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華為跑了

2016年9月20日，一則上市公司的公告引人註目。

上市公司*ST寧通B發布公告稱，擬出售兩套北京學區房。根據評估公司評估，兩套房產評估價值為2272.62萬元，較帳面價值增值16倍。據媒體公開報導，該公司2013年和2014年連續虧損，2016年上半年再虧2110.91萬元。

如果年底不能扭虧，根據交易所相關規定，公司將面臨暫停上市的風險。也就是說，一家上市公司能不能保住殼，主要就看這兩套學區房了。這大概是很多人都沒見過的最悲情又可笑的企業經營方式。過熱的房地產讓很多人慨嘆「幹實體的不如買房子的」「買房是最好的投資」。

「別讓華為跑了！」同在2016年，深圳龍崗區發出了一聲吶喊。以下，Enjoy：

01 人才與房價

2016年年初，深圳龍崗區在一份針對前兩個月經濟分析的報告中反復提到華為。報告認為，2015年前兩月經濟「開門紅」，工業消費增長，財政收入增幅接近50%。但是剔除華為，龍崗區工業產值下降14%。

一直以來，華為都為龍崗創造著巨大的產值和稅收，但也存在隱憂。2012年，基於業務需要，華為在松山湖註冊了華為終端（東莞）有限公司，雖然華為核心部門仍在龍崗區，但華為部分業務存在遷走的可能。

龍崗一直以來都是以發展工業經濟為主，近年來第三產業所占的比重以及質量都有所提高，在追求產業結構升級、經濟轉型的同時，不能失去推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工業。因此，服務華為以及發展除華為外的整個工業經濟至關重要。

而華為終端所在地東莞則對外宣布，2015年的企業納稅排行榜，華為終端（東莞）有限公司拿下主營業務收入和納稅兩個第一。有人預計，營收達到千億元級別，稅收20億元左右。

華為成為東莞最耀眼的企業。如果再考慮到華為在東莞產業鏈帶來的上下遊企業，經濟效益無法估量。如果華為終端仍舊留在龍崗，那麼這些成績本該屬於龍崗。可是，如今被東莞成功挖走牆角。

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在接受採訪時坦誠華為轉移的直接原因：「深圳房地產太多了，沒有大塊的工業用地了。大家知道大工業的發展，每一個公司都需要一定的空間發展……現在土地越來越少，越來越貴，產業成長的可能空間就會越來越小。這些人要有住房，要有生活設施。生活設施太貴了，企業就承載不起；生產成本太高了，工業就發展不起來。」

官方似乎已經意識到投資地產存在的潛在危險：「盡管商品房市場銷售近來比較火爆，不僅給開發商帶來了巨額的利潤，還給政府增加了一定的財政收入，但瘋狂的背後有幾個弊端需要注意……」

為了挽留華為，在協調會上，針對華為提出的問題，龍崗區政府方面均表示「馬上就辦」，承諾加快街道的舊改及城市更新速度，承諾加快華為周圍醫院、學校、商場等生活配套設施的建設，並且保證質量高，與華為的地位相匹配，承諾以華為的合理訴求為導向，及時解決華為的問題。

龍崗區政府的挽留，表明科技業和地產業之間的矛盾已經顯性化。選擇以科技產業為代表的實體經濟還是選擇發展土地財政，答案不證自明。

龍崗區政府在報告中進行了反省般的剖析：

一是房價的上漲抬高了租金，給剛畢業的大學生等年輕人增加了生活負擔，排擠了一部分有用之才到我區就業，同時商業辦公及廠房的租金也被抬高，一些企業受困於成本的上升，不得不整個企業或者將部分經營活動遷出我區，這對我區經濟總量的增長起到了負面的影響。

二是一部分企業主因為近年製造業盈利能力下降，也開始將資金投入到房地產開發當中，實體行業資金的抽離將使我區的工業經濟受到打擊。

三是金融杠桿是把雙刃劍，目前市場上有部分購房者是借助中介公司、眾籌、P2P、首付貸等杠桿來籌集首付完成購房的，這些杠桿雖然在初期一定程度上幫助了購房者，然而也加重了償債負擔，一旦房價出現下行，這類投資者因出資額很低，更易棄房斷供，從而進一步加大銀行按揭貸款風險，影響實體經濟。

02 深莞之爭

除了華為，同樣醞釀逃跑或者已經逃跑的，還有很多企業。

國際半導體廠商高通，因擔憂深圳租金太高，在目前業務很難擴大的情況下，2016年春節開工就計劃將辦公室遷往廣州，實驗室和工作室搬到東莞。

深圳起家的無人機領頭羊大疆科技，占據全球無人機市場份額一半還多。早在2013年，大疆科技就啟動了松山湖總部計劃，擬在東莞買地32畝。跟華為類似，大疆科技的總部仍會留在深圳，在東莞建設全球研發和銷售中心。

光啟科學，一家專注於超材料的科技公司，在全球超材料領域的專利研究中具有絕對優勢，申請量占該領域專利總量的86%。2015年12月，光啟科學研發的智慧城市空間信息平台「雲端」號，在東莞完成全球商用首飛。

已經啟動建設和產業規劃的東莞空間科技城，就是光啟科學在東莞松山湖打造的項目，目標是建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航空太空產業研發基地。光啟科學還設立了東莞前沿技術研究院。

總部位於深圳的中集集團，是一家巨無霸央企，世界500強，全球領先的物流和能源裝備企業。目前已經明確，中集的集裝箱總部將搬遷到東莞！

此外，中集專用車製造項目、車輛園項目將落戶望牛墩鎮，占地面積分別約600畝和300畝，投資額分別為30億元和20億元；中集現代物流裝備製造項目落戶鳳崗鎮，生產用地約1458畝，綜合配套用地約80畝，總投資約70億元。

東莞挖牆腳現象愈演愈烈，這完全得益於東莞最有競爭力的方面——地多，且便宜，跟深圳比簡直是「白菜價」。

華為旗下公司2015年在東莞拿下兩塊商住用地，建築面積分別達20萬平方米和11萬平方米，其中一塊地花了7億多元，樓面價平均2000多元，在深圳，再加個零，也未必能拿到。

任正非說：「世界的中心在哪里？不知道，會分散化，會去低成本的地方。」與許多依靠高房價推動經濟發展的城市不同，東莞的政策模式似乎是「以地換人」「以地換技術」「以地換企業」。

這個效果是明顯的，2015年，東莞新增國家高新技術企業303家，總數達到986家，這一數字比2010年增長了193.45%。

03 吸引而非挽留

深圳對華為的挽留恰恰說明了人才爭奪戰已經成為未來競爭的重點。別讓華為跑了，實際上是指別讓人才跑了。

2016年3月，深圳重磅出台《關於促進人才優先發展的若干措施》（以下簡稱《若干措施》），一次性提出20個方面81條178個政策點，廣納天下英才；2015年，深圳市級財政人才投入16億元。

《若干措施》實施後，每年僅市級財政的投入達44億元；針對高房價難留人才的問題，深圳斥資1000億元，組建人才安居集團，並下決心在「十三五」期間，要提供至少30萬套人才安居房，解決人才發展的後顧之憂；明確取消了人才申請輪候公共租賃住房繳納社會保險的年限，給予新引進入戶的全日制本科以上學歷的人才一次性租房和生活補貼，其中本科1.5萬元、碩士2.5萬元、博士3萬元。與此同時，深圳還規劃建設一批高水平醫院和基礎教育機構，打造人才綜合宜居環境，徹底打造一個極具人才吸引力的城市。

深圳對華為的挽留是否有效，外人不得而知。但有明顯的數據顯示，由內而外的戰略突圍正在帶來高端人才在深圳的爆發式集聚。2016年1～8月深圳已引進全職院士5人，目前全市的全職兩院院士總數達到16人。

截至2016年9月，「孔雀計劃」人才認定量已達到2015年認定量的85%，引進海外留學人員同比增長超過50%。

「誰搶占了人才戰略制高點，誰就一定能立於不敗之地。」馬興瑞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人才資源對於地區發展的重要性。在他看來，如果不打贏人才這場高地爭奪戰，經濟發展就是虛胖，不可持續。

「人才投資是效益最大、最有遠見的投資」已經得到無數實踐的檢驗，且成為世界各國的普遍共識。日本、美國、韓國，以及大陸的深圳、北京、上海等地，人才投入「一本萬利」的鮮活故事仍在繼續……

關於作者：嶽文厚，管理學博士，中國留學人才發展基金會副秘書長。

白津夫，經濟學博士、博士生導師、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專家。

來源： 身邊的經濟學（ID：jjchang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