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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醫者,我們能夠做的卻又非常有限。或許,我們能做的只不過是對局部器官的修復,只不過是稍稍延緩死神的腳步罷了。更何況,還有那些讓我們無法直視的人性和無法拯救的靈魂。
來源/最後一支多巴胺
2個小時前,120急救車停進了急診。
從救護車上推下來的是一位不到70歲眼窩深陷的老年男性,已經昏迷不醒。
讓我震驚的並不是患者嚴重的病情,而是讓人驚悚的裝束。
只見患者全身上下都穿著花花綠綠的壽衣,很明顯:患者已經被家屬當作成了死人。
「都已經穿上了壽衣,怎麼又送進了醫院?」我心中不免對這種反常現象有所嘀咕。
陪同患者前來醫院的是一大家子人,有人哭泣著,有人嚎叫著,有人沉默著,有人冷艷旁觀著……
從患者女兒的口中,我終於得知了患者的病情:
8個小時前,家屬發現患者呼之不應。
因為身處農村,所以家屬只是喊了某衛生室的醫生到家中診治。
衛生室醫生發現患者已經昏迷,便建議家屬立即將患者送往大醫院進一步搶救治療。
但是,患者的兩個兒子商量後,卻並沒有將患者送往醫院。
他們自己覺得患者馬上就要不行了,於是決定開始操辦喪事。
在患者被衛生室醫生判斷昏迷的5個小時後,患者的女兒終於從外地趕回了家。
只是出現在她面前的已經不是可以交流的父親了,而是被穿上壽衣的爸爸。
如果按照常理來看,患者會慢慢死去,親人們後在哭哭啼啼中尋求到某種心理安慰。
然後,死者已矣,生者依舊。
可是,又過了將近5個小時,患者依舊不願停止呼吸。
老人被送進搶救室後,有一個難題甚至讓我同趙大膽束手無策。
因為這種壽衣足足穿了六層之多,一時間難以脫去。
沒有經驗的人可能並不了解,對於沒有知覺的患者,尤其是那些失去意識處於瀕死狀態的患者來說,身體也似乎會變的異常沉重,根本難以快速的脫去衣物。
而,如果不脫去這些厚重的衣物,護士難以靜脈穿刺,醫生也難體格檢查,甚至連一份心電圖都做不了。
「衣服脫不了肯定不行,不行把衣服剪掉吧?」
即使在家屬的幫忙下,也很難脫去老人被穿在身體上的六層衣服。
但是,面對我要求剪去衣服的建議,家屬卻又猶豫了。
這並不僅是錢的問題,而是牽涉到是否吉利的問題。
雖然我是一名無神論者,但也不得不考慮到家屬的意願。
「醫生,我父親還有沒有救?」患者的女兒懇求道。
這個問題讓我很難回答,因為我對老人的病情根本就不了解。
「從經驗上老看病情很重,但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什麼檢查也沒有做。」
醫生只會看病,並不能算命,同樣沒有透視眼。
能到導致一位70歲老人突然昏迷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心腦血管疾病,比如內分泌代謝性疾病,甚至完全有中毒的可能。
判斷一位患者的病情嚴重程度,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醫生的經驗、患者的病史、檢查的結果等等。
「要是還有救的話,就把衣服都剪掉。要是沒有救的話,就不用了。」患者的一個兒子有接著說道。
這個時候,趙大膽已經為患者鏈接上了心電監護儀:血壓60/30mmHg、呼吸12次/分、脈搏45次/分、指脈氧80%。
患者兒子的這個問題是最讓我頭痛的問題,也是最讓我心有怨言的問題。
因為他間接把所有鍋甩給了醫生,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剪掉了衣服,就意味著一定要搶救成功。如果不剪掉衣服,便意味著是醫生宣布了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趙大膽一邊為患者測末梢血糖,一邊嘗試著靜脈穿刺。
我能回答家屬的只有兩句話:「你們把老人送進醫院的目的是什麼?」;「如果積極搶救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如果不搶救就是一點希望也沒有。」
沉默了幾秒之後,女兒說:「醫生,不好意思,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們不想讓老人多受罪。」
我正在為這位戴著呼吸面罩、末梢血糖3.9mmo/l的老人檢查著瞳孔,只見兩側瞳孔等大等圓,直徑5.0mm毫米l,對光反射遲鈍。
家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要治療的話,有一些檢查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動脈血氣分析、心電圖、頭顱CT等;有一些措施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氣管插管、深靜脈置管、導尿管等等。
在家屬們商量之於,我又從七嘴八舌中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
老人已經癱瘓三年,平日里住在小兒子家的地下室之中,甚至大小便也不能自理。
平日里由兩個兒子家中輪流照顧,女兒因為遠在幾百里之外,所以極少照顧老人。
一周前,老人開始出現咳嗽咳痰,嚴重時影響睡眠。
但,家屬只是買了一些口服藥。
直到事發當天,兒子為其送飯時,才發現患者半臥位斜靠在床上,已經呼之不應了。
兩個兒子商量後決定:不在送往醫院,不僅因為患者已經昏迷,更重要的原因是,對於已經癱瘓三年,生活不能自理的父親來說: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
於是,他們開始操辦起了喪事,為老人穿上了六層的壽衣!
但,女兒趕到家中後,發現老人還有著呼吸,於是不顧勸阻,強烈要求將老人送進了醫院。
有人說:急診醫生見了那麼多死亡,難道還害怕?
我並不是害怕,而是感到不安。
讓我感到不安的是,躺在我面前的是一條生命,雖然是一條終將無可挽回的生命。
但,醫者的責任,對生命的尊重,對現實的無奈,不得不讓我內心痛苦而糾結著。
讓我感到不安的並不是那些厚厚的花花綠綠的壽衣,更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折射在冰冷壽衣之上的無奈和人情。
「先放在這里吧,等我們商量好之後再決定。」兒子叮囑後我之後依舊不放心,又說道:「千萬不要剪掉衣服。」
家屬的心情和意願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這卻不符合搶救的流程。
因為家屬完全可以這麼說:「老人送進醫院後,醫生出了查了血糖,沒有做任何搶救!」。
並非我是小人,而是必需要考慮到這種可能。
也不僅是因為這不符合醫生的原則和救治的流程,更是因為不古的人心和緊張的醫患關係不得不讓我時刻注意保護自己。
於是,我特意站在了有視頻監控的位置,又偷偷的打開了手機錄音的功能。
有時候我們看見的並不一定是事實,最起碼不是全部的事實。我們並不能用道德去綁架他人的無奈,因為道德並不能填飽肚皮。
搶救室門外子女們之間進行著你來我往一番討價還價的「戰爭」,這又或許是子女們此生最難度過的艱難時刻!
老人的一個兒子反復向我傾訴:老人已經患病多年,已經花了不少錢,我們都已經盡力了。
另外一個兒子,卻始終沒有言語。
只有女兒,多次追問哪個讓我無法精確回答的問題:「到底還有沒有救?」。
就這樣,在僵持了將近一個小時後,老人的堂兄,另外一個老人拉住我的衣服說:「就算治好了,活著也是受罪。實在不行的話,我們拉回家。」
就這樣,在不到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在黑夜與黎明交接的時刻:這位穿著壽衣來到醫院的老人,又被帶回了家中。
我甚至始終沒有搞明白他們來到醫院的目的或者意義:既沒有檢查也沒有治療,甚至沒有讓醫生脫去老人的衣服。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甚至在演著一場讓人難以琢磨的話劇,只不過這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人生大戲罷了。
其實很多老人被送進醫院並不是為了真正的搶救治療,而只不過是為了完成患者最後的心願或者只是為了向親朋好友表達態度而已。
如果遇見了明白事理的家屬,他們自己會對醫生說:「放棄搶救,自動離院,後果自負」。
如果遇見了不明白事理的家屬,對醫生來說則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因為家屬自己既不願積極搶救治療,又不願意放棄。
從經驗上來判斷,導致老人咳嗽一周後突發昏迷的原因,完全有可能是肺部感染、呼吸衰竭。
可惜的是,家屬沒有給我去證明的機會。
如果不顧一切代價救治,未必沒有生的希望。
但,這種生真的會是老人自己所希望的嗎?
沒有人知道在那幽暗不通風的地下室之中,在一個個咳嗽到難以入眠的夜晚,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刻,老人心中到底是渴望生還是遠去天國?
幾個子女的話只能讓我感受到真實的人世間,老人堂兄的話卻真實的打動了我的內心。
我們不能責怪他人,因為我們無法感受他人的人生和生活。
如果沒有經歷過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如果沒有和生活打過交手仗,便不能體會到人生的真諦。
或許,他們將老人送進醫院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了來醫院而來醫院。
人生,不僅是一本我們永遠無法參透的大書,也是一部時刻在直播的充滿無奈與糾結的話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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