裝的就非常排斥、鄙夷穿牛仔褲的，也是如此。
5衝突性。從衝突論的觀點看，「炫富摔」的內容作為區分社會階層、群體的符號，摔出來的物品並不是對所有社會成員獲取的難易程度而言都是一致，這是社會不平等造成，因而，「炫富摔」派別的差異形成了衝突。不同派別的「炫富摔」是一種社會資源占有與社會資源分配的體現和結果。[2]社會階層越高，占有、分配的社會資源越多，他們在「炫富摔」活動中也必然展現出更多的財富，資源占有、分配處於劣勢的社會階層能夠摔出的物品對社會階層高的人群來說卻是輕而易舉之物。
三、「炫富摔」現象的反思
今天的「炫富摔」現象，對比十年前、對比100年前的炫富活動，不再是消費主義至上的時代，我們變得更加關注自我世界，這場活動可以稱得上是自我做到的展示行為，也是當下年輕人張揚個性、表達時尚的一種生活方式。
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指出勤懇和節儉對於資本主義生產和積累的重要性，認為資本主義發展初期，世俗的新教禁欲主義強烈地對抗和束縛著消費——尤其是對奢侈品的消費，物質的禁欲成為推動現代資本主義發展的條件之一。這一點與我們數十年的社會主義社會建設非常相似，我們憑借勤懇、節儉和禁欲初步完成了國家積累，正向做到全面小康社會而奮進，大體上擺脫了基本的溫飽問題。因而，我們不能簡單指責現在的「炫富摔」行為是虛度光陰、好逸惡勞、窮奢極欲的罪惡行徑，也不同於凡勃倫及其演繹者所指稱的享樂主義、炫耀消費和鄙視勞力等資本主義性格。我們廣大年輕人通過摔出的物品來做到自我價值，追求人生的意義，獲得社會認同，這本身無可厚非。作為社會行動的「炫富摔」是一種追求意義的行為，是人的一種存在狀態、一種生命狀態、精神狀態，甚至是一種文化藝術狀態，使我們的社會生活變得鮮活、豐富、親切，它具有渲染力和活力。
結合當前社會建設問題來說，本文認為「炫富摔」現象彰顯了社會開放、文化包容、思想多元的時代特性，該現象並未引起社會公眾和媒體的反感、厭惡情緒，也沒有引發社會建設者們的批評、指責、批判或揶揄，相比十年前，我們要溫和很多，採取的是民主、自由、開放、包容、讚賞的態度。因此，我們目前倒不必擔憂其所謂的消費主義會導致消費異化或者導致社會雙重危機——意義危機與生態危機[3]，從另一方面來說，若炫耀活動引起了社會的廣泛討論，那麼相關的討論活動應當發生在十年前而不是現今。此外，從社會心理層面分析，私認為這種「炫富摔」現象不會持續太久的，它或許只有一個月的熱度，像一陣風，終將會出現其他新的時尚潮流方式從而被替代、替換直至被社會大眾所遺忘。
對「炫富摔」現象的反思，我們關注的焦點不在於不同的社會階層、群體「炫富摔」摔出來的資源的多與寡問題，也不在於對「炫富摔」表演者的道德批判或審判問題，我們要注意的是「炫富摔」現象中所折射出來的社會公正問題，即如何促進社會資源占有與分配更加合理、如何促進社會資源再分配才是我們當下應當要做的事。更進一步來說，任何個人或群體通過自己的合法行為來做到自身的「炫富摔」，達到超我層次，都理應受到鼓勵、支持和讚美。
各位讀者朋友，假如你們要玩「炫富摔」，會摔出什麼。
參考文獻
[1] 夏建中.消費社會學的主要理論視角[J].鄭州輕工業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10）：26.
[2] 郭景萍.消費文化視野下的社會分層[J].學術論壇，2004年第1期.
[3] 楊志華，盧風.消費主義批判[J].唐都學刊，2004（11）：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