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納影業創始人於冬:市場化改革帶給博納最重要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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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納影業創始人於冬:市場化改革帶給博納最重要的機遇

時代周報記者 吳怡 發自廣州

在今年4月份的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上,於冬上台領獎了。

本屆獲獎的最佳影片是《明月幾時有》,作為幕後制片人的博納影業CEO於冬為此而登台。

當然,他對於臥虎藏龍、英才輩出的香港影業並不陌生。「今年5部提名影片中有4部是博納影業製作發行的。在過去10多年時間里,博納與香港的電影人合作了超過200部影片。」

這些數字,給了於冬底氣。他站在台上,手握著金像獎,目光望向台下的眾星,不知道他是否會想起:17年前,在一個論壇上,還是無名之輩的於冬向「香江才女」施南生遞上了一張名片,後者當時已是寰亞傳媒的執行董事。從此於冬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轉折,他叩開了香港電影的大門。

彈指間十餘載,曾經一名發行小推銷員變成了國內影視企業大佬,博納從僅有5人的辦公室變成了坐擁近3000名員工的大集團,於冬自始至終都是這個勵志故事里的主角。有了他,才有了博納後來的一切。

「這麼多年來,我試過了錯誤的投資,也有失敗過,看錯過,經過檢討,我覺得一切還是用人的問題,一旦欲望膨脹,只顧到賺錢,越容易出錯,在這方面我也交過好多學費。」於冬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目前仍然活躍在電影行業一線的公司創始人中,於冬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我們這些人都是有理想的,我的經歷就是中國電影發展的縮影。」他笑稱,改革開放40年,這一代人的創業值得書寫,尤其是沖破體制的一代民營企業家,博納要講述當代人的故事和情感,這是電影承載的使命。

「我的名字被香港電影界認識了」

直到今天,已身為國內影視巨頭掌門人的於冬,仍將兩人視為終身學習的對象:一是於冬在北影工作時的廠長韓三平,也是影視圈舉足輕重的「韓三爺」;另一位則是安樂影業的江志強。

「江先生做發行出身,後來又做制片人,和我的出身有點相似,他又能把電影向國際化發展,很值得學習。」 於冬對其表示讚賞。

江志強所掌控的安樂影業在香港占有一席之地,也是較早進駐到內地電影市場的香港企業。1997年以來,安樂影業率先掀起了內地和香港電影合作的風潮,其中合拍片《臥虎藏龍》更是榮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香港回歸之初,很多人並不看好內地電影市場,但我始終堅信內地的潛力。」江志強說道。

香港的電影巨頭「盯上」內地龐大的市場,而於冬決定反其道而行之,讓博納主動走到香港去。說來也是機緣巧合,2000年合拍片還沒盛行,香港資深電影人文雋找到了博納給影片《我的兄弟姐妹》做發行,沒想到的是,這部低成本電影的票房收入竟然最終拿下了2000萬元。

「經過這一役,我的名字被香港電影界認識了,我就正好趁此機會和香港電影公司緊密聯絡,展開合作部署。」於是,便有了於冬向施南生遞名片那一幕。

博納就這樣摸著石頭過河,那段時期也是內地電影市場化改革的探索階段。2000年,中央文件《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的建議》第一次正式使用了「文化產業」這一概念。

電影產業改革給博納帶來了最重要的機遇。一方面,制片權從制片廠擴展到民營公司,後者被允許獨立拍片;另一方面,政策允許民營公司發行國產影片。2002年,博納成為第一家獲得電影發行經營許可證的民營公司。在那個電影資源壟斷在國有制片廠的年代里,博納手握著的這張許可證有著劃時代的意義。

隨後,以博納為代表的民營影視企業開始活躍於第一陣線,用自身的實力一點點地爭取受眾、市場,乃至話語權和領地,拉開了內地電影行業市場化改革和繁榮發展的序幕。

在於冬的創業生涯中,施南生是一位得力的「助攻手」。 「搞發行,信任和信用是非常重要的。」於冬一直記得施南生這句話。為了能給香港電影公司交出清晰的票房報表,他採取了最吃力的「老辦法」:一家一家影院去統計。

彼此的信任就這樣積年累月建立了起來。當時,博納只是一間規模很小的公司,但香港的影視巨頭英皇、寰亞等也分博納一杯羹,甚至重磅的影片也拉上博納一起發行。

於冬也善於處理好與香港電影公司、合作導演之間的關係,「電影是人的生意,導演及電影公司都是人,大家合作,不但要懂得退讓,還要懂得回報。」

隨著內地市場化改革推進迅速,大量資本和資源湧入,香港電影人開始紛紛成立自己的製作公司,北上內地發展漸成趨勢。博納敏銳地把握住了這些北上的香港導演,包括武俠片大師徐克、文藝片導演許鞍華、香港商業片教父王晶、警匪片新宗師林超賢等。

事實證明,博納通過合拍片把風格化的香港電影資源引進內地,這種策略不僅解決了博納在影視製作層面的短板,也讓博納在與其他民營影視企業的博弈中脫穎而出。那時候,華誼兄弟和新畫面影業麾下分別有馮小剛、張藝謀兩大「票房吸金利器」坐陣,不容小覷。多番交戰,博納總算站穩了腳跟,並與兩大公司平分秋色。

2003-2008年,80%的香港電影通過博納影業在內地上映,博納也參與了多部影片的製作,延續了港片的生命力。於冬善於挖掘優秀的新人導演,其中包括麥兆輝和莊文強這對組合。《竊聽風雲》系列影片,就是出自於兩人之手。今年國慶節檔期熱映的《無雙》,則是莊文強的新作。

事實上,《無雙》的故事大綱早在2008年就已經完成,直到遇到於冬,才有機會被搬上銀幕。「我寫了很多故事,很多劇本,但沒有人投資。這麼多年一直如此。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是於老板投資,他真是比較大膽。」莊文強接受媒體採訪時感慨。

難怪有評論說,如果沒有博納影業,近十年的香港電影恐怕會失色一半。「是香港電影成就了我,我也開辟了香港電影在內地的市場,成為最堅固的基石。」於冬說道。

艱難的決定

11年的時間,一路狂奔,博納成為行業內的佼佼者。

2009年,擺在它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選擇海歸的風險投資到美國上市;二是接受互聯網資本或者機構投資,在國內A股上市。於冬選擇了前者。

2010年,博納登陸了美國納斯達克,這是首家登陸海外資本市場的內地民營影視企業。敲鐘當天,於冬意氣風發地談論著博納的「美國資本夢」,影星鞏俐和「事業恩人」施南生在側,這一幕被鏡頭記錄下來。

「博納做到了第一個,也希望做到最好。」於冬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對於上市後的路,他這樣設想:當年背著一個包,一個個敲開香港公司的大門,如今也同樣,繼續去一個個敲開好萊塢的大門。

然而,事情並沒有按照原本構想的軌跡走,這家中國影視企業受到了海外資本的冷遇。上市首日,博納股價即遭破發,較發行價下跌22.59%。此後五年,博納雖然沒有一個季度虧損,但卻只從美股市場融資總額不到1億美元。

「從來沒有分析師和投資人關注,沒有資本來找你。」於冬的無奈溢於言表,「博納像一個被丟到美國的孤兒。」

在那段時期,博納只能依靠項目滾動項目的方式自我輸血,以保證業務的正常運轉。最讓於冬痛心的是,博納錯過了國內影視股最熱鬧的五年,市值被競爭對手遠遠甩在後面。2015年,同期在A股上市的華誼兄弟市值超700億元,光線傳媒市值超610億元,而博納影業的市值仍停留在50億元左右。

「反而當時沒有出去的這些公司,沒有被資本看好的公司後來居上,迅速擴張、發展壯大。」於冬滿是遺憾多次提及,如果當初是他先遇到了馬雲,可能在A股上市的是博納,命運可能就跟華誼兄弟對調。

可惜,沒有如果。在創業的路上,並不是每一個抉擇都必定會正確。當作出錯誤的決定時,如何力挽狂瀾將企業拉回正軌,又是考驗一個企業家魄力的關鍵時刻。

2015年,中概股掀起了回歸A股的狂潮。於冬開始猶豫:博納究竟要不要回來?博納已經被耽擱了五年,下一個五年乃至更長遠的未來怎麼走?公司的命運再一次掌握在於冬的手里。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於冬顯得分外謹慎。「當時A股股票瘋漲,等我再回來重新上市,恐怕這樣的高潮點會過去,能不能再耐住寂寞等下一個窗口期?這是一個長期的考慮,不是跟一波的風。」

紅杉資本中國創始合夥人沈南鵬的一番話讓於冬有所觸動,「回來了不一定追得上,但是在資本這麼看好這個行業的時候,再不下決心做,博納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真正刺痛於冬神經的是,2014年底《智取威虎山》的上映,這部高口碑的影片取得不錯的票房成績,但博納在納斯達克的股價卻一直在跌。

於冬決定,不等了。2015年底,博納回A正式啟動。2016年,博納以8.6億美元(約合55億元人民幣)完成私有化,從納斯達克退市。2016年12月和2017年3月,博納先後完成了兩輪融資,估值近160億元。

博納影業的私有化以及融資財團包括:阿里、騰訊、中信證券、復星國際、紅杉、軟銀賽富等,馬雲、馬化騰、郭廣昌、沈南鵬、閻焱等「明星」企業家組成了一個耀眼的買家團。

為了繼續融資,博納「舍身割肉」。2017年5月,萬達院線(「萬達電影」的前身)宣布以人民幣3億元入股博納影業,持股1.875%。雙方達成的協議包括,博納影業旗下新增博納影院(包括新建或收購)及原協議已期滿的開業院線則將加盟萬達院線。萬達電影是國內第一大影視企業,博納與萬達「聯姻」的同時,也借機整合旗下的院線資產和業務。

資本也給予博納足夠的耐心。「我已經做好了等3年的打算,我們的股東也願意陪我們一起慢慢排隊。博納的估值不高,而A股的殼不便宜,與其為了買殼而稀釋股份,不如通過IPO上市。」於冬曾表示,博納影業回歸A股不會選擇借殼方式,而是老老實實排隊。

2017年10月,博納影業在證監會官網上披露了IPO招股書。今年以來有4家影視企業都相繼撤回了IPO,部分企業因為業績下滑,或者與申請之初差距較大而被勸退,博納成為唯一留下繼續排隊的影視企業。

眼下,正是博納影業從美股走向A股的關鍵三年,於冬正帶領著整個集團在兩大資本市場軌道之間切換,以摸索出更適合公司發展的路徑。「以前沒錢的時候我知道怎麼騰挪,錢多了之後,也要有更大的布局。我跟馬雲、沈南鵬學到了,一個企業家不能坐在屋里看地圖,還要站到聽得到炮火的第一線,身先士卒。」

看不見的硝煙

退市後的博納影業,回到了國內的資本市場重新博弈,只不過時過境遷,融資環境變了,行業生態變了,連同競爭格局也變了。

在博納「被耽擱的五年」里,早早登陸資本市場的光線傳媒通過廣泛的股權投資,總共參股控股了數十家公司,其中包括天神娛樂、新麗傳媒和貓眼文化。事實證明,這些股權投資讓光線傳媒在資本寒冬的這兩年,可以通過減持或轉手資產套現,儲糧過冬。而華誼兄弟也曾一度成為資本的寵兒,市值逼近千億,並借勢搶先在全國各地發展實景娛樂,試圖把影視產業鏈擴大,對標迪士尼。

對手日漸強大,而影視行業的競爭,也不再局限於這幾家傳統影視巨頭的廝殺,以BAT為代表的互聯網資本掀起了新一輪的淘汰賽。

2014年是文化產業並購的井噴年,跨界、融合、顛覆成了關鍵的熱詞。據不完全統計,這一年,文化產業共發生並購事件159起,並購總規模達千億人民幣,影視傳媒等傳統行業成為了互聯網企業眼中的「獵物」。

於冬覺察到了行業水溫的變化,他對「不差錢」的互聯網企業的滲透力是有所忌憚的。「當時整個行業都被互聯網的強勢進入打懵了,IP、流量、大數據等概念甚囂塵上,號稱互聯網掃過的地方無人煙。」

在當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於冬更是拋出了一句 「電影公司未來都將給BAT打工」 的定論,語驚四座。今年再談及這個話題時,於冬卻改口稱,這幾年中國電影產業的快速發展,離不開互聯網資本和互聯網電影對於產業行銷方式、使用方式、傳播方式的變革。「應該看到它們好的一面,所以博納也是主動擁抱了互聯網。」

曾被於冬視為「野蠻人」的互聯網企業,變成了博納的盟友。2016年,阿里、騰訊參與了博納的私有化並共同領投了A輪的融資。2017年博納公布的招股書顯示,浙江東陽阿里巴巴影業、林芝騰訊科技有限公司為博納的第三、第六大股東,分別持股8.24%和5.17%。

博納在退市回歸A股的過程中,引入阿里、騰訊這一步棋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兩家公司沒有做到絕對控股,博納不僅不會如於冬曾經所言「為BAT打工」,反而能夠獲得更多資源和管道。阿里影業旗下的淘票票在2016年獲得17億元融資,博納影業是跟投方。

於冬重新定位互聯網企業為產業升級者,「這幾年來互聯網巨頭進入(影視)行業之後並沒有離場,而是開始在這里生根,包括搭建生態系統的基礎設施建造,比如說售票系統、行銷平台,以及對內容產業的深度挖掘。電影公司和互聯網之間是合作關係,誰也離不開誰。」

博納學會與互聯網企業共生,並用它們的互聯網思維來改造傳統電影。在排隊等待上市的同時,博納影業也在不斷嗅到時機作出改變。今年5月份,於冬出現在2018年愛奇藝世界·大會的中國網路劇發展高峰論壇上,並宣布博納影業將與愛奇藝聯手打造首部網劇《謎失黃金城》。這標誌著博納影業開始涉足網劇領域。

「所幸,互聯網資本對電影產業猶有敬畏。如果互聯網在前幾年以高於行業一倍甚至兩倍的價格,把所有的好導演、好編劇、好演員全部簽約,在一年之內做完整合,那麼戰鬥就結束了。」於冬堅信,現如今依然是內容創意產業電影公司的競爭。

與其他影視公司「另謀出路」相比,博納選擇繼續在影視上深耕。「博納下一步的目標是做出更多影視精品,在夯實電影模塊的基礎上,在電視劇、網劇方面發力,深入國際合作。」於冬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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