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出局的官方BGM《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有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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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王猛

阿根廷隊又回家了,跟其他被淘汰的強隊不同,阿根廷有他們的 「官方」出局BGM:《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混雜著悲情、浪漫、民族熱血、英雄情結,以及一絲自憐自艾,這首歌到底有什麼來歷?

在路遙的名著《平凡的世界》中,作為記者的女主角田曉霞與同事高朗有過這樣的對話:

田曉霞:這兩天有什麼重要新聞?

高朗:最重要的新聞是,六月十四號世界盃足球賽開幕式上,比利時隊以一比零戰勝了上屆冠軍阿根廷隊。唉,阿根廷算倒是黴透頂了!就在輸球的同一天,他們駐馬爾維納斯群島的軍事長官梅嫩德斯將軍打起白旗,向英國軍隊投降了!

田曉霞:我的心情很複雜。你知道,我喜歡偉大的撒切爾夫人……當然,在感情上我為不幸的阿根廷哭泣。它那可憐的籬笆竟然連自家門口的一塊菜地都圈不回來……糟糕的是,他們的足球都踢輸了……倒下的不是馬拉多納,是阿根廷。

《平凡的世界》的時間跨度從1975年到1985年,田曉霞和高朗談及的馬島戰爭及世界盃發生在1982年。小說中人物雖為虛構,但時代大背景則是真實的。這是中國人第一次把阿根廷的政治、足球與悲情結合在一起。

為寫作《平凡的世界》,路遙準備了6年,其中用3年的時間搜集中外資料。其實早在1978年,音樂人安德魯·勞埃德·韋伯就以阿根廷第一夫人艾薇塔·庇隆為原型創作了音樂劇《艾薇塔》,其中第一首歌正是《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1996年,英國導演艾倫·帕克將該劇改拍成電影《庇隆夫人》,由瑪丹娜主演並獻唱主題曲《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電影《庇隆夫人》海報

《庇隆夫人》獲得了奧斯卡獎,加之瑪丹娜的影響力,《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這才傳唱全球。

2002年日韓世界盃,作為奪冠熱門的阿根廷隊,再次鎩羽而歸,央視體育頻道配樂用了《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此後每逢大賽,阿根廷隊但凡折戟沉沙,媒體及球迷都用這首歌來抒發傷感。

《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本為艾薇塔·庇隆而作,卻陰錯陽差地成了阿根廷足球的悲歌。不過,艾薇塔的一生與阿根廷足球倒有相似之處:驕傲、執著,又充滿坎坷。

世界政壇上的 「第一夫人」多不勝數,但艾薇塔絕對與眾不同。

1917年,阿根廷一個叫胡安娜的女裁縫生下了一個女嬰,取名艾薇塔。

胡安娜死心塌地愛上了一個已有妻室的農場主,還先後給他生了5個孩子。結局可以預料,農場主拋棄了胡安娜及孩子們。

盡管胡安娜的縫紉機踩個不停,但還是換不來足夠多的食物,孩子們營養不良,特別是艾薇塔,又瘦又小,被人喊作 「小瘦子」,但她意志力最為堅定,很有主見。

農場主去世,胡安娜帶領孩子們去奔喪,被農場主的原配轟了出來,並狠狠羞辱一番。

艾薇塔立下誓言: 「中產階級算什麼,我要當阿根廷的大人物」。

當時,阿根廷國內以波裡托·伊戈裡延為代表,被稱為 「1880一代」的民主政治家為擺脫軍人和寡頭的腐敗政治,引入了中產階級憲政。到二戰之前,阿根廷國力富庶,私企林立,外資發達,中產階級是社會中堅力量。

出身卑微的艾薇塔憑什麼藐視中產階級,爭當大人物呢?弱者抵抗的武器只有身體。

在她15歲那年,歌手奧古斯汀·馬加爾迪來小鎮演出,艾薇塔以身相許,做了一筆交易, 「這個地方太悶了,連鳥兒都要離開,帶我去首都。」

馬加爾迪把她帶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很快另覓新歡,拋棄了她。

艾薇塔可不想步母親的後塵,她做了舞女,在酒吧、劇院和賓館出沒,穿梭於各種權勢男人之間,不放過任何機會。一個攝影師給她拍了一組照片,風情萬種,她迅速成名,接下來拍廣告、當主持、演電影,搖身一變,成為娛樂圈的名人。

24歲時,艾薇塔就在富人區買了豪宅,還投資興建了一個無線電公司。她不再是人人凌辱的小舞女,但也算不上 「大人物」,直到遇上庇隆。

艾薇塔,1944年

1944年1月22日,在首都的一個宴會上,艾薇塔第一次見到胡安·庇隆,阿根廷副總統兼勞工部長。

半年前,阿根廷發生政變,軍政府上台,當時還是上校的庇隆脫穎而出,被視為軍人精英。

庇隆比艾薇塔大24歲,野心勃勃。1939年,他前往義大利阿爾卑斯山地軍團學習山地作戰,隨後兩年,又在德國、匈牙利、阿爾巴尼亞等多個國家遊歷學習。

二戰中,上述國家都屬於法西斯陣營,黨魁操縱民眾所帶來的排山倒海力量讓庇隆震驚,特別是1940年6月,他親眼目睹了偶像墨索裡尼出行的 「排場」後,就一門心思琢磨法西斯制度, 「我要做墨索裡尼做過的事情,但不會重犯他的錯誤」。

庇隆找到了竅門,那就是民粹主義。

在艾薇塔初見庇隆的那個宴會上,他正在高聲演講,痛斥阿根廷權貴們對窮人的盤剝,並將權貴的奢侈與窮人的慘狀進行生動對比。

庇隆的 「民主」理論,以及他的翩翩風度,都讓艾薇塔著迷,出身底層的她堅信,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能真正拯救阿根廷的窮人們。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嫁給這個男人。

庇隆,1940年

那年,阿根廷聖胡安發生大地震,一萬多人遇難,庇隆在一個公園裡發表演講,為難民捐款。

艾薇塔當時也在場。當庇隆講完之後,她擠到前面,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 「謝謝您的存在」。

喪偶的庇隆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子迷住了,很快相戀,消息傳出後,引起震蕩,上流社會痛斥納艾薇塔是一個 「出身貧賤、不擇手段的放蕩女人」,可是她毫不在意,陪伴庇隆出席各種場合。

艾薇塔對庇隆說: 「相信我,我是最適合你的女人,我的好會令你吃驚。」

艾薇塔很快就證明了這一點。

二戰後期,地處南美洲的阿根廷雖然遠離戰場,但同樣躁動不安:資本家與工人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大蕭條蔓延所及,民眾大量失業;饑荒與暴動將國家推向了危險的邊緣;政府內部各派鬥爭不止。

在反對派的構陷下,庇隆被捕入獄,他一度心灰意冷,對前來探監的艾薇塔說: 「我們離開這個國家吧,去過輕鬆自由的生活,就我們兩個人,遠離爭鬥。」

但艾薇塔勸慰庇隆: 「要冷靜!要堅持下去!你不能逃避,我相信你會成為這個國家的總統!」

當庇隆坐牢時,艾薇塔去全國各地做演講,為庇隆爭取支持。面對民眾,她坦承自己 「不光彩」的過去,一舉拉攏了民心,她還聲淚俱下地疾呼: 「你們的苦楚,我嘗試過;你們的貧困,我經歷過。庇隆救過我,也會救你們;庇隆會支持窮人,愛護窮人,如果不是這樣,他怎會對我寵愛有加?」

艾薇塔的演講感染了民眾,尤其是失業群體,他們扛著標語、走向街頭,高呼庇隆的名字。迫於壓力,當局只好釋放庇隆。

庇隆重獲自由後,面對成千上萬的人群,他的第一句話就是: 「感謝艾薇塔!感謝人民!」

通過這次牢獄之災,庇隆意識到,艾薇塔是他政治前途中的不可或缺的人物。1945年,他向艾薇塔求婚。兩人開始合力通往總統府。

庇隆與艾薇塔在婚禮上,1945年

庇隆改造了自己的 「民主」理論,放棄中產階級,將社會底層民眾當做 「重點培養對象」,從而 「爭取大多數」。善於鼓舞人心、籠絡群眾的艾薇塔陪庇隆在全國進行巡回演講。他們倆儼然已成為貧苦大眾的代言人。庇隆的人氣直線上升。

1946年,庇隆當選為阿根廷總統。他實行介於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的 「第三條道路」,被稱為 「庇隆主義」,即 「政治主權,經濟獨立和社會正義」,對內實行勞資合作,對外主張與帝國主義和共產主義保持 「等距離」,支持第三世界,擺脫對超級大國的依賴。

27歲的艾薇塔成為了阿根廷的 「第一夫人」,她終於成為了自己想要做的 「大人物」。

小時候的悲慘經歷,使得她永遠站在窮人的一邊,奔走於工廠、學校、醫院、孤兒院之間,努力提高社會保障、救濟、勞工待遇、教育水平等;成名後被上流社會鄙視的遭遇,又使得她對阿根廷女性在社會中遭到的不公深惡痛絕,她成為女權代言人。

艾薇塔支持女性投票權的演講

艾薇塔的聲望甚至超過了庇隆,在很多人家中,她的畫像與耶穌像並排貼在牆上。她開始不滿足只做 「第一夫人」,她想要一個更大的政治平台。於是,她鼓動庇隆提名她做副總統,但遭到了軍方和反對派的強烈反對。

艾薇塔想到 「曲線救國」,意欲通過外界的壓力來改變局面,她策劃了一個長達數月的歐洲之行,訪問西班牙、義大利、法國等國。

風姿綽約、能言善辯的她,征服了傲慢的歐洲人。媒體將她的出訪稱作 「彩虹之旅」。同時,她還獲得了 「庇隆手中的王牌」、 「阿根廷玫瑰」、 「苦難中的鑽石」等稱號。

艾薇塔的 「彩虹之旅」,1947年在馬德裡

當 「彩虹之旅」進行到一半時,人在的法國的艾薇塔病倒了,她不得不放棄英國的旅程。她的病情十分嚴重,無法乘坐飛機,只好改乘輪船返回阿根廷。

即使躺在病床上,她也通過廣播發表演講,接待國內外友人。當病情稍有好轉,她又重新投入到轟轟烈烈的社會活動中,創建了阿根廷 「第一夫人」基金會與窮人救助中心;她幫助庇隆整頓國家秩序;她還建立醫院和學校,並親自在一所大學任教,講授 「庇隆主義」。

1949年,庇隆再次被推為總統候選人,這與其說是庇隆的勝利,不如說是艾薇塔的勝利。

可惜造化弄人, 1949年1月9日,艾薇塔在一個剪彩現場暈倒,被診斷為子宮癌。

這在阿根廷國內引起了一場恐慌。人們走進教堂,為她祈求平安,一時間成千上萬的新生女孩取了她的名字:艾薇塔。

為了讓庇隆順利連任,艾薇塔抱病參與各類活動。

1950年,艾薇塔捐助成立了阿根廷青少年足球聯賽——愛維塔青年冠軍杯,作為庇隆旨在提高城市工人階級福利的 「正義主義」政策的一個組成部分。

艾薇塔在青年足球錦標賽上,1948年

庇隆執政時期,高舉 「民眾主義」,足球成為動員群眾,塑造民族自信心和國家認同感的重要工具。在他的第一個任期內,就拍攝了一部將足球與愛國主義結合的電影《Pelota de trapo》:男主角是一個足球明星,因為心臟病而退役。後來,為幫助阿根廷隊在南美解放者杯決賽中戰勝宿敵巴西,抱病復出,在打入制勝一球後倒在了綠茵場上。

即使後來庇隆被趕下台,但阿根廷足球與政治的 「親密關係」一直得以保留並強化。

1952年6月4日,艾薇塔強撐出席了庇隆第二次就職典禮。7月26日晚8點25分,她將庇隆叫到病床前,對他說: 「小瘦子要走了。」

當晚,阿根廷國家電台的廣播員聲音哽咽地向全國宣布: 「艾薇塔·庇隆———國家靈魂,民族的精神領袖逝世。」這一年,她剛好33歲。

為了哀悼艾薇塔的離去,政府宣布全國服喪。吊喪那天,大約70萬人向她的靈柩致哀,16人因為擠撞而喪生。

民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街頭參加艾維塔的葬禮

艾薇塔死後被制成了木乃伊,供人瞻仰。民眾之所以相信她,愛她,是因為 「庇隆主義」給了他們美好的承諾,但是這些承諾,注定在阿根廷永遠無法做到。

庇隆制定不得隨意解雇工人、強制提高薪水和福利的政策,使阿根廷的私營企業不堪重負,大批倒閉。他還建立起龐大的國有企業,效率低下,貪腐盛行。最終整個國家經濟萎靡,通貨膨脹,工人失業。

1955年9月,阿根廷爆發軍事政變,庇隆被推翻,他先流亡巴拉圭,後在西班牙馬德裡定居,丟下了艾薇塔的木乃伊。

1957年,梵蒂岡教會人員將艾薇塔遺體運到義大利,埋在米蘭的一處公墓裡。1973年,庇隆再度當選為阿根廷總統,他命人將艾薇塔的遺體挖出來,運到馬德裡的一座別墅中,他流亡時曾住在那裡。

庇隆沒能幹滿任期,一年之後就因病去世了,他的第三任夫人接任為總統。

1974年,艾薇塔遺體被運回阿根廷,埋葬在雷克萊塔公墓中的杜瓦蒂家族墓地。後被仇恨者盜墓,家族的人不得不將她的遺體深埋於七點三米厚的混凝土下,上面還有三層鋼板,直到現在。

1978年,音樂人安德魯·勞埃德·韋伯以艾薇塔為原型創作了音樂劇《艾薇塔》,其中第一首歌就是《阿根廷別為我哭泣》,出自艾薇塔生前的豪言壯語: 「如果我為阿根廷而死,請記住: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因為艾薇塔, 「庇隆主義」影響深遠,到今天,庇隆的遺產正義黨(庇隆主義黨)依舊是阿根廷國內第一大黨。但 「庇隆主義」刻意迎合民眾,罔顧經濟規律,也給阿根廷帶來了災難,動蕩不已。而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 「政治化足球」的後果,就是任何一次綠茵場上的失敗,都會成為民眾宣泄對現實不滿的導火索。

民眾越是不滿,又越是懷念艾薇塔,唯有足球能把各方力量暫時捏合在一起,阿根廷陷入了一個怪圈。這還真應了艾薇塔墓碑上的一句銘文: 「我將回來,成為蕓蕓眾生。」

某種意義上說,阿根廷足球是另一個版本的艾薇塔。

它同樣出身寒微,現代足球的發明者英格蘭人在20世紀初把足球帶到阿根廷。1912年,由英國移民和中上階層為主的52家足球俱樂部成立了 「阿根廷足球協會」,而152家工人階級貧民俱樂部則聯合成立了 「阿根廷足球聯盟」。

前者強調身體對抗和紀律,而後者更注重即興發揮,自由奔放。

所以,阿根廷足球的基因裡,就蘊含著 「打破歐洲白人壟斷」的民族主義基因。後來的庇隆政府有意為之的民粹主義政策,又使得這種熱血與政治裹挾一起,這就是阿根廷獨有的足球文化,象徵著自由、激情、底層混雜著自卑的驕傲,以及想像中的對高高在上者的逆襲快感。

馬島戰爭失利之痛,和四年後馬拉多納痛快地復仇,讓阿根廷舉國若狂,英雄情結和足球再也不能分離。

1986年,馬拉多納率領阿根廷隊獲得世界盃冠軍

然而,和出身貧民窟的老馬以及隔壁貝利、大小羅不同,這種 「草莽英雄」的氣質,是中產家庭的梅西所不具備的,盡管他在技術層面,已經不遜於甚至超過馬拉多納。

所以,歸為世界第一人的梅西,領銜的阿根廷隊屢屢折戟沉沙,而這種落寞和痛感,在本世紀以來阿根廷經濟衰退的社會背景下,又被放大,哀婉的《阿根廷別為我哭泣》,於是一次次奏響。

阿根廷淘汰出局,梅西看著天空

紀念故人也好,哀嘆足球也罷,《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都被賦予了傷感,注定會繼續傳唱。

值班主編 | 曲飛 值班編輯 | 小窗 主播 | 海蒂

這是第 238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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