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鶴：僵屍企業處置，需要真刀真槍地破產重組

文/張騫

12月4日，發改委聯合其他10個部委共同下發了《關於進一步做好”僵屍企業”及去產能企業債務處置工作的通知》（下稱通知），要求「原則上應在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處置工作。」

根據國資委副秘書長彭華崗10月15日在新聞發布會上公布的數據，當前已經完成超過1500戶企業「處僵治困」任務。結合2016年11月國資委的消息，梳理出待處置的僵屍企業和特困企業2041戶，那麼「處僵至困」比例就達到了70%多。但是，如果將全工業企業都包含在內，人民大學聶輝華團隊在2016年發布的數據顯示，大約存在上萬戶「僵屍企業」，這樣，現在的治理比例最高也僅達到10%左右。

價格暴漲，「僵屍企業」可能沒了

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的朱鶴博士後，長期跟蹤這一問題。他對搜狐智庫表示，「僵屍企業」只是個噱頭，指的是那些持續虧損的企業卻能被不斷輸血而存續，這種現象不是這兩年才出現的新鮮事物，也不是中國獨有的特色，在發達國家、新興經濟體、獨聯體等等國家都廣泛存在。換句話說，「僵屍企業」既是一個新瓶裝老酒的持續存在的問題，也是一個全球都面臨的市場共性問題。

那為什麼2015年這一問題特別突出？造成大陸僵屍企業問題嚴重的，有幾個方面的因素：周期性因素、企業經營低效率、金融端無序借貸，以及體制哺育下的「大而不能倒」。2015年恰逢後三個因素碰到了經濟的下行周期。

2015年的僵屍企業集聚主有兩個特點：一是集中在國有企業；二是集中在中上遊企業，如鋼鐵、煤炭、有色、化工等。但這一特點在2016年之後其實已經不明顯了，一方面原因在於16年後進入到經濟的復蘇階段，另一方面，國家大力氣進行的這一輪供給側改革卓有成效。

上圖紅色曲線顯示了2016年以來限產行業價格攀升。「原來鋼鐵期貨價格跌到過1600元/噸，現貨2000元/噸，價格上漲後則是4000元/噸，而噸鋼利潤達1000元/噸」，朱鶴表示，「鋼鐵企業把過去十幾年的錢都賺到了，負債表也很好，這種情況下怎麼再認定它是僵屍企業」。

原有的僵屍企業數量已經乘著此輪復蘇周期的東風大大減少，如此，在2020年底之前完成全部的處置工作，看起來大有希望。

可問題是，如果東風變北風呢？企業效率、金融信貸等更為根本的、長期的影響因素不解決，僵屍企業會不會像潮汐退下後的礁石，再次暴露在人們的視野中。

僵屍企業處置的核心問題：債務誰來背

僵屍企業要處置，必須破產重組，這是繞不開的問題，而更核心的問題是，最後的虧損由誰來承擔。

僵屍企業的直接債權人主要為地方政府和銀行。政府通過財政補貼和干預銀行來為企業註資，銀行的方式則包含直接借貸、展期、延期、過橋等。

因此，就國企來講，最後的債務成了財政與銀行之間來回踢轉的皮球。一些國企背靠政府的信用，可以極其容易地獲得各種名目地補貼，同時也一直被銀行等金融機構看作安全資產池，總能輕易獲得信貸。這樣一來，當企業虧損無力償還後，商業銀行作為自負盈虧的企業必然問政府討債。但地方政府並沒有對此的預算。

更有觀點認為，中央的債務處置工作遲遲不能落地，未嘗不是地方政府之間大搞錦標賽的負面結果。政治錦標賽由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的周黎安教授提出，認為中國的官員升遷激勵與當地經濟發展緊密掛鉤，各地存在較強的經濟競爭動力。武漢大學的羅連發據此研究發現：僵屍企業會隨著官員任期的增長而增長。

本次《通知》中嚴申「嚴禁政府通過財政補貼維持「僵屍企業」存續的行為」，以及對金融部門要求「監管部門應嚴格展期續貸、借新還舊、關聯企業擔保貸款等業務的實施條件，禁止給予金融機構特殊監管政策支持，並對操作不規範的金融機構實施必要的懲戒」，也是在遏制地方對處置工作的掣肘。

「從根上看，僵屍企業就是老生常談的企業效率低下和預算軟約束問題，尤其是與政府、銀行聯繫緊密的這些企業。從這一點看，僵屍企業壓根都不是問題，只是表象」，朱鶴談到。

如何根本性地破解這一難點？朱鶴表示，或許只能像上一輪國企改革那樣，真刀真槍地對國企進行破產重組，但如此，又面臨著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而本次《通知》也明確強調，要「構建失信行為聯合懲戒機制，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嚴格追究惡意逃廢債和國有資產流失等違法違規單位及相關人員責任。」

僵屍企業的根治似乎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局面。但是一些利好的消息顯示，部分僵屍企業負責人也在積極通過經營調整、股權引進等多重手段大刀闊斧的自我調整，我們也希望，更多的僵屍企業可以改制建章，真正從內部做到經營效率的提升，從源頭上防治僵屍的病毒。

（搜狐智庫原創稿件，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