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在美國主流醫學體系中的現狀與未來

蕓菱有話說

很多人一見到「牆內開戶牆外香」的文章往往會作痛心疾首狀，恨不能以頭搶地，嘆肉食者之不智。但真相如何，很少有人去一探究竟，中醫的學習與發展與這種情況十分相似，先弄清其所以然，不要人云亦云，才能讓中醫前進的更加堅實。

盡管針灸在當今美國受到越來越多病人的青睞，而且推薦使用針灸的西醫醫生數量也不斷增加，但是目前針灸在主流醫學體系中仍然存在不容忽視的挑戰。以下幾方面具有代表性。

一、針灸/中醫在主流醫療機構中被接納的情況仍不容樂觀。

二、針灸/中醫在醫療保健體系中的定位不明確。

三、多數醫療保險計劃不支付針灸治療。

四、針灸 /中醫在主流醫學體系中從業者的知識普及與宣傳不夠。

五、有關針灸研究的高質量的數據不足。

以上是針灸所面臨的幾個主要挑戰、直接影響到針灸行業在美國醫療衛生系統中的繼續成長。

除此之外，針灸從業者所受的教育及技術與素質水平、針灸業者與西醫工作者的溝通與合作、針灸管理的法規與政策等也存在不可忽視的困境。有關針灸行業面對的挑戰，在今年五月初於巴爾的摩召開的國際整合醫學大會中有較多的討論，其中較為突出的是關於針灸的教育與研究所面臨的問題，保險支付情況，政策與管理等。詳情可參見：. https://internationalcongress.imconsortium.org/

一、針灸/中醫在主流醫療機構中被接納的情況。

與十年前相比，認識到針灸價值並推薦病人使用針灸治療的西醫醫生數量明顯增加。

推薦醫生所在科室的範圍也逐漸增加，從一開始局限於疼痛及癌症門診，到目前的神經科、免疫及內分泌科、胃腸科、心血管、呼吸、婦產科，兒科，甚至皮膚科和五官科，涵蓋了主要科室。

但是，推薦使用針灸的醫生仍然不占多數，大部分醫生或者仍持懷疑態度，或者不支持，尤其對中藥的使用。主要大醫院或門診很少有科室直接雇用針灸醫生。

盡管針灸已經在全美鴉片危機中被推薦為非藥物療法的首選，但是針灸在痛症門診及病人中的使用並沒有明顯增加。也許假以時日，隨著保險業逐步支付會有所不同。但還需視目以待。

教育方面，在所有醫學院中沒有中醫或針灸的課程設置。

二、針灸在醫療保健體系中的定位。

目前在美國各州的情況不同，總體來看，在沿海岸州要好於內陸州。針灸曾被有些西醫人看作「偽醫學(quack medicine)」，現在持這種觀點的人已經不占多數了，但仍然存在。在多數內陸州，針灸仍然不在主流醫療保健體系內，其地位不明確。

很多保險公司仍然用二十年前的舊文獻宣稱針灸仍然是「試驗性療法」因而拒絕支付針灸。這可能是美國大多數州的各類醫療保險計劃都不支付針灸治療所使用的借口。當然，也有少數項目支付，但限制也很多。對中藥則根本沒有任何支付。這對針灸的推廣應用是一個極大的挑戰。希望隨著針灸業界的不斷努力，能逐漸讓主要保險公司納入其支付範圍。

三、多數西醫大夫對針灸的了解極其有限。

對絕大多數西醫工作者來說，他們對針灸的認識極其膚淺，對中醫就更陌生了。他們認為針灸只是用來輔助性的治療疼痛，而並不知道或不願承認針灸的治療作用十分廣泛，效果也是久經臨床驗證的。主要原因一方面在於他們對了解針灸或中醫的意願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針灸在西醫系統中的推廣與宣傳力度不夠。

四、針灸研究面臨的挑戰。

盡管有幾十年的研究歷史，但是多數已發表的文章還是差強人意，高質量令人信服的研究不足。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以下幾點是引發爭議的重點。

1、」假」針灸並不假。在目前研究中常作為對照的所謂「假針灸（sham acupuncture),不管是刺透皮膚的淺刺，還是不穿透皮膚表面假針，都可以引起機體尤其是大腦皮層的反應而起效，所以常見報導「針灸與假針對照並無顯著差異」也就不奇怪了。

2、對照組的設計不恰當。針灸是一個大概念，包含不同的刺激手段（針刺、電針、雷射、穴位按壓、穴位注射），不同的刺激部位（穴位、激痛點、感覺神經），不同的刺激強度等等。如果在研究中設計不恰當，引入的變量太多，最後的結果就很難反映出針灸的真正效應。這恰恰是目前所發表的有關針刺研究存在的普遍問題。

3、缺乏既基於生物醫學理論又基於中醫原理設計的研究。這方面有一定的難度，但不是不可為。這些研究上的不足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針灸在主流醫學體系的推廣。

五、針灸從業人員的數量不足。

具備好的技術素質的業者不多。兼具研究能力與條件的針灸師更少。這當然與目前針灸行業的環境與發展狀況直接相關。但也是對針灸行業發展的不利因素。

要使針灸的地位不斷提高，並在主流醫學體系中推廣使用，具備良好的臨床業務與研究素質的針灸人才是最重要的先決條件。這就要求針灸從學校教育到臨床培訓都要有更高的全國性標準。然而，就目前針灸就業市場現狀而言，這也是一個挑戰。如果學生畢業不能就業，或者收入不足以維生及償還學習針灸的貸款，如何能吸引優秀的學生追求針灸這一事業。

六、針對針灸管理的聯邦法規缺乏。

有三個州（阿拉巴馬、俄克拉荷馬、和南達科他州）甚至連州管理法規也沒有。缺乏法規，就沒有對行業在法律上的保護，不合格人員也可借針灸之名來謀利，並損害針灸行業的名譽。其它行業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進行利益侵犯。

七、與西醫的溝通與協作不夠。

盡管目前有全美醫學針灸協會在行業規範與管理方面的協作，但具體針灸從業人員與各主流醫療機構的溝通和合作是十分缺乏的。因為多數針灸醫生都是個體開業，可能直接與西醫醫療機構的接觸機會少，從而限制這方面的機會。這實際上直接影響了西醫從業人員對針灸的認識，對針灸行業的發展也是不利的。

挑戰面前總是存在機遇

雖然在各主要醫療科系中針灸尚未被接納，但越來越多的整合醫學門診或中心已經或正在主流醫療機構中誕生，針灸往往是其不可或缺的部分，有些還包括中藥的部分。

很多醫院或醫療中心已經在探索，在不同科室如急診室，使用針灸的可行性，有的已經使用。

在醫學院及護理學院開設整合醫學課程（含有針灸或中醫）已經被討論或提上議事日程，有些整合醫學中心已經有了住院醫師及整合醫學專科醫生的培訓項目，其中也包括針灸的部分。這無疑需要越來越多的針灸從業者的參與。

之所以有這些趨勢，並不是主流醫學主動接納的結果，而是由於病人需求增加。就是這一需求為針灸行業的進一步發展在美國的醫療衛生體系內打開了一扇門。

做為中醫針灸從業者，要抓住這一機遇，為提高本行業在美國醫療衛生的地位，不僅僅要在臨床技能，還要在教育與科研方面提高自身的素質與標準。同時積極參與對針灸行業的推廣與宣傳，改變主流醫學界對針灸的成見。

美國醫療體系內，整合醫學的發展在近十餘年來引人註目。現在北美已經有近百個整合醫學診所或中心。整合醫學對中醫針灸總體來說是支持與接納的，而且對針灸的發展與所面臨的問題非常關注。這對針灸工作者是非常有利的。

在今年五月份召開的國際整合醫學大會上，針灸在整合醫學中的作用做為一個特別專題進行了深入的討論。與會者提出，針灸作為整合醫學的重要專科，在促進病人恢復及整體人群健康、提高健保質量及減少醫療開銷等方面已經取得很大的成就，並必將為整個醫療健康體系做出更大的貢獻，因此極力推薦針灸作為門診與醫院的常規治療手段。

就針灸目前所面臨的上述種種挑戰，會議呼籲跨行業的協作，尤其是醫學、針灸、行政、法規及保險等領域，共同為針灸的發展與推廣而努力。這無疑是未來針灸行業發展的一個好消息。

應當看到，針灸業界的有識之士已經在這一方向上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並初見成效，如最近包含針灸治療的HR6法案已成為聯邦法律，成為美國針灸史上的首次。但前面還有更多困難與挑戰，針灸業界應當團結一致，為中醫行業在美國醫療保健中的進一步成長而做出每個人力所能及的貢獻。

關於針灸的未來

就目前病人的需求及主流醫學對針灸行業的接納趨勢來看，針灸的長遠發展應該還是較為樂觀的。

極有可能的發展方向，其一為在目前現有狀態的基礎上，進一步成長為一門獨立於主流醫學體系之外，與主流醫學平行互動的醫療保健系統；其二是作為一種全新的醫療體系中的一個專科（如目前在整合醫學中的現狀）。這需要長期的努力。

從近期來看，由於需求的逐步增加，保險業逐漸的參與，可以預見所需針灸從業的人數會隨之增長，這樣就會帶動教育和就業市場的增長，但是這種增長不會太快。就目前針灸執業者的人數（不到4萬持有效執照者）與西醫醫生的人數（接近100萬）和物理治療師的人數 （20來萬）來看， 增長的空間很大，但是同時也反應出兩者之間的差距。

至於中藥，因為未被FDA納入醫用藥物的范疇，只是列入食品輔助產品（food supplement)，如何或者能否使其被歸入醫療用藥類別，現在還未見任何曙光，因此，整個中醫在美國的發展，將還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轉自：TCMAAA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