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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3)
主筆:江湖閒樂生
光武帝劉秀雖然是漢室皇族後裔,但由於是旁支,其實起點很低,二十歲的時候還只是舂陵的一個農夫,每天勤於稼穡,晴耕雨讀,日子過得平靜而淡然,直到有一天,劉秀突然欲望萌動,再也待不住舂陵了。他決定出去闖蕩一番,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而外面最精彩的世界,自然就是首善之都長安。
而長安最精彩之處,自然就是精英薈萃的太學。當年漢武帝廢黜百家獨尊儒術,為了弘揚儒經選拔人才,便在天子腳下創立了太學,剛開始招收的規模很小,只有五十人,稱為博士弟子,後逐代遞增,自西漢元帝以後已擴張至數千人,自此,不論是廣結人脈,還是讀書做官,太學都是儒家士子為自己提高鍍金的終南捷徑。至王莽時期,太學裡已有學生萬人,以及精通各類儒家經典和天文、歷算、鐘律、方術、本草、逸經、古記等各方面教育、研究人員多達數千人,另外還建起了明堂(會議廳)、辟雍(祭祀等大型典禮廣場)、靈台(天文台)、講堂、學舍、學市、糧倉等諸多建築,其規模宏大,古今罕見,實為彼時世界最高、最大學府,當今哈佛、北大也不過如此。
圖:西漢明堂辟雍復原圖
而對於劉秀的決定,大哥劉縯當然舉雙手雙腳讚成,他這個弟弟總算是開竅了,埋頭田間有啥前途呢?不如出去讀讀書增長學識,以後大哥我要是打倒王莽恢復漢室做了皇帝,你就來當丞相,咱哥倆共創大漢中興未來。
就這樣,劉秀開始了自己的京漂求學之路。這段時間對他一生的影響非常大,蓋人境界之高低,實取決於其眼界開闊之與否,長安作為當時世界東方最大的城市,可謂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事兒都不稀奇,什麼樣的騾子和馬也都可以拉出來溜溜,這叫一個精彩。
事實上,光武中興群臣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就來自於劉秀在太學時的同學或者學長學弟。錢穆先生就說: 「東漢光武帝,以王莽時代一太學生,起兵平天下。一時同學之士,馳驅戎馬間,策奇勛,列朝廷高位者何限。」所以說這太學,不啻於東漢朝的黃埔軍校。而劉秀也可稱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由學生領袖轉型而成的封建帝王。東漢朝廷更可稱是中國史上最純粹的一個儒學士人政府。
自古以來,人們都有一個觀點——成大事者多為老粗無賴,原來劉項就不讀書,種田經商更是沒出息,反而遊手好閒不拘小節的流氓無產者才最容易得天下——好像確是如此,但其實也非絕對,只有在全民的意識形態遭到顛覆、且統治階層全體崩潰瓦解的情況下才適用。西漢末年顯然不在此列,它還沒到改天換地的時候,只需治病救人、緩解創痛即可。
劉秀入到太學後,師從中大夫許子威,主修儒家五經之一的《尚書》。所謂《尚書》,就是上古(虞舜至商周)時代的政治文獻匯編,由古代史官編寫,孔子刪定,這即便對漢代人來說,也是幾千年前的上古文,所以出了名的詰屈聱牙,高深莫測,光其經註便多達百萬言之巨,沒有幾十年的功力,還真讀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俗語說皓首窮經,那可不是嚇唬人的。
因此,史書中對於劉秀的太學學業評價只有四個字,略通大義。
我覺得這四個字真是出現的太妙了,這說明劉秀雖然聰明好學,學歷為千古帝王之最,但並非一個死讀書之人,就像項羽習兵法那樣,略知其意即可,否則若真讀成一個老學究或腐儒,豈不跟漢元帝一般,弄了個牽制文義,優遊不斷,生生被書本泯滅了靈性,以至埋沒英物,那就太可惜了。
另外劉秀選擇《尚書》作為主修,其中也頗有深意。《尚書》記載的都是政治文獻,是古人治國的方法,亦為五經中最實用的一門功課,自西漢以降,《尚書》一直被視為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哲學經典,既是帝王的教科書。看來,劉秀天性是個實用家,而不是埋頭做學問的人。
所以人常說在學校裡成績最好的人,出社會後不一定是成就最大的人,這還真是有點道理。當然,青春苦短,人總不能虛度年華,學校就是一個大洪爐,除了書本,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學,比如人情,比如世事,這才是青年們最重要必修課。所謂理論聯繫實際,做人做事即做學問也。總之學生要上學,而不能被學給上了。
於是我們親愛的劉秀同學,便把大多數時間,放在了勤工儉學,與積極參加社會實踐上。這可是件一舉兩得的好事,本來長安首都嘛,房價物價自然暴貴,雖然劉秀身為國家最高學府的學生,可謂天之驕子,讀書非但不用付學費,而且還有津貼補助,可出門在外哪裡不要花錢,他那位不安分的大哥劉縯又不事產業,養客交遊更是開銷甚巨,總之劉秀在長安的那一點生活費根本不夠用,怎麼辦呢?不用怕,劉秀從來都是很有生意頭腦的,他種田內行,經商也不含糊。所以他準備自主創業,搞運輸,進軍長安計程車市場。
劉秀於是跟他的同舍學友韓子商量,合資買了一頭驢,配上車,賃為腳力。這樣本錢小,獲益大,不僅比種田來錢快,而且有事時還能作為代步工具,可以出去旅旅遊啊,逛逛街啊,擺擺闊啊,泡泡妞啊,他們也算是拉風的有車一族了。
據《東觀漢記》記載,劉秀在長安太學時不僅跟韓子搞過運輸,還和一個叫朱祐的同學開過藥店,而且非常有創意的在草藥中兌入蜂蜜,變苦藥為甜藥,口感極佳,且又增了滋養強壯、緩和之藥效,結果這種經過加工合成後的新鮮產品一經上市,就受到了長安消費者的熱烈追捧,一時引發潮流,總之他們又大大賺了一筆,兩人經常在一起快樂的數錢。
這樣一來,劉秀便很快成為了太學中的風雲人物,他的鋒芒開始畢露。這位不務正業的太學生,雖然讀書不積極,但每逢有朝政下達,總會有韓子、朱祐、劉嘉(劉秀族兄,少孤,由劉秀父親收養)、來歙(劉秀表哥,一諾千金,號稱天下信士)、鄧禹(劉秀姐夫鄧晨族中後輩,時十三歲,即能背誦《詩經》,號新野神童)、嚴光(會稽名士,才高八鬥,太學中的佼佼者)、強華(精通讖語,曾與劉秀同宿舍)等太學好友、南陽鄉黨跟在他身邊,聚眾集會,品評時勢,指點江山,儼然太學之中一新興之 「學生會」,劉秀這個 「學生會長」也就成了大家的 「意見領袖」。該 「學生會」還經常組織社會活動,由劉秀領著穿梭於長安的市巷閭裡,鬥雞走馬,遊俠玩樂,同時考察世事民風,增長見聞。一乾年輕人端的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豪氣沖天,好不快意。
後來,劉秀甚至搬出了太學的學生宿舍,租住到了長安的宗室聚居處、高尚住宅區 「尚冠裡」,以便全方位的接觸、融入社會。漸漸的,劉秀名氣也越來越大,乃經常出入於長安俊傑名流之間,上至大司馬嚴尤、司命(王莽所設官,為國家最高監察官,負責監察和彈劾三公以下的官員、即漢之司隸校尉)陳崇等中央高官,下至販夫走卒閭巷遊俠,到處都有劉秀的人脈關係。發展到最後,每年從南陽來長安朝請(春季朝見為 「朝」,秋季朝見為 「請」)的貴族大人們,都會先去劉秀這位 「南陽駐京辦主任」那裡拜碼頭、套近乎,求解疑難,請教朝事。劉秀當然也熱情招待,極盡所能的幫忙,儼然成為了長安學生會與南陽幫的中心人物、學生領袖與民間大佬。據《東觀漢記》記載,當時就連劉秀的族中叔父故舂陵侯劉敞為了要追回逃租,都要找劉秀來幫忙,而劉秀也真有辦法,竟然把案子直接就告到了大司馬嚴尤那裡。適逢同學朱祐也在為舅父追逃租,劉秀就邀他一起去,然而非常尷尬的是,雙方在路上碰到後,嚴尤只停車和劉秀說話,卻連正眼都不看朱祐一下。完事後劉秀便跟朱祐調笑道: 「嚴公寧視卿耶?」朱祐聞言卻也不以為忤,反而對劉秀愈加恭敬,心服口服的做起了他的小弟、粉絲,這大概就是領袖的魅力吧,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老大的。後來朱祐隨同劉秀征戰天下,成為雲台二十八將之一,官拜建義大將軍,爵封鬲侯七千三百戶。當君臣二人功成名就,追念起太學舊事,常常感慨萬千,劉秀便賜給了朱祐一石上等白蜜,問他: 「何如在長安時共買蜜乎?」兩人相視,開懷大笑。
劉秀與群臣的關係,大抵都是這樣,他們既是君臣,也是戰友,更是親密無間的好夥伴。他們可以同患難,也可以共富貴,從始至終,本色不改。所以千古以來的能人志士,都夢寐以求能有劉秀這樣的好主管,然而很可惜,光武永遠只有一個,劉秀之後,更無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