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年前的落魄法國富二代,把雪鐵龍開到北京,卻最終留憾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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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知名的汽車品牌中,雪鐵龍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的名氣不夠大,質量離最好還差那麼一點,性能偶爾還不太穩定……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因為在很多人心目中,它就是法式新潮、漂亮、浪漫跟優雅的代表。

而它的創始人,安德烈·雪鐵龍,不僅創造了這個品牌,賦予了它名字,也用他短暫的一生,留下了一個足夠精彩的以汽車為名,或者更準確地說,以夢想為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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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140年前的法國。

這是法國風起雲湧的一段時期。普法戰爭導致法國工業化的步伐大大慢於它的歐洲鄰居,還好,憑借第一屆世界博覽會在巴黎舉辦的契機,世界的目光又重新匯集在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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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巴黎世博會現場

1878年,巴黎,香榭麗舍大街的高級公寓里,一個荷蘭籍的珠寶商人迎來了自己的第五個孩子。這個孩子被取名安德烈·雪鐵龍。

這里插幾句雪鐵龍這個姓氏的來歷:安德烈·雪鐵龍的祖先來自荷蘭阿姆斯特丹,長期從事檸檬銷售,於是家族選擇了Limoenman作為自己的姓氏。後來,安德烈·雪鐵龍的祖父在迎娶太太時,為了匹配自己上層社會的身份,將自己的姓氏由Limoenman改成了Citroen,在荷蘭語里還是「檸檬」的意思。

作為跟巴黎世博會同齡的孩子,出身優渥的小安德烈有機會接觸到許多新湧現出的技術。他還將獲得無以倫比的機遇——復興法國。

所以這是個富二代從小玩車然後順便造福國家的故事?並不是。

有一天,他爹勒維·雪鐵龍在生意場上遇人不淑,上當受騙,所有投資血本無歸,家里原有的積蓄也化為烏有了。作為一家之主,勒維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從家里的樓頂跳下去,自殺了。那一年,安德烈6歲。

一瞬間,小安德烈家破人亡,只得依靠親戚的救濟,才艱難地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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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父親,但時代卻給了安德烈一個極其精彩的童年。

他從小酷愛科學,沉溺於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凡爾納也是法國人,比安德烈整整早生了50年)。

1889年5月7日,埃菲爾鐵塔建成,安德烈11歲。這一年,安德烈的二姐出嫁了,他獲得了法國國籍,也從五年級升到了六年級,

這里插播一則天才與天才相遇的小故事。

有一天,學校里傳言:有一個五年級的學生沒有上課,偷跑到火車站去玩兒,還溜進了一列即將出發的運煤車。貨車司機直到開車之後才發現這位不速之客,只能在140公里以外的下一站把他送下車。

這讓這個五年級的小子火遍了整個學校,還有人傳言他是被警察用手銬帶回來的。同學們都在小聲聊著他,驚奇又害怕。安德烈卻徑直走向他,主動搭話。不過,這位同學並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就跑掉了。安德烈之後說道:「我就不信這輩子不能跟他做好朋友」。這位五年級的少年就是路易·雷諾(Louis Rena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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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雷諾

如果這時候有人跑去告訴安德烈:你以後會創造一家偉大的公司。他肯定會嗤之以鼻,親眼看過父親經商失敗自殺後,他的潛意識里就對商科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他深信自己只能靠知識和技術來擺脫這本不屬於他的貧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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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年,從小成績優異的安德烈考進巴黎綜合理工大學,母親十分開心,甚至還全家一起去度假。但入校第二年,本來病弱的母親就病逝了。她的離去讓安德烈痛不欲生。

這也標誌著安德烈作為成年人時代的開始。

1900年,安德烈畢業了。他對未來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打算,他隱隱覺得自己是想創業的,做一番自己的事業來。

這時,他想起了自己遠在波蘭的外婆(安德烈的母親是波蘭人),加上早已經在波蘭定居的大姐強烈建議他去波蘭換換心情。

於是,理所應當地,安德烈決定去波蘭休假。這次假期一共8天,因為路途遙遠,只能在波蘭呆6天。就是這6天,改變了這位工科男的一生。

得知安德烈對機械製造十分熱情,身為波蘭銀行家的大姐夫提議,讓安德烈跟他出去走走,他正好要去波蘭的一個工業城市,安德烈可以跟他一起參觀一些工廠。

說走就走,這次參觀讓安德烈賺大了。他起初去了一家專門生成齒輪的工廠,正好安德烈當時在學校學的就是圓形齒輪的結構原理。當時,最先進的齒輪是人字形的條輪齒輪,承重能力強,齒間撞擊小,可以讓機械運行更加平穩,但生產工藝十分複雜。

在參觀之餘,安德烈路過一家極不起眼但小作坊時發現,工人正在用銑削工藝加工鑄鐵的齒輪。這給了安德烈極大的啟發,因為完全可以用改進之後的工藝加工鋼制的人型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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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科生出身的安德烈敏銳地意識到,這種齒輪將會有巨大的市場,他立馬聯繫了中間人,花了很少的錢就買下了這一專利,第二天就拿到了俄國的專利證書。大姐夫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是為了支持他,幫他付了所有的定金。

回到巴黎之後,安德烈完成了學業。之後並沒有立馬開始創業,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按照規定,他畢業後必須服兵役;二是他需要時間準備資金。

1904年,安德烈在巴黎北火車站附近的聖德尼202號建立了自己的工廠,生產人字行齒輪,廠子在一個狹長小道的深處。

安德烈·雪鐵龍一個人要管採購、管銷售、管財務、管人事,還要管研發和生產。工廠一開始只有10個工人和1個制圖員,後來增加到了20個、30個……規模越來越大,工廠也變得越來越擠。工廠的營業範圍逐漸拓展到了汽車後橋齒輪、飛機發動機齒輪、船舶配件等等。

1912年,齒輪廠重新更名註冊為雪鐵龍齒輪股份有限公司,註冊資本300萬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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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人們只要看到這個標誌,就會立刻聯想到雪鐵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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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一個齒輪的專利,安德烈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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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實地的時候,偶爾也要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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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對於安德烈和雪鐵龍公司來說,都是關鍵的一年。

這一年,安德烈來到美國參觀亨利·福特的汽車廠。他對福特的大批量流水線生產大加讚嘆,也明白了在齒輪之後,自己應該做什麼——造汽車。

齒輪的生意已經聲名在外了,不用擔憂,但是造車可複雜多了。他進行了幾次嘗試,但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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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想繼續幹下去的時候,一戰爆發了。他的造車試驗不得不停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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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36歲的安德烈應征入伍,擔當法軍炮兵少尉。

在很多人看來,戰爭從來不意味著好事,但在安德烈眼里,這是巨大的商機——他發現,在前線,炮彈總是最短缺的。於是,他主動向上級提出,建造一座日產2萬發炮彈的工廠。

好大的口氣!當時法國炮彈廠的平均日產量只有1萬發。

但他是安德烈。

他只用40多天就在塞納河畔建起一座軍火廠廠房。戰時工廠缺人,他不顧反對,把原本只負責在家貌美如花的小姐姐老阿姨們全拽出來裝炮彈。

事實再次證明,巾幗不讓須眉。從試產到正式生產的短短幾個月中,炮彈日產量就由1萬發漲到了5.5萬發。。。

萊茵河畔的隆隆炮火,對安德烈而言,簡直是滾滾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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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16年,安德烈再次敏銳地意識到,戰爭早晚會結束,軍火生意不能長久,而汽車則早晚會進入千家萬戶。

他開始把軍火收益投入到研發平民車,還特別強調,研發中的汽車必須能用現有兵工廠的設備來生產。

安德烈·雪鐵龍的傳奇之處正在於此。一方面,他總能快人一步把握時代趨勢,另一方面,他強大的執行力讓人感覺沒有什麼他做不成的事。

車還沒造出來,他就先誇下海口:「以後雪鐵龍要每天生產100輛汽車!我要做法國的福特!」

大家都認為這個人瘋了,但4個月後,雪鐵龍工廠就推出了第一款自有品牌汽車Type A——這是歐洲第一款量產出售的平民車,油耗低,成本低,質量過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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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鐵龍第一款車的海報,「高盧雄雞,落地成車」

到1923年,Type A日產200輛,把安德烈當年立下的flag翻了個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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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7月28日,雪鐵龍汽車公司正式掛牌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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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鐵龍早期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安德烈快人一步引入福特流水線生產。

但在商業創新方面,他甚至比美國的同行做得更好——他一直堅持認為:汽車廠賣的不只是汽車,還有無微不至的服務。

1922年,他創建了歐洲第一家汽車消費信貸公司,為車主提供分期付款業務;還羅列出零件目錄/維修費用一覽表,統一了所有銷售維修點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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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最早懂得利用廣告的商人之一。

為了擴大品牌的知名度,他把營業額的2%拿來做廣告。

1920年,一戰後的法國,所有公路上的交通標誌都已損壞,安德烈就以公司的名義向法國政府提供各式路標,插遍全法國的公路,成了雪鐵龍的免費廣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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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10月,巴黎車展,一架飛機在展覽會上空拖出一條5公里的煙霧字幕CITROEN——當時距離萊特兄弟發明飛機剛剛9年,飛機還是個稀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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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安德烈覺得這還不夠,只有幹一些真正石破天驚的事情,才能讓人們真正認識雪鐵龍汽車。

1923年,他組織車隊環遊法國,穿越撒哈拉沙漠,穿越非洲,環行澳大利亞。一時間,雪鐵龍的照片傳遍了各種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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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震驚的要數1925年,他把法國男人獨有的浪漫融入到雪鐵龍品牌中——他用25萬只燈泡,在艾菲爾鐵塔上拼出自己的名字。

(想像一下,1925年的法國,巴黎香榭麗舍大街,25萬只燈泡下,雪鐵龍標誌熠熠生輝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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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或許還是「碰瓷式」行銷的第一人。1927年,美國人林白駕機穿越北大西洋成功。安德烈知曉後,竭力說服這位飛行英雄去自己的工廠,接受工人們的祝賀。結果,第二天報紙就登了這樣的文章——「林白訪問雪鐵龍」。

1931年,他在法國巴黎開了當時全球最大的汽車商場,除了賣車,還提供電影放映和音樂會。(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今蘋果零售店的玩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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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過了歐洲,開過了澳洲,安德烈又把目光轉移到了遙遠的東方——1931年開始,雪鐵龍車隊從貝魯特出發,跨越喜馬拉雅山,到達北京,歷時13個月,行駛3萬千米。

你現在還能在北京汽車博物館看到當時的雪鐵龍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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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高調的市場宣傳,想不火都難。

到1933年,雪鐵龍在法國汽車市場份額高達40%,成為世界第四大汽車製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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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安德烈來說,這些宣傳方式都是方法,他的終極目的仍然是讓自己車技術上厲害厲害再厲害,他唯一砸錢不眨眼的只有研發,甚至立下豪言:只要主意好,代價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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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德烈的強力主導下,雪鐵龍推出了一系列影響世界汽車工業的技術發明,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前輪驅動車型。

1934年以前,世界各大汽車廠商幾乎全部採用後輪驅動裝置,直到雪鐵龍首推的前驅T型車——TRACTION AVANT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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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全世界汽車總量80%的車型都採用前輪驅動。

可以想見,Traction Avant給雪鐵龍公司帶來了極大的榮譽。

但創新並不等於收入。研究周期過長,匆匆投產後遺留的設計製造上的缺陷讓Traction Avant的實際銷量並不好,一時間,雪鐵龍公司負債累累。

這時的安德烈,已經病了幾個月,也沒有辦(精)法(力)說服別人相信自己的偉大設想。

沒有銀行的貸款,得不到政府的支持,1934年12月21日,他不得不宣布公司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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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月,在法國政府的干預下,安德烈·雪鐵龍的股份被轉讓給米其林公司,他徹底離開了自己一手創建的企業。

從此,他因憂鬱住進了醫院。

半年後,也就是1935年7月3日,奮鬥一生的雪鐵龍永遠地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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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葬在蒙帕拿斯公墓,與現實主義作家莫泊桑、詩人波德萊爾、數學家龐加萊、存在主義作家薩特和夫人波伏娃、社會學家杜爾凱姆等人為伴。

在他去世後的兩天時間里,數不清的工人、經銷商甚至普通車主紛紛湧進雪鐵龍公司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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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早離開人世讓安德烈再沒有機會等到雪鐵龍歷經震蕩終成國際品牌(雖然已經皈依到標誌旗下),好在米其林沒有讓雪鐵龍落入平庸,之後一連拿出了好多款史上留名的大師級作品。

而對於這位「出走半生,歸來依然少年」的法國人來說,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初心,也從來沒有屈服於外界的不解或嘲笑,沒有猶疑,沒有放棄,直線就是捷徑。

這可能就是安德烈·雪鐵龍的故事給我們留下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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